目光停留在碧霄劍之上,蘇佐言的眸中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晦暗之色,脣角輕微一勾,“好。夏姑娘的意志非一般常人所能敵,蘇某相信這蝕骨池水定難不倒你。”
“借蘇城主的吉言吧。”夏果象徵性地回以一笑,轉而止池水河畔,將鞋襪都給褪了去,白嫩的腳丫慢慢地挪向池中。
痛,鑽心般的痛!肌膚才只觸及了一絲,腳丫便是下意識地縮了回來,這般的痛感,敵得上當時她重傷在身不能動彈的那般痛感了添。
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她半闔上雙眸,深吸了口氣,一下將一隻腳給塞進了水中,緊隨著便將另一隻腳也探了進去,“嘶——”控住不住地抽了口涼氣,腳底傳來蝕骨敢的疼痛並不是一下子傳遍她的全身,而是如蠱蟲般,一點一點地鑽進骨頭裡。
緊緊地咬住下脣,夏果艱難萬分地向前一步接著一步邁去,數次差些忍受不住,整個身子栽進池中,實在痛到不行之時,她便乾脆將袖子撩開,一口咬上自己的手臂,以手臂的痛感來分散腳下的折磨。
而便在她步步向著池的深處走去之時,在劇烈的痛感之外,腦袋中原本只是一些殘缺的畫面竟是開始慢慢地聚集匯合,先是電閃般地一晃而過,而後如是倒映在鏡子般,即便依舊是模糊不清,卻能叫她大致地看清。
三千年成熟,她不慎跌入他的懷中,一時腦中只溢滿了冷梅清香;
他睜開雙目,微微一笑,話音如水,“這一覺睡得可真是久,連菩提都開花結果了。”
她靈力微弱,他收她爲徒助她幻化人形屋;
她懵懂不知世事,他帶她遊歷人間,捉妖收鬼,只爲助她步步昇仙。
他會爲了她,甘願自損仙力前去北寒之地取窮奇的犀角;他會溫柔地將她擁入懷中,話音如醉的言語:“爲師不會捨下你的。”;他還會將她牢牢地護在身旁,輕描淡寫卻又透出隱隱刺骨之意地說道:“我的妻子如何成了他人的新娘。”
所有的所有,如潮涌般地鑽進了她的腦海,足以讓她瞬間淚流滿面,只能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以防自己哭出聲來。
此時此刻,她已完全感受不到腳下的疼痛,原本自甦醒之後一直空落落的心似乎是在一瞬間被填了滿,讓她再也不畏懼腳下蝕骨的疼痛,一步接著一步地走至盡頭。
蘇佐言一直立於盡頭,看著她自踏入池中到快要走出池水的所有表情,眼底的趣意逐漸加深。
在她的手觸及岸邊的泥土之際,蘇佐言已先行一步幫助她重新回了岸上,身體離開池水,被她忽視的劇痛這纔像是重新恢復了般,痛得她根本無法站住身子,一下子便癱倒在地,蜷起半個身子,將腦袋深深埋入臂間,咬牙緩了許久。
“看來效果不錯,夏姑娘已然全數想起了?”見她如此痛苦地抱著身子癱坐在地上,蘇佐言也絲毫不給予任何幫助,只是揹著手,話語中帶了幾分笑意。
捱過了一開始的劇痛,後來一陣連著一陣的痛感倒是不是很難受了,她緩了緩呼吸,方纔慢慢地擡起眸來,點了點首,但旋即又搖了搖,“只是想起了一些,不過……已經夠了。”
她找回了心口處所缺失的那個人,即便是她無法走出蝕骨池,她亦是死而無憾了。
那樣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她怎麼捨得忘卻,又怎麼敢忘卻。
慢慢地撫上心口,她脣角處揚上一抹自然到耀目的笑弧,“謝謝你,蘇城主。我已達到了目的,那麼蘇城主的條件是什麼?”
“我的條件很簡單,不過怕是夏姑娘不捨得給。”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蘇佐言話音淡淡地說道。
目光與他直視上,“我說過,只要是我所能做到的,一定會努力去爲蘇城主完成。”
輕聲一笑,蘇佐言甚爲滿意地點了點首,“你的心。”
猛然一怔,夏果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半晌方纔慢慢啓脣:“你要我的心作何?”
