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這樣風平浪靜的夜晚正是高枕無憂的好日子,人們當然很早便上來床,做該做的事情去了,只有一些值守的安南兵還在營房四周巡視,但也不時的打著哈欠,這樣的好天氣不能躺下睡覺,還真是個痛苦的事情,一個安南兵靠在寨子門上低頭打起了瞌睡。
明月漸漸的移至中天,漸漸的時間進入到了二更時分,整個大地似乎都安靜了下來,只有幾支夜梟不時的在林中發出一些叫聲,值守燈塔的一些安南衛兵也大部分都貓了起來,只留下了兩個人還在照顧燈塔中的風燈,免得燈塔熄滅,被上峰抓住痛打,海面上一片平靜,雖然月光很不錯,但天地之間能目力所及之處,卻沒有一條船影,于是百無聊賴的值守者也開始打起了哈欠。
卻沒有人發現此時海面上忽然出現了兩條大型的舢板,如同兩支利箭一般的劃破微波蕩漾的水面,朝著大占海口的河口急速駛來,兩側的槳手運漿如風,整齊劃一,不用人來為他們喊號子,卻一支保持著一個節奏,絲毫不亂,槳葉劃水的聲音被海天之間的波濤拍岸之聲自然遮掩,根本沒有人能在這樣的夜晚看到海面上如同幽靈一般疾行的這兩條舢板。
兩條船當駛近了河口之外后,立即分開,朝著兩側急速駛去,并且避開了岸上人目力所及之處,靠上了沙灘。
兩群人身著黑衣黑褲如同貍貓一般的躍出了舢板,踩著細柔的海沙,發出著微微地沙沙聲。俯身急速朝著燈塔方向疾行而去,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有他們背后背負的長刀在月光下微微發出閃爍。
一個安南衛兵忽然尿急起夜,打著哈欠走出了竹樓。來到了一片灌木叢前面,掏出了家伙放水,正在他抖動著家伙想要回去的時候。一條強勁有力的胳膊忽然攬住了他地脖子,緊接著一只手搬住了他的腦袋。接著便是一股巨力傳來,這個安南人還沒有明白過來怎么回事,便覺得脖子猛然一疼,發出了一聲咔吧聲,然后眼前便成為了一片黑色,軟軟的滑落了下去,整個過程不過一息時間,一條生命便就此消失。
隨著此人一揮手。草叢中立即涌出數十條精悍地身影,隨著撲向了那些睡著安南人的竹樓,悄無聲息地隱入到了黑暗之中,不多時便聽到竹樓中發出一陣撲哧撲哧的聲音,偶然還會有人在床板上蹬上幾腳,發出幾聲咚咚聲,接著靠近河口附近的這些安南人的竹樓,便再次歸于沉寂。
黑影們一個個又從竹樓中閃身出來,朝著燈塔方向疾行而去,此時空氣中已經開始彌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不少竹樓的地板縫隙中開始滴滴答答的朝下面淌出了一些粘稠的液體,匯聚在樓下地沙子中,很快引來了一些蛇蟲的關注,游蕩了過來。
燈塔上兩個值夜者相互扯淡打發著這種無聊的時間,嘰里呱啦的話語讓人聽了覺得心煩,聽慣了漢語的人如果聽到了這樣的說話聲音還真是沒有幾個喜歡的,幾條黑影躡手躡腳的來到燈塔下面,駐足聽了一陣上面的聲音。一個人縱身攀上了一根橫欄。如同貍貓一般的攀爬了上去,而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當他翻身出現在燈塔上端地時候,雙臂同時一揮,兩道寒光劃過,燈塔上面的兩個人立即不再繼續嘰里呱啦的聒噪不停了,讓人的耳根也頓時清凈了不少。
