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鼠狼給雞拜年!”雷橫罵道:“說得好聽,盡放屁!”
“雷都頭,我知道你心里有氣,不過,這氣也不能沖著我來,我與雷都頭同是衙門里當差的人,有恩而無仇,雷都頭何必這般與我較勁。”張文遠說到這里,繼續說道:“我此番來便是和雷都頭說一聲,到了雙峰鎮,日子是苦了點,不過,熬個幾日,等這事過去了,便可回來了,到時候,等著雷都頭的可是升官發財啊!”
雷橫冷笑了一聲,道:“那我也有話和你說一聲,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既然做得虧心事,就等著鬼敲門吧!”說罷,頭也不回地踏上路去。
張文遠沒有言語,只是冷笑著看著雷橫越走越遠,心道:“鬼敲門,就是閻婆惜來敲門,爺也不怕!”想到這里,張文遠轉身上了車來,吩咐那趕車的伙計:“走,去藏龍嶺。”
張文遠這次來為雷橫送行,連他自己都覺得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就在月前,在那宋江與他同房做押司的時候,雷橫就與他不和。張文遠當時因為一個案子而受了人家的好處,相讓雷橫通融一番,誰想雷橫不但不給面子,還將張文遠送他的銀子連同張文遠想做的手腳一發都告訴了知縣。張文遠那時備受知縣的責罵,而宋江那副老實樣卻也就此得到了知縣的信賴和偏袒。
從那時起,張文遠就暗自在心底發誓,總有一天會讓宋江和雷橫跪在他的腳下。今天,張文遠親眼看著雷橫被驅逐,心里那是說不出的快意。而現在,還有一件比這更高興的事情,那就是,在藏龍嶺里,三只眼此刻估計已經將宋江的人頭放在石灰盒里了。
張文遠的車架一路向北而去,馬不停蹄,輪不停轉,這一走不出兩個時辰便到了藏龍了。張文遠懂得這三只眼的癖好,到了蒼龍嶺前面,便叫車仗馬夫在山下等他,他一人便步行上了山去。這蒼龍嶺的山雖然不見得有多么險惡,可是,密林之間卻深邃的很,出口也多,山間小路錯綜復雜不計其數,張文遠也是頭一遭這般走,若不是得了三只眼手下的密告,只怕他張文遠也要在這藏龍林里迷路兜起圈子來。
張文遠其實不過是個落地的書生,但是,卻天生長了一張能說會道的巧嘴,可是說得那黑白顛倒,也可以說得那江河倒流,可是,偏偏就是這般一個伶牙俐齒、不喜拳腳的押司,誰也不會想到,會和江湖上的人有那么千絲萬縷的關系。不過,說起來,這話也就長了。想當年他也是偶然地結識了三只眼,那時候的三只眼還不叫三只眼,也不是扛著寬背砍刀在刀刃上舔血的人。但是,三只眼有一個好兄弟,叫肥波,兄弟兩個在汪家村那是響當當的地頭蛇,兩個兄弟整日閑來無事便聚眾賭錢,但凡有江湖人路過,也有來他這里拜碼頭的。可就是這樣的兩個兄弟,當年卻因為一塊地皮的爭執,被汪家村的一個本姓員外告上了縣衙去,正所謂“不怕官就怕管”,那汪員外有理有據,出手還破闊綽,在衙門里風頭自然壓過兩兄弟一籌,那時候的老知縣打了兩兄弟百十大板,打得兩人皮開肉綻血流不止,最后都是爬著才拖著半條命回了村里去。可是,就在那日過后不久,鄆城縣里便運用而生了一場劇變,兩兄弟在床榻上聽人言說,有人放了一把野火將縣衙燒成了灰,而那知縣也慘死在縣衙尸首無存,當時街頭巷尾的流言千千萬萬,但最多的便是梁山之人所為。
就是在那時候,兩兄弟的心里落下了這么一個念想,要混就混的大些,混到官府都管不著,那才是真的厲害。于是,兩兄弟在家里養了三個月,將身子養了過來,便蓄謀這上梁山一節。可是,兩兄弟說走就能走,只是苦于無人引薦,這梁山如何上的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只眼便站出來,要先往梁山上走一遭,去探探那梁山王倫的意思,于是,三只眼簡單的收拾了包袱,空著兩只手便上了山去。可是,就在三只眼打點好梁山這邊的事宜,梁山在一番斟酌之后收納了三只眼做前山的一個頭目。可是,就在三只眼下山來接肥波上山去的時候,卻聽聞肥波在他上山之后,閑不住,想起那汪員外便去尋仇鬧事去了,卻不想,一時爭執起來,下手將那汪員外殺了。
