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初很窮,偏偏趕上生孩兒這種人生大事,由他先領,誰都沒有話說。
如此一來,兵士再也不敢有絲毫懷疑,驚喜滿臉,一個勁的說著歡喜的話語。
“真的發了!真的發了!”
“兩年零六個月的軍餉啊,我能領十幾二十兩銀子呢。”
“領了餉,我就能吃上飽飯了,妻兒不用再挨餓了!”
李明初在吳驥的攙扶下,歡天喜地的爬了起來,這才捧著銀子,飛也似的跑走了,身后卻是傳來一陣調侃聲。
“這個李明初,也太會干了!生崽竟然趕上吳指揮走馬上任,好運道!”
“原本以為他干得不是時候,如今看來,干得正是時候!”
“哈哈!”
一眾兵士發出會心的笑聲,一臉的歡喜。這歡喜不是來自于取笑李明初,而是來自于即將領到軍餉。
不需要吳驥招呼,兵士們主動排好隊,維持起了秩序,一個個去領軍餉。主簿倒也熟練,很快就把銀子發完了。
兵士們捧著銀子,一臉的激動之色,眼中淚水滾來滾去,恍如在夢中。
“謝吳指揮!謝吳指揮!”
“吳指揮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呀!”
兵士們齊刷刷的跪了下來,沖吳驥叩頭,極是用力,一片“咚咚”的叩頭聲響起。數百人賣力叩頭那場景,極有震憾力。
望著一張張樸實的臉,吳驥既是歡喜,又是感慨,兵士并非壞人,可是,為了養家糊口,不得不去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吳指揮,你得到了軍心!從此以后,你要他們生,他們便生,要他們死,他們便死,不會有二話!”皇甫嵩打量著感激不已的兵士,在吳驥耳邊輕聲道:“如此得軍心,史上少見!”
他說得沒錯,此時此刻,這些兵士有為吳驥生,為吳驥死的豪情,只要吳驥一句話,一個手勢,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都起來吧!”吳驥揮手,要兵士們站起身。
“謝吳指揮!謝吳指揮!”
兵士們歡天喜地的站起來,圍在吳驥身邊,一臉的感激之色,打量著吳驥,方才發現吳驥那小身板也不小,是無比的高大。
打量著吳驥的目光由欣賞,到感激,再到狂熱,吳驥在他們心目中,已經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吳指揮,還有這么多銀子,怎生辦?”主簿打量著堆成山的財寶,太晃眼了,眼睛睜得老大。
總共搜出來近五萬兩銀子,兩年零六個月的軍餉,不過一萬多兩,連一半都不到,還有不少。如何處置,的確是個大問題。
“吳指揮,請容小的說句公道話。”那個偷雞的兵士微一猶豫之后,率先說話:“要不是吳指揮,我們領不到軍餉,家里吃不上飽飯。這余下的銀子,就歸吳指揮了,弟兄們,有沒有不愿意的?”
“沒有!”
只有兩個字,卻是異口同聲的道來,整齊劃一,好象一個人在說話似的。
這剩下的銀子,若吳驥拿了,兵士們絕對不會有二話,相反,還認為正該如此。不為別的,只因為吳驥不克扣他們的軍餉,就此一條,吳驥就趕得上圣賢了。
在宋朝軍隊中,不克扣軍餉的將軍、軍官不是沒有,是太少了,太少了。一千個里面,不見得能有一個,吳驥的這番作為,和圣賢沒多大差別。
“是啊!吳指揮,你不克扣軍餉,就此一點,就足以得到兵士的死力,這些銀子歸你,他們也不會有異議!”皇甫嵩在吳驥耳邊輕聲道:“這種機會不多哦!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了!”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吳驥緩緩搖頭,沖兵士們道:“這些銀子是弟兄們的血汗錢。你們中,有不少人給何萬全那廝做牛做馬,為他賺錢子。還有,你們的家眷倍受他的欺壓,為他做苦力,為他賺錢。拿了這銀子,就是在拿你們的血汗,我會睡不著覺的。”
吳驥的聲音不算很高,卻是自有一股不容置疑之義,兵士們聽在耳里,感慨在心頭,齊聲道:“吳指揮,你真是好人吶!好人吶!”
“做過苦力的,還有家眷出過力的,都報上來,領工錢吧!”吳驥掃視家眷,只見有不少家眷既是憤恨,更是期待,雙眼特別明亮,不比天上的烈日稍差。
他們,應該是給何萬全盤剝過,而又沒有領到工錢。
“真的么?”吳驥的話音一落,立時有家眷激動的聲音響起。
“當然是真的!吳指揮說話算數,他說發銀子,準發銀子!”
“做過工的,趕緊的,去領銀子!”
“沒做過工的,不許冒領!誰冒領,老子第一個饒你不得!”