接著河口另外一側也出現了和這邊一樣的情況,一個安南人的無頭尸體,重重的摔倒在了沙地上,接著才從空中落下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在了沙灘上面,頸項中地污血噴濺出了很遠,那具尸體還在不甘地進行著抽搐,雙臂扭曲成一個奇怪的角度,似乎還想抓點什么。
河口處地燈塔忽然閃爍了幾下,接著熄滅了一陣,又被點燃了起來,如果不是一直關注著燈塔的情況的話,沒人能注意到燈塔的燈光發生什么變化。
登上岸的這些人立即散開,朝著里面搜索而去,所經過的一些住人的房屋竹樓都一個個的摸入進去,然后很快便提著血淋淋的短匕,從里面走了出來,基本上沒有發出過多的動靜,原本寂靜祥和的夜晚隨著他們的出現,似乎變了一個味道,沙灘上一些小蜥蜴急匆匆的跑過,似乎是感覺到了空氣中彌漫的這種不安。
隨著燈塔的燈光變化之后,海面上忽然駛來了一支船隊,按照燈塔的指引,船隊直接便快速駛入到了河道之中,河道非常寬大,十分方便船只通行,一些河道交叉匯入到此處,還有一些安南漁民的小船停靠在岸邊,船上的漁民們早已進入到了夢鄉之中,隨著河水的起伏微微的蕩漾著。
這支船隊急速駛入河道之中,沿途一些人員快速的跳上了這些遇到的漁船,接著便聽到漁船中不時傳來一陣慘哼之聲,這些漁民們莫名其妙的便在睡夢之中丟掉了性命,通往海上的河道很快便被這支船隊分頭控制了起來,隨之船隊中的各船占據了他們需要到達的位置之后,有人便拿著氣死風燈在船桅上晃動起來,接著從外面便浩浩蕩蕩的駛來了更大的一支船隊,沿著河道逆水而上,直朝大占海口碼頭急速駛去,中間不做任何停留,只是和這些先期到達的船只交換了一下燈光信號,便疾駛而去。
當先導的船隊駛過密密麻麻停靠著各種貨船的碼頭的時候,并沒有驚動太多的人,只有一些安南戰船上值夜的人揉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望著這些奇怪的船只駛過他們地面前,對于這些船只,他們似乎根本就沒有見過。既不像是貨船,又不像是安南人特有的那種狹長的河船,這些船只駛過了碼頭,直接朝上游繼續駛去。在遇上頂風逆流的時候,船只兩側忽然伸出了一些長漿插入到了水中,用力地劃動了起來。繼續加快速度,朝著會安鎮以西駛去。
接著又是一支更大的船隊緊隨其后。直撲向了大占海口碼頭,此時那幾個剛剛看到船隊經過的安南水軍士卒才意識到了問題似乎不對,因為這些船只直接便撲向了他們停泊地碼頭方向,直朝他們快速駛來,昏暗的月光之下,看不清楚對方地旗幡,但給人的感覺卻是來勢洶洶,于是幾個看到這個場景的安南水軍慌亂了起來。有人扯著喉嚨放聲大叫了起來,至于他們叫些什么,也只有安南人能聽懂,大概就是敵襲之類的吧。
可他們剛剛叫了幾聲,有人的叫聲便戛然而止,因為從這些沖來的船只上騰起了一片烏云,帶著破空的嘯聲如同蝗蟲一般的灑落在了他們地船上,一些值夜的安南水軍士卒立即便被這些鋒銳的箭矢釘穿在了船上,貫倒在了地面上或者直接撲入了水中。
安南水軍戰船上的大部分士卒都在碼頭上面休息,這樣他們可以睡個好覺。不用擠在狹窄的船上受那水面的起伏蕩漾之苦,所以當這些在船上值夜的士卒被第一輪箭雨射倒的時候,他們的整個船隊基本上便已經成為了空船。
數條船只快速的靠上了碼頭,從船上為首跳下一個滿臉大胡子地壯漢,手中擎著一把明晃晃的長柄樸刀,身后跟著便跳下了一批如狼似虎的身穿黑色皮甲的士卒,如同猛虎一般的朝著碼頭上的水軍營寨掩殺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安南水軍營寨站哨的幾名安南士卒驚慌失措,于是他們立即放聲大叫了起來。甚至忘了還要去吹響他們報警地號角。眼看著這些登岸地黑衣黑甲悍兵直朝他們席卷而來,他們甚至被驚得忘了舉起他們手中的刀槍。
