頡利是個很傳統的人。
雖然娶了隋煬帝的女兒義成公主為妻,沒少接受中原文化的熏陶,但還是跟“卡大校”一樣,有好好的房子不住,喜歡住八面漏風的帳篷,美其名曰“牙帳”。
好好的中原美食不吃,喜歡殺上幾只羊、一頭牛什么的,烤著吃。
當然了,人家也確實很傳統,按照北疆的傳統娶了曾當過他小媽、兩次當過他嫂子的義成公主為妻,據說還很恩愛,真是有意思啊。
看尉遲恭一副“你懂的”的鬼樣子,梅贏搖搖頭:“不過是入鄉隨俗罷了,鄂國公就不用想太多了。”
“你難道不覺得有意思嗎?嘖嘖……”
“義成公主今年多大,當年啟民又有多大,嫁給他的兒子,又有什么不行的?”
看著一干將領不務正業,反而對頡利床上那點事研究個沒完,梅贏的話就不太好聽了。
最重要的是,在梅贏心里,和親的女人哪有什么自由和幸福可言,嫁過來嫁過去的,你以為她們自己喜歡???
對這么一個可憐的女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你和那些鍵盤俠有什么區別?
李靖看了看梅贏,說道:“此次出征,有三個人是必須要擒獲的,一是頡利,二是偽帝楊政道,其三就是這義成公主。”
怕梅贏不理解,李靖又解釋了一下:“義成公主者,不過是前朝的宗室之女,偽托公主之名罷了。但其人對太上皇對陛下都頗為不滿,動輒辱罵,經常鼓動頡利到邊境燒殺劫掠,實在是心腹大患,不能不除。”
好吧,既然你們都把兩國交戰的原因歸結到一個女人頭上,我也就不說什么了。
但你說義成公主罵李淵和李二,這也算是個罪名嗎?
你把人家的王朝都給干掉了啊,說你是叛逆不是很正常的嗎?
“這個事以后再說吧!你們有沒有探聽來有用的消息,不要老是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糾結了。”
蘇定方說道:“有!我們在惡陽嶺沒抓住的豹師統領,到了定襄,把咱們是一頓猛夸。聽說,頡利很是震驚,說大帥是神兵天降,就敢孤軍深入,實在是勇武??!”
“原話真的是這樣嗎?”梅贏笑著看向李靖。
“意思差不多就行了。”李靖果斷翻篇,說起了正事,“現在,縱然頡利再愚蠢,也已經知道我們大概的兵力了。那么,此戰定然是一場惡戰!”
頡利也不是百分百的蠢貨,身邊有三個虎師護衛,約有六萬兵馬,人數還要略多于李靖帶的中軍與柴紹統領的左翼。
好在,因為頡利對“傳統文化”的熱愛,他們不熱衷于修筑城池,對定襄城破敗的城墻也沒有進行任何修補。
所以,攻城的難度不大。
難就難在怎么殲滅突厥的有生力量,把頡利的虎師給干掉。
手里有錘子,看誰都像是釘子,情不自禁地就想敲打兩下。
如果一錘子砸不下去,那就再來一錘子?
按李靖等人的想法,就是一個字,打,玩命地打。
梅贏卻提出了異議:“我覺得,打仗不僅要用胳膊腿,還得用腦子。咱們的兵力并不占優勢,硬拼不是上策,不如這樣……”
…… ……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其實很無趣。
大家都盡可能地邀請自己的小伙伴,拉起最多的人手,擺開了陣勢,當面鼓對面鑼地捉對廝殺。
很多情況下,不是看個人的勇武,而是看誰的人多。
所謂埋伏,所謂奇襲,不過是小規模的戰斗,進而擴大到全局而得到的勝利。
為什么那些以少勝多的戰例會被人大書特書,還不是因為少嘛!
在兵力并不占優的時候,攻城其實就是在拿人命往里面填。
什么時候,把敵人的守城器械給消耗光了,把護城河給填平了,把敵人的戰斗意志給磨沒了,什么時候才算勝利。
而這勝利,其實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慘勝。
李靖聽從了梅贏的建議,不大舉進攻,只是襲擾,不停地襲擾。
只要突厥軍隊出動大批人馬,剛剛還猛烈攻城的唐軍立刻就跑,后方的弓手立刻就一波箭雨阻斷敵人的追擊。
敵人剛退去,唐軍又立刻調轉過來,再次攻城。
如此一天下來,看似打得轟轟烈烈,其實傷亡不大,雙方都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戰果。
到了晚上,唐軍也不消停。
忽而在南門敲起了戰鼓,忽而在西門玩起了火攻,搞得城里的守軍是吃不好睡不好的,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此乃唐人的疲兵之計也!可汗無須擔憂?!?
頡利的牙帳里,一個漢人打扮的文士,手持羽扇,很是淡定地說道。
頡利指指外面:“趙德言,你能說話痛快一點嗎?我就是聽了你的建議,多收了那么一點點的賦稅,才搞得有不少小部落背叛我。你現在,給我想個法子,我要和李靖直接來一回決戰?!?
草原蒼狼的子孫,最不耐煩的就是磨磨唧唧。
“最好的辦法就是拖,一直拖到唐軍的糧草吃光,然后,就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雖然很鄙夷頡利的粗魯,但趙德言還是給出了一個好的建議。
“放屁!按你的意思,唐人的糧草一天不斷,我就在城里被他們惡心一天?不行,天一亮我就出城,好好教訓一下李靖!”
…… ……
好在,頡利還是聽人勸的,并沒有真正地出城和李靖開干,只是在天亮的時候,登上了城樓,慰問那些上夜班的將士。
而唐軍,也開始了白天的工作,繼續襲擾。
城外。
渾身包裹在白布里的薛仁貴,趴在雪地里,感覺自己都快要凍僵了,但卻又不敢站起來活動一下手腳。只能從懷里掏出酒壺,小小地喝了一口。
不敢多喝,因為梅贏說了,酒精并不能讓人暖和,還會影響一個人身體的協調性和穩定性。
再掏出一塊小小的肉干,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身子好歹算是有了些熱乎氣。
眼睛,卻始終在盯著城門。
梅贏說了,今天,頡利一定會出現,只要看見頡利的王旗出現,你就射王旗下的那個人,甭管是不是射中,射就對了。
突然,城樓上一陣紛亂,頡利的王旗出現了!
薛仁貴深吸了一口氣,猛然站起,對著頡利射出了一箭!
三百步的距離啊,也不知道梅贏給的這把奇特的巨弓是不是能射到?
一箭射出,薛仁貴也不去看射中了沒有,撒丫子就往回跑。
再不跑,突厥人就該殺過來了??!
這時候,就聽見唐軍發出了震天般的歡呼:“頡利死了!他的王旗倒了!頡利死了!”
李靖更是站在高處吶喊:“頡利已死!突厥已??!”
頡利就這么被我射死了嗎?
薛仁貴一臉懵逼。
我怎么就死了呢?
頡利一臉懵逼。
我剛才感受到了危險,已經躲開了呀,怎么就死了呢?
是,王旗是被那不知從那個地方冒出來的破甲箭給射斷了,但我還活得好好的?。?
弟兄們,你們不用怕,更不用跑,我,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