一眾兵士忙給吳驥助威,把吳要說的話全給說了,還帶著威脅。有些兵士摩拳擦掌,擺出一副要揍人的樣兒。
得到吳驥的同意后,家眷圍將上來,開始領工錢。兵士們不住的給家眷打招呼,叮囑他們不得虛報,要老老實實的。
把兵士們的樣兒看在眼里,吳驥再次大發感慨:“這還是我剛進軍營看到的兵痞似的人么?他們如此誠實,如此真誠,可以做楷模了!”
家眷領完工錢,又給吳驥跪下了,叩頭感謝。叩頭的有老有少,老的頭發花白,雙眼昏花;少的還在吃奶,是給家人抱著給吳驥叩頭。
吳驥忙前忙后,折騰了老一陣,方才把這事揭過。
還有不少銀子,吳驥叫來商元,要他去找些工匠,把營房整修一番。商元是回易兵的頭,他熟悉這些事,交給他最為合適了。
這里的營房大洞小眼的,跟貧民窟沒差別,兵士們天天盼,日日盼進行整修。今天,終于盼來了,又是一陣歡呼,把吳驥當成了圣賢。
處置好這些,吳驥這才在兵士中行走起來,一臉的肅穆道:“弟兄們:我,知曉你們的難處!你們上有老,下有小,軍餉領不到,吃不上飯,揭不開鍋,不得不干些偷雞摸狗的事情!這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可是,你們領到軍餉了,是不是該去把這些債還上了?”
“這個……吳指揮,你說怎生做,小的便怎生做!能不能,偷偷的把銀子還上?”那個偷雞的兵士一臉通紅。不論出于什么原因,偷雞摸狗,總是讓人丟份的事,他雖是出于無奈,卻是很不好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吳驥打量著了,問詢起來。
“回吳指揮,小的叫高福元,叫高福元。”高福元忙不迭的回答。
“嗯!我要告訴你們,這事,我會去查!誰沒有還上銀子,我會軍法侍候!”吳驥打量著兵士道:“我給你們兩天的假期,把這些事情處置了。家里該添置的物事就添置上,把家眷安頓好。再把你們的胡須頭發,好好的修理修理,當兵要象個兵樣,不要象你們現在這樣兒,跟要飯的沒差別!”
眼下的兵士,胡子拉碴的,衣衫破敗,跟乞丐沒多大差別。
“兩天后,帶上你們的刀槍弓箭,穿上你們的盔甲,到這里集結!遲到者,軍法從事!”吳驥的聲音不高,卻是讓人不敢有絲毫懷疑:“散了吧!”
吳驥手一揮,要兵士散去,可是,兵士打量著吳驥,不想分離片時。吳驥折騰了這半天,有些累了,得回去了,有些事情,還需要好好思慮思慮,今天,只不過是了解情形。
吳驥帶上親兵,出了軍營,回家去了。兵士們一直把吳驥送出軍營,這才灑淚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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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驥回到家里,就給楊秀秀迎個正著。楊秀秀一見吳驥的面,忙道:“吳郎,你可算是回來了!鄭大人在等你呢!在客廳!”
“哦!”吳驥有些意外,鄭太等他有何事?
快步趕到客廳,只見鄭太一臉的笑容,趕了過來,一抱拳,向吳驥道賀:“恭喜吳指揮!賀喜吳指揮!”
“鄭大人,喜從何來?”吳驥有些不明所以。
“從此而來!”鄭太把手里的物事遞給吳驥,笑道:“這是樞密院的行文,吳指揮請過目!”
吳驥接過,打開一瞧,只見一個鮮艷的大印,正是樞密院的印章,不由得一臉的驚奇:“我任指揮使,用得著經過樞密院么?”
樞密院是宋朝最高軍事機關,與門下省合稱二府,是宋朝最高權力機關之一,掌管宋朝武事,相當于現在的國防部。
吳驥一個小小的營指揮使,他的晉升,既然驚動了樞密院,這就好象現代師團級軍官的晉升由國防部行文一樣,規格太高了。
這事,太出乎吳驥意料,要吳驥不驚奇都不行。
“吳指揮,還不止于此呢!”鄭太非常開心,指著行文上的一個符號,為吳驥解釋:“這是副樞密使王韶王大將軍的親筆押字。”
宋朝的公文,不光要有印章,還要有押字,若是沒有押字,則沒有效力,就是皇帝的圣旨也不例外。每一個宋朝皇帝,都有一個獨特的押字,只有出現了押字,才會生效。
王韶雖是副樞密使,可是,樞密院并沒有樞密使,他就是樞密院的老大,相當代理國防部長。一個師團級軍官的晉升,要代理國防部長簽字,這意味著什么?
“這個……”吳驥當然知曉這意味著什么,就是來得過過突然,有些難以相信。
“恭喜吳指揮,你前程似錦!”鄭太笑呵呵的道出這事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