一道寒光揮下。鋒利地刀鋒將一個安南人立即劈成了兩片,空中噴灑出了一團血霧,滿臉大胡子的壯漢將帶血的樸刀在空中一舉,大聲厲吼到:“弟兄們!給我殺光他們!”接著便一馬當先的沖入到了安南水軍營寨之中,一路揮灑著他手中的樸刀,將一條條剛剛從夢中驚醒,鉆出帳子想要查看出了什么事情的安南水軍士卒的生命席卷而去,他身后的數百名身穿黑色皮甲之人緊隨其后,惡虎一般的跟著他如旋風一般的殺入到了營寨之中,吶喊著殺入到了這些營帳里面,將里面那些剛剛爬起來或者還沒有爬起來的安南人紛紛戳倒在地上,或者是手起刀落,將他們的人頭削去,碼頭上頓時亂成了一團。
隨著第一股在碼頭上登岸的船只停穩之后,隨之第二批大型的貨船便再次靠上了碼頭,巨大的船體將一些小船橫著撞了出去,不待船只停穩,便從上面伸下了數條寬大的跳板,一群黑盔黑甲士卒,持著三棱長槍或者雪亮的腰刀,從跳板上蜂擁而下,并迅速在碼頭上展開,排成了陣列,數名同樣全身頂盔披甲的軍官模樣的人策馬從跳板上沖了下來,為首之人手握一桿亮銀長槍,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沖到隊伍前面,身后緊跟了一個手握狼牙大棒的少年步將,和一個同樣頂盔掛甲的中年步將,帶著這些黑盔黑甲的士卒們,二話不說,便朝著會安鎮方向猛沖了過去,路上所遇之人盡數被他們裹夾了進去,發出的是一些凄厲的慘叫之聲,隊伍過去之后,地面上只剩下一些血肉模糊的殘肢斷臂,整個人形都幾乎看不出來了。
碼頭上此時已經亂成了一片,到處都是一片喊殺之聲,不過從夢中驚醒的安南人卻很少有人能聽懂這些喊殺之聲,只能慌亂的四處奔逃,試圖躲避這些虎狼之師的砍殺,再隨后而來的便是從后續到達的那些巨大戰船上騰起的一團團冒火的火球,重重的砸在了這些安南戰船上面,在安南人的船隊中騰起了一團團烈焰,頓時碼頭上停靠的那數十條安南人的船只便立即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船上那些還沒有死地安南人根本弄不清楚來的是什么人,便被燒得哭爹喊娘。紛紛爭先跳出到了河水之中,巨大的火焰沖天而起,將整個碼頭照的是通亮,半邊天空都被映紅。
碼頭上安南水軍們幾乎沒有進行什么有效地抵抗。便立即土崩瓦解,大部分橫尸于營房之中,做了糊涂鬼找閻王爺報到去了。剩余的一些安南人拼命逃出營房,找到一些兵器準備抵抗突如其來的襲擊。可他們地反抗微弱的幾乎不值一提,便立即被蜂擁而來地這些頭頂古怪頭盔,身穿黑色皮甲的兵士們斬殺在了當場,碼頭上的空氣中立即充滿了血腥氣味,隨著大火的彌漫,更是夾雜了一股刺鼻的濃煙,熏得幾乎令人感到窒息。
整個碼頭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猛烈襲擊搞得亂成一片,那些駐泊在碼頭的各國商船上的水手們也被驚醒。紛紛跑出了船艙,朝著出事地地方舉目望去,當看到碼頭一側的安南水軍船隊被燒成一片火海,在火光照耀之下,無數人影在碼頭上涌動,到處都是安南人瀕死時發出了凄厲慘呼之聲,人們才知道這里已經成為了一處戰場,他們很不幸的選擇了一個錯誤的時間來到了這個地方,于是有些船只急急忙忙的開始升帆,打算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可在碼頭這么密集的船只之中,他們想要起錨駛離這里,又是何等困難的事情呀!于是不少貨船不但沒有能駛離碼頭,卻已經在這里撞成了一團。