“若是我告知與你,夏姑娘怕是便不願意將心給我了。”蘇佐言伸出了根手指,搖了搖如是說道。
她微微垂下眼眸,沉默了許久,方纔有些艱難地搖晃著身子慢慢站了起來,“既然蘇城主完成了我的心願,讓我想起了我最重要的人,我也絕不會言而無信。”
閉上雙目,其實被挖走心的感覺並不是很痛,反而還有帶著幾絲癢癢的觸覺,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她只覺得胸前一滯,有什麼東西便驟然離開了她的身體。
那處地方,原本因爲憶起了所最在意的東西而便填的滿滿的,而又不過是轉瞬的功夫,又再次便會了空落落。
她緩緩睜開眼睛,垂眸看向胸前,順手撫了上去,不由嘆了口氣。
也罷也罷,不過是顆心罷了,她已經找回了她想要的人,沒有心也無礙。
“小碧。”輕喚了聲,碧霄劍立馬便長鳴一聲,極爲順從地飛至夏果的跟前停下,晃悠了兩下表示擔憂之意。
拍拍劍身,夏果一躍其上,但由於腳下實在是痛得厲害,沒有多少的氣力,她便乾脆癱坐了下來,吩咐道:“小碧,帶我去找他。”
聞言,碧霄劍明顯一頓,不曾動彈半分,而夏果也不著急,再次柔聲道:“你知道我所說的他是誰,你跟在他身邊這般久,一定能夠通過捕捉他的氣息進而尋到他吧?”
這對於碧霄劍而言自然不難,它原本便是沐卿身旁的佩劍,隨著沐卿在上古戰場上廝殺,對於他的氣息當然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可是即便是借它一百個膽子它也不敢帶著夏果去找沐卿啊!
見碧霄劍一動不動,夏果心中已然明瞭,乾脆便又跳了下來,由於緩衝過大,她膝蓋一彎,身子便向前栽了過去,幸而她手上的動作夠快,及時抵住了地面,避免了腦袋遭受傷害。
緩了口氣,夏果再次咬牙站了起來,腳上的劇痛已讓她滲出了一頭的冷汗,但她依然固執地拖著一雙殘腳一步一步地向前而去。
碧霄劍看著她如此地固執,終於是忍受不住了,畢竟它也只是一把劍,而且早已認了夏果爲新主人,又如何捨得看她這般忍著劇痛地靠著自己的腳步往前走,‘嗖’地一下便飛回到了她的跟前,表示棄械投降。
夏果笑了笑,以極快的速度便跳上了劍背,“小碧,你只需帶我找到他便成,其他的事情我自己會去做,絕對不會將你給暴露出來的。”
聽了夏果的保證,碧霄劍頓時便沒有了任何的顧慮,眨眼之際便託著夏果飛向了蒼穹之端。
而蘇佐言一直目視著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視線之中,方纔慢慢地收回了目光,低眸看向手心,那處恍然躺著顆血紅的,不斷跳動著的心臟,映襯著他脣畔森然的笑意,無形之中生出絲絲寒意。
雖然碧霄劍能夠感知到沐卿的所在,但神界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進入的,即便是如柏奚這般的身份,想要進入神界也需徵得手諭方可。
所以夏果便被順順當當地擋在了一片荒蕪之外,見碧霄劍不再往前飛,顯然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擋了住般,夏果便乾脆落下劍來,慢慢地伸出手去,肌膚似是觸碰到了什麼,剎那間炸開刺目的光芒,而與此同時她手指便被割開了一道極深的傷痕,她根本便來不及躲避開。
再縮回手來之時,手腹上已在不斷地涌出鮮紅想血,她毫不猶豫地將手腹塞進了口中,吸吐了數次,纔算是大概地止住了血,隨便地在衣角處扯了塊布,包紮了一下,方纔出聲道:“此處便是進入神界的結界嗎?”
這般強大的結界,她不過只是試探性地觸碰了一下,手上便立時被割開了一道極爲深的傷口,就更別談她現在想整個人進去了,這簡直便是天方夜譚。
“除了這個地方,便沒有其他捷徑了嗎?”自然,夏果是不會傻到明知進不去還要硬闖的,以她現下這具身體,怕是隻稍撞上幾下,她很快便會死翹翹了。
碧霄劍略一躊躇,而它的這一絲猶豫瞬間便被夏果給捕捉了到,一把抱住它,哼笑道:“不要想著騙我,我知道你是曉得的,對吧小碧?”
碧霄劍頓時便欲哭無淚了,它深深覺著自己方纔便不該被夏果那般悲慘的樣子給軟化,以至於帶著她來到了結界之外,到了最後它果然是被坑得最慘的那個!
沒法子,碧霄劍只得託著夏果往另一處飛去,大摸是飛了半柱香的時辰,它才緩緩地落到了地面。
夏果有些不大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汪洋大海,腿下忍不住地發抖,她方纔可是被蝕骨池給深深刺激過的,如今再看到海水,她便控制不住地發寒。
顫抖抖地伸手指向了海面,“小碧,你該不會是讓我游過去吧?”
這是在開什麼玩笑,眼前分明就是望不到頭的海洋啊,她若真是要游過去,不知游到哪年哪月才能游到神界去!
碧霄劍晃悠了下身子,便開始在地面之上寫字,夏果歪著腦袋看它一筆一畫地劃下來,方纔恍然大悟般地道:“你是說在這片海的最底下,可以通往神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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