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司九檢查的時候,原本老人家還能稍微放松些,可等張司九越來越看得久,老人家就越來越緊繃。
就連老大娘的兒子也人不住出聲提醒:“別按,我娘受不了。”
張司九沒打算按,只是認真仔細檢查。
“這個病,以前去看過嗎?別的大夫都怎么說?”張司九輕聲問了一句。
這個病,她目前看不出端倪來。
沒有任何凸起,沒有任何的紅腫,外面看不出絲毫異常。就連脈象都很正常,實在是下不出任何診斷。
所以,只能再寄希望于問診。
老大娘說起這個就一聲嘆:“咋沒看過?!這些年吃的藥,能有一車多。可也不見效啊。”
“是,還有些見效是見效,可人吃了,就是昏睡。睡著了,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知道,可不就不疼了?”老大娘的兒子也抱怨起來。他就是那個被打斷了鼻梁骨的倒霉蛋,這會兒鼻子里雖然不流血了,也正回去了,但說話聲音還有點受影響。
老大娘還是那句話:“不行就剁了吧。”
“也就是說,其他大夫的藥,都不見效?”張司九揚眉,更加考慮是不是精神疾病。
老大娘和她兒子都連連點頭。
張司九心里明白,如果是精神疾病,那自己也沒有辦法了:現在也沒有藥啊。
最后,她思索片刻,開了一個小藥丸:“這個藥丸吃了,這是止疼的。現在時間不早了,先去吃飯。飯吃過了,下午我們再來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張司九還特地強調一遍:“這個藥很見效的,吃了之后,什么疼都能止住!”
她這么自信,這么絕對,老大娘絲毫沒有懷疑。問都沒有多問一句,拿起來就吃了,連水都沒用。
李嬌端著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這水,也不知道給還是不給了。
張司九笑盈盈地:“您喝點水,然后去吃飯,我再去搬兩個儀器來,能幫我檢查您的手指。”
至于是什么——當然是放大鏡。
肉眼畢竟條件有限,能看到的就那樣。
所以有的時候,還是要借助一下放大鏡的。
母子兩人千恩萬謝的走了。
張司九還沒忘了讓李嬌提醒他們一下去醫院食堂吃,順帶給指路。
母子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或許這是人家醫院里的要求——病人都在這里吃飯,又能賺一筆。
所以,兩人雖然心疼錢,但也咬牙去了。
本來都做好了吃高價飯的準備,結果一聽價格,人都傻了。
老大娘拽了一下兒子的衣裳:“我沒聽錯?”
她兒子點點頭,也有些失神:“沒聽錯,就是這么便宜。”意識到醫院并不是為了多掙錢,真是為了實惠病人的時候,老大娘對張司九的新任,達到了空前的高度。
就連老大娘兒子也忍不住贊嘆:“之前聽人說第一醫院好,我還不信,覺得是他們收了好處才到處說好話的,沒想到是真的。”
母子兩人打了飯吃,吃了兩口,又被菜的美味震驚了一回。
都吃一半了,那兒子才想起來問老娘:“娘,您還疼不疼?”
老大娘有些遲疑:“疼還是疼的,好像也管點用。”
那兒子深信不疑:“肯定有用,您再等等,也許還沒太見效。”
李嬌那頭幫張司九把飯打回來,跟著張司九一起吃飯的時候,趁著沒有別人,這才問了句:“剛才那個也不是止疼的藥啊,那不就是個最普通的甘草糖嗎?”
張司九嘴里塞了一口飯,聽見這話就笑:“可以啊,看出來了,還能憋到現在才問。”
李嬌啃一口雞腿肉:“那當然了,跟著九娘你,我哪能越來越笨?這點眼力見都沒有,怎么當你徒弟?”
“嗯。不錯不錯。”張司九夸獎一句,并且發了一片羊肉以資鼓勵:“來,這是你的小獎品。以后再接再厲!”
李嬌看著那片肥羊肉,一時之間無言:“九娘,你不喜歡吃肥羊肉讓我幫你吃就算了,為什么還要哄騙我!真的當我是小南瓜啊!”
張司九咳嗽一聲:“在我眼里,你多大了也是小孩!”
小孩不拿來哄騙,人生還有什么樂趣?
不過,最后張司九又摸出一包蜜餞遞給李嬌:“少吃點,慢點吃,這個吃多了也不好。還蛀牙。”
李嬌這才滿意了。
張司九也慢慢跟李嬌說起原因:“其實這也是診斷的一個環節。”
李嬌迷惑得筷子都放下了,正襟危坐:“診斷的一個環節?”
“嗯。”張司九也放下筷子,優雅的擦了擦嘴角:“我懷疑,她是不是心理原因造成的疼痛。也就是說,她臆想出來的。如果真是這樣,我給她藥丸,只要告訴她這是強效止疼藥,那么她一定會覺得見效。”
如果不見效,那就是真的疼。
這就叫,試探性診斷!
李嬌思考了一會兒,問了一個問題:“可是,九娘你說過,心念足夠強,是能影響到身體的餓我。如果因為信任你,堅信這個藥會起作用,那會不會原本就是真的疼,但她也覺得不疼了呢?”
“不會。”張司九很篤定:“心念的力量,的確足以影響身體。但不會有這么強烈這么快。如果是真的疼,疼到了那個程度,別說心念管用不管用,就是藥,能管用的時間都不會很長。”
“即便老大娘因為信任,覺得不疼了,那也一定是持續效果很短,甚至,只是變得不那么疼了。”張司九重新拿起筷子:“但最主要的還是靠我自己的觀察。”
“望聞問切,你一樣也不能落下。切脈這一塊,記得跟齊敬好好學。”張司九囑咐一句,還壓低聲音了:“我是給了他好處的,你要不好好學,咱就虧了!”
如果齊敬在這里,一定會把家里那一本手寫的簡陋版《外科手術基操》直接扣到張司九的臉上:你管這個你給外科大夫人手一本的東西,叫好處?
不過,李嬌不知道,還真以為張司九付出了多少,感動得眼淚汪汪,點頭如搗蒜。
吃過飯沒多久,那對母子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