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云尼

從前，有個神功蓋世的女俠，她的名字叫紅蓮花。

她長得美貌，卻沒有得到心上人的垂青。

她空負一身武功，卻沒有鋤強扶弱。

最后，她出了家。

青燈伴佛，才是她的歸宿。

多年，她想過。自己的性子太剛太烈，以致為這個世上所不容。

她的淚，在多少個寂寞無奈的長夜中陪伴著她。

多少個人，曾經傾慕過這個女俠，卻不知她最后的香蹤。

也許人們漸漸將她淡忘了吧。

再絢麗的花，也有凋謝的時候。

紅蓮花不是女俠了，她出了家，她的法號叫云尼。

云尼住在青州云盤雪谷的一座山上。

云尼雖然出家，但并不剃度。

剛開始的時候，她一個人住在一個已經廢棄了多年的小廟里。

她懶得梳洗，懶得動，成日的躺著。昔日貌若天仙的容顏已經被塵垢所掩蓋。只是眼神冰冷著，漠然地對著世上的一切，包括她自己。那曾經艷紅的薄唇蒼白如紙。那把曾經引以為傲的嗜血刀早已廢棄荒野。她最喜歡的紅色，也在決意出家的那一天拋棄了。

這座山上云霧繚繞，變幻萬千，那天她上山來的時候有所領悟，給自己取了個這么樣的法號。

云尼。云中的尼姑吧。

雖然自己還保留著青絲，還對人世那些糾纏不清的感情有所眷戀。但是心已經破碎了，是沒法彌補的。所以干脆讓它漂浮在四海之上，藏在深山之中。如云。

還跟著他的時候，他常常有心出家。說今后出了家的名字就叫自在，自由自在，無牽無掛。

如今自己無心卻出了家，變做云尼。

我的心雖然不能在你身邊，但是就象那天上的云一樣，時時刻刻追隨著你飄蕩。我只是你的投影，不會是你的牽掛。

云尼落淚的時候，就象云在下雨。

二 慈悲女兒

直到那天她在大雪里撿到一個白胖的女娃，才對人世有了點寄托。

那孩子在冰冷的雪雨中快凍僵了，可憐的咳嗽著，發著高燒。見到她的時候還以為是什么小貓小狗被人惡作劇地丟在廟門口。其實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到這個廟里來了，人人都說里面在鬧鬼。因為，她只有晚上的時候才象魑魅一樣出來活動。

解開包裹孩子的毛氈，云尼母性的本能立刻反應出來了，她把女娃兒貼身抱緊，不顧她身上的泥水。好冰好冷哦，這孩子怎么受得了。那一刻她的神色很柔和，就象心靈審處的冰被解凍了。她的額頭貼上娃娃的臉，覺得好燙，燙得讓自己心痛，仿佛又回到了被他拋棄的那一天夜晚。她把火堆生了起來，把藥草嚼爛給孩子喂下去。

……

小孩子在一天一天的長大。

云尼在一天一天的衰老，不，是她心的衰老比年齡的衰老還快。

“媽媽抱抱！”小孩子在蹣跚學步的時候向云尼高興地揮舞著小手。

云尼嘴角的微笑旋即消失：“我不是你媽媽，叫姨。”

“媽媽媽媽”小孩兒不依不饒地撲上來，摔倒了。一陣大哭。

云尼把她扶起來，口氣惡惡地說：“早說了叫姨，不準叫媽媽。摔倒了活該。”

“嗚~~~~~~！我要媽媽。”

“哭啞了也沒用。”

還在哭。

“今天晚上不準吃飯啦！”

這聲恐嚇果然靈，小家伙馬上乖乖收聲了。

看到這孩子，仿佛又想到了自己的從前。

小時候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

慈愛的雙親……無憂無慮的童年……親同手足的兄弟……然而這一切在某一夜突然消失。她不記得是她拋棄了他們還是他們拋棄了她，反正那天她消失在那小村子，自己去尋找外面的世界。她比同年的孩子要喜歡幻想，成天做夢碰到一個武功高強的俠客，帶著她闖蕩江湖。她的夢想是做女魔頭，一個人人害怕的女強人。這樣就沒人敢和她搶東西了。所以當看見同村的人在村外殺僵尸或僵尸犬的時候，她總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感，總是試圖把那些犧牲的僵尸想象成她刀下的人。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很惡心，她三天三夜都睡不好覺，老是浮現著死人那張蒼白痛苦的臉。那是一個被縛的中年男人，很強壯，但是滿口污言穢語。師父一聲不響，遞給了12歲的她一把刀。她不記得自己是怎么下手的了，只記得手抖著，殺了好多刀那個男人還在淫笑，一口一個臭娘們，罵她是個窩囊廢。而師父避開她求援的目光，徑自走開了。半個時辰后，蓮花從里面出來，已經是滿身血污。

當時師父了她一眼：“心慈手軟，就是對活人的殘忍。”

“如果將殺人當作兒童游戲，那以后你可以不用干了。”

師父后來說，他從來沒有見過死狀那么恐怖的人，殺了三百多刀還沒死。

從此以后，她對要死的人都是一刀斬，以結束他們的痛苦。

這樣的刀，才符合師父所說的慈悲。

三 偷襲

他的劍象烈火。

他持劍的樣子象天神。

他爆發的力量象發怒的雄獅。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但是常常給人以仰視的錯誤。他的聲音也不高，但是很有震懾力。

他對敵人很重視，每場戰斗都力求完美。

他就是江湖英雄榜排名第一的逸出塵。為了奪下江湖第一的名頭，幾乎每天都有人找他打架。

楓葉如火的丹陽林道。

第一次看到傳說中的他時，他的眼神清亮而憂郁，仿佛從來沒人能走進他的內心。而他一眼就看穿了她心底的脆弱。

“抱歉，我從來不打女人。”

他邊走邊把玩著手中的劍，而紅蓮花一直跟在后面，紅裳如火。

一個叫囂著，一個充耳不聞。

一路上，他躲過蓮花幾次卑鄙的偷襲。

“你是不是暗戀我？暗戀你就說嘛，不說我怎么知道你暗戀我。”

冷不防他突然停頓下飛馳的身形，蓮花剎不住腳撞了個滿懷。

從來沒有和哪個男人如此親密地接觸過，一朵紅云飛過她的臉頰。

他蒼白英俊的臉也紅了，沒想到這個女人如此冒失地投懷送抱。剛才要不是及時順手一帶，她早已被自己的護體神功給振傷了。現在美人兒就在自己的臂彎里，一股醉人的芳香直撲人面。她的頭嬌羞的低著，柔弱無骨地靠在他身上。

刀“當”的一聲從她手上脫落。

他猛然把懷里的人推開：“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好險啊，剛才差點想……差點想親她了。

原來她不兇的樣子是那么好看。

“臭小子，你，你……”她又急又羞地跺著腳。

他猛然驚覺剛才推她的地方，好象軟軟的，難道是……胸部？

“姑娘放心，我會替你保密的！”

這句話居然引來了她好多眼淚：“你無恥！”

看她又準備拿起刀和自己拼命，還是趕快溜了好。

女人，就是那么莫名其妙。不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嘛，說起吃虧自己還不是一樣吃虧了？

說時遲、那時快，紅蓮花單手抄刀已經向他攻了七八招，招招都是要人命。

那刀刃上閃亮著一弘藍綠色的妖冶光芒，配合著紅蓮花一身火紅的麗影，舞出一朵令人迷幻的花來。

紅裳飄飛象墮落塵世的絕世之花，藍光象毒蛇的信子要置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