會安鎮離碼頭很近,但這里亂起來的時候,會安鎮中的安南守備軍巡夜士卒已經聽到了這邊發出的慘叫之聲,更是看到了這邊開始騰起地一團團烈焰,可卻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有人立即跑去通報他們的頭目。有人慌忙去試圖關閉鎮子的大門,可這個時候忽然看到從碼頭方向黑壓壓的涌來了一隊兵馬。為首之人縱馬搖槍,如同利箭一般的沖到了大門之處,二話不說對著大門便是猛然發力,重重的用槍桿掃到了大門之上,將幾名正在試圖關門的安南門卒震的直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此時他們才意識到敵方已將殺到了這里,于是驚呼了起來,馬上之將槍桿一橫,揮手便掃飛了兩名試圖撲上來抵擋他地安南門卒,空中飄起一片血雨。
隨著他身后飛奔而來的那些黑甲悍卒們立即如同洪流一般地涌入到了城門之中,這十幾名守門的安南門卒甚至連泡泡都來不及冒一個,便立即被他們席卷而過,便成了一堆無法辨認的尸體,散落在了會安鎮大門前面。
隨著這支悍兵沖入到鎮中之后,終于鎮子里面的那些安南兵卒們也開始反應了過來,紛紛涌出了營房,開始試圖攔截他們,可在為首數人的猛攻之下,這些安南兵卒們發現對方的兇悍程度遠超過了他們的預料,特別是一個年輕步將,手中一條狼牙大棒掄開之后,簡直無人能在他的大棒之下走上一個回合,大棒掄開之后,方圓一丈之內幾乎無人立足,那些安南兵卒們粘住就死,碰上便亡,端是厲害非常,而那個馬上將軍更是犀利,手中大槍掄開之后,簡直如同雨點一般,撒向四方,讓安南兵卒根本無法招架,大槍所過之處更是尸體橫飛,無人能及!
隨著他們的猛攻,安南兵將本來就是倉促應戰,沒有一點章法,而且許多人根本連盔甲都沒有穿上,比起這些黑甲怪軍,他們簡直如同兒戲一般,不但如此,黑甲軍配合甚為有度,遇上他們密集隊形,便立即駐足弓弩連發,一陣箭雨過后,安南兵卒便立即會倒地一片,接著這些黑甲軍便立即挺槍揮刀直撲過去,往往只是一個沖擊,安南人組成的防線便立即崩潰,只能節節敗退,被擠壓著朝鎮中退卻,街道上到處丟棄的都是他們安南士卒的尸體,黑甲軍所過之處,無不血流成河,慘不忍睹,一個個點燃的火把被接二連三的投向了那些竹木建造的房屋中,頓時便燃起了熊熊大火,里面居住的平民們哭嚎著涌出房子,試圖弄清楚突如其來的襲擊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有的人剛剛衣冠不整的跑到街上,迎頭便被揮舞的利刃砍倒在了地上,連他們到底是死在什么人手中都沒有弄清楚。
黑甲軍旋風一邊的在鎮中的街道掠過,在為首的幾名兇悍將士帶領下一刻沒有停留,直接殺向了鎮中的那個安南官衙,而這里的安南人至此還沒有弄清楚他們的身份和目的,只有一些定居于此地的漢人聽清楚了這些悍卒們的喊殺之聲,于是頓時疑惑了起來,為何宋人會忽然不遠千里殺到這里,他們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可惜這會兒沒有人能說清楚,只能驚恐萬狀的蜷縮在他們的竹樓之中,祈求上蒼能為他們免去這次突如其來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