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藍煙
江湖上多了一個酒肉花和尚。自稱花花方丈。
人們?nèi)越兴ɑā?
好丑,好丑啊。
他闊步走出少林寺時,腦海中仍輕輕回響著她柔柔郁郁的聲音。
從此他打敗過多少門派的高手,金錢,尊榮,女人,皆隨之而來。就像身旁這蒙面女子,她在笑,整雙明媚的秋眸都浸透出惑意流轉(zhuǎn)的笑。
如果明天,或明天的明天,他被別人擊敗,那么這種女子也會攀附上新的面孔。
花花從未放縱自己接受任何女子的誘惑,懷中亦始終揣著個青布包裹。有人說是絕頂?shù)奈鋵W(xué)秘籍,有人說是藏寶圖,可得到富可敵國的財富。
誰也不知,那包裹里是一只女人的手。
最殘忍的溫柔。
《炎黃錄》失蹤,江湖中仍有諸多猜度。花花一死,尸首無跡。天煞的魔君秦少陵發(fā)下狠心,竟在那女子蹤跡消失處十里內(nèi)掘地三尺,硬將花花的尸首掘了出來。書卻一點線索也無。
他聽到這個消息,只是捏緊了拳頭。
當花花闖進天煞盟,見到秦少陵的時候,他正在與一個男子說話。眼神凌厲卻淺涵一點溫柔。
“當你握住了一個女人的手,你就再也握不起這把蒼龍。”他說。
蒼龍一眼即知奇重,竟泛著幽幽的碧綠之色。它的主人是天煞第一勇士,御火。
“又是你。”花花苦笑。不久前與御火的一戰(zhàn)早已名動江湖。人說御火敗了。也許是他太珍視這把蒼龍。
最末一擊和尚會死,蒼龍也會斷。所以御火敗了。而秦少陵竟比蒼龍更為重要么。他凝視著御火抵擋在魔君前面的身形,在心中輕問。但花花不知,秦少陵手里捏著一個女人的命。
于御火,她的重要,甚于骨血,甚于生之為人。
“那天你的眼里,有一簇火焰。我們是兄弟,不是敵人。”
花花對御火舉酒微笑。
秦少陵亦將百花第一高手的尸骨以天煞重禮慎妥安葬,避免門中一場劫難。不過和尚為女人沖上天煞的事畢竟在武林傳開了。
那一株人人可望不可即的出水芙蓉,那一抹轉(zhuǎn)碾出多少旖旎傳奇的艷影,竟是與和尚相戀的么。
兩個花花,兩個天下第一,兩次被扯入《炎黃錄》的糾紛。
就連蜀山閉關(guān)半年未出,不問世事的師佳怡,竟也出面了。
花花和御火相對而覷。
蜀山他也曾游歷。山明水秀之色,接天連碧重重翠,一派清幽修行氣息。只是眼前蜀山劍術(shù)造詣最高的女子師佳怡,卻全然不似蜀山人。
少一分沉靜,多一分靈動,少一分內(nèi)斂,多一分奔放。
右手執(zhí)劍,左手纖指一捏,劍訣原來也可如此若空谷幽蘭般皎好。她不美,頂多勻凈白皙。但此時卓立崖前,一身羽衣法袍為清風(fēng)所動,青絲散了千萬綹,恍惚間有些遺世獨立的仙意。
甚至,眼波流轉(zhuǎn)中有一點點莫名熟昵。
“花花方丈,佳怡師命在身,要帶《炎黃錄》回蜀山。”她面有難色。
“要就拿你。”花花甩出個書卷,平平穩(wěn)穩(wěn)落在師佳怡手中。上面分明有著炎黃錄三字,極盡曲折,卻不知是哪朝字跡。
可是,從天下第一的手中奪這本書,竟是說句話這么簡單?
是的。
花花方丈不像那個百花女子一般身負重傷,也不似御火心有牽絆,他沒有弱點。
江湖人亦要審時度勢,計算成敗。文人墨客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練武者如師佳怡,仗劍為蜀山撐起武林威名的,才有膽色向花花挑戰(zhàn)罷。
所以雖人人摩拳擦掌,來要它的,這女人卻是第一個。
“只是你要了也無甚用處。北斗星君當日在卷上涂下奇毒,開卷者死。唯一知道內(nèi)中所載的花花也被你們殺了。她臨死口傳于我,要內(nèi)容,便打敗我。”
和尚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跟她說這么多。她帶書給柳飛鷹,毒死那個害了花花的老賊也是好的。也許是因她那目光流轉(zhuǎn)中冉冉欲動的清靈之氣,真像極了一個人。
“呵。這書的內(nèi)容佳怡并無興趣,只是師命難違罷了。師父不能練它,回轉(zhuǎn)心意鉆研劍術(shù)才是正途。但花花大哥,你助佳怡完成師命,佳怡銘記在心。
他日你來蜀山,定要邀你對浮一大白!”
言畢一拱手,女兒柔態(tài)中透出一股豪情來,雙眸耀耀有輝。
也許蜀山的清凈靈秀、風(fēng)流灑脫全在這一拱手里。
她亦輕輕拋出一物,是一枚青色的細小飾物。“拿佳怡的信物上蜀山,寧非凡師弟不會攔你。”
她轉(zhuǎn)身上馬,揚頭一笑,七分瀟灑,三分傲然。而那平凡卻素凈的面容卻宛如重合了另一張艷絕的面孔,剎那花意繁復(fù),縈繞不去。
有了這個,出入自由。敏兒和娜答不會攔你。
呵,看你還算守信諾。
真是好像。
花花只覺得心臟被那無形的絲索再次緊緊勒住,沉重得無法透氣,亦無法言語。舊傷口又滴出嫣紅的新鮮血液來。眼底是干涸如火灼的,沒有淚。
也許,造化只是愛捉弄人。
以愛情為餌。予你一絲甜,留待萬分苦。
嚴冬時節(jié),漫天雪猶如最柔軟的皮裘,裹了一天一地。當花花接到書信的時候,御火的妻子已然病入膏肓。她曾如一朵孤絕冰蓮封凍了他內(nèi)心的一切入口,自此他卸去了所有的奔雷烈火似的狂妄與殺意。
就像卸掉那一身天煞剛強的盔甲,成為冰劍村隱世的青衣男子。
救命的方子,有。
惟缺一味藥,朱果。
“沒想到你這么快便要派上用場。”花花緊攥著那枚青色飾物。穿越接連重璧的蜀南竹海,一路奔北。
師佳怡算得上武林奇女子,劍術(shù)天賦極高,煉丹制藥的本事亦無人能及。即便是傾國圣手顧婉容,不也曾賴她三顆續(xù)靈散解毒么。
能有朱果的人,或許也惟有她。
陽光透過翡翠般的竹葉,投下微綠的淺影。花花的踏雪足不沾塵地飛馳,不見他低垂的面容。
“須得去采,前些日子我煉天誅破甲散已消耗殆盡。”她顏容一凜,既是需要用到朱果,想必病情嚴峻。“成都以北黑風(fēng)寨是產(chǎn)有朱果的最近之處,我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