而這時候,恰好是那新官上任三把火剛剛燒完的時候,這事情被官府知道,肥波沒有走脫,正好被官府抓捕歸案,而那日辦案的不是別人正是雷橫。三只眼四下里打探雷橫的底細,想通過銀子來買通雷橫救他那兄弟出來,卻不想,被雷橫亂拳打了出來。心里有氣的三只眼心知不是那雷橫的對手,只得退而求其次,他在鄆城縣里徘徊了許久,街上恰巧遇到了老朋友,經老友的一番點撥,便去尋到了張文遠的門上來,那時候的張文遠,剛剛做押司,受了那三只眼的一番好處,便爽快的答應了。
張文遠當夜便備了一份厚禮去見雷橫,卻不想也被雷橫呵斥出來,顏面掃地的張文遠雖然記仇,可是卻沒有就此放棄,而是動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直奔知縣那便去了。張文遠是個聰明人,聰明就聰明在他知道殺人命案,知縣是不會輕易放手的,索性,張文遠反其道而行之,說服了知縣在第二日便早早地判了那廝的刑,落了一個刺配他州。
而在第二日,那肥波便被兩個差役押著上了路。張文遠早就想好了法子,他暗中叫三只眼于半路將那兩個差役殺了,就此兄弟兩個正好一同投了梁山水泊,而對張文遠,也是心存感激,此后隔三差五,肥波總會有些心意送給張文遠,而但凡有求與張文遠在衙門里活動的事,張文遠也一樣擺出一副足夠兄弟義氣的態度來。可是,就在“官匪”勾結了沒多久,梁山上就發生了火并,史進晁蓋一伙上了山來將王倫殺了個慘敗收場,而就在這場火并之中,肥波不幸也死在了史進的手下。
死了好兄弟的三只眼心里已經滿是仇恨,只是苦于晁蓋一伙各個都是猛人,身手了得不說,大半山寨的人馬都心服口服起歸順與他們,三只眼帶著手下的一幫子體己的嘍啰們還沒有想出什么可以復仇的計劃,史進已經下了山,行蹤不知何處去了。可是,就在第二日,三只眼恰巧被派去將生辰綱封裝入庫。三只眼認為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于是便和手下的幾十個嘍啰商量了一番,便在庫房左右放起一把火來,趁著眾人救火的紛亂,三只眼帶著那十幾個嘍啰劫了兩車金銀便往山下去,在山寨前面接應的嘍啰將三重寨門都打了開來,而在金沙灘也已經有三只眼的人備好了一支快船候著。本來就在三只要踏上船上去的時候,卻恰好半路遇上林沖乘了一葉小舟從朱貴的酒店喝酒回來。
林沖趕上來殺翻了七八個嘍啰,攔下了那兩小車金銀,卻叫那三只眼帶著十幾個人趁著快船逃了。后來受令而至的阮氏三兄弟,帶著兄弟們乘快船追了七八里水路,卻在蘆葦蕩里尋不到了那三只眼的影子,又搜了半天依然無果,只得由他們去了。
晁蓋將火撲滅,索性救得及時,損失甚微,只是,從這事態里表現出來的卻是梁山管理體系上的大漏洞。那日起,晁蓋下發了對三只眼的滅口令,吳用也重新定奪了一番梁山的管理法子,重新對山寨經行嚴格的管制,這些都且不去說它。
且說,那三只眼跳上小舟便遵尋“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三只眼指揮著那只快船就在金沙灘外三四里的一片蘆葦蕩里藏了,看著那阮氏三兄弟搜查無功而返他們依然沒有敢出來,直到天全黑了,這才溜出來,一路向北,劃了半夜逃上岸去。
三只眼曾經就在汪家村一帶混地盤,他對那邊的情況最是收悉。三只眼知道梁山是不會放過他們的,走投無路之時,便想起那藏龍嶺來。他一面在藏龍嶺里尋了一塊隱蔽之處簡簡單單扎起幾處草堂來,一面回到汪家村里糾集了先前一起廝混的那幫子地痞流氓來入伙,不出一兩日,便糾集起來一支七八十人的山匪隊伍。而考慮到汪家村歸屬鄆城縣的管轄,今后要想發展壯大,免不了要托張文遠的關系,于是便托人進城里去,與張文遠說了所在,還說但凡有什么事便來尋他。
只是,三只眼沒有想到得是,張文遠還真的恰巧有事,隔了沒幾天便來尋他,這時候,三只眼缺銀子,遇上張文遠要人命,這兩個不懷好意的人便就此勾結在了一起。此番,張文遠知道三只眼怕暴露他的所在,便一個人進了山來,與那藏在暗處的嘍啰對了口信之后,卻被告知大王正在草堂上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