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軍師,久違了,沒想到在這里能見上,真是不容易啊。”天策軍大營內,岑天時和胡小四走了進來,對著大帳之中一襲黑衣的中年人哈哈一笑。
此人正是被胡小四從長安城強行帶回來的宣武軍鄭璠,見到岑天時和胡小四走了進來,冷哼一聲,道:“人生真是際遇難得,沒想到上次我在靈州遇到先生,天策軍尚且只是一支邊軍,此刻居然能夠拿下關中,打敗李克用,成了天下聞名的一大諸侯了。先生想必也是水漲船高,加官進爵吧。”
岑天時和胡小四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自顧自的走到大帳的主位上坐下笑道:“天時輔佐我家主公,是為了天下百姓,何敢以區區微末之功加官進爵?倒是鄭軍師你,天時好奇,長安城破,天策軍入主,閣下為何不趁亂離開,反而躲在長安城內?難道是想和我天策軍不利?”
這番近乎直白的質問倒是一時之間讓鄭璠沒辦法回答,倒是一邊的胡小四道:“我猜鄭軍師留在長安應該是看我天策府勞師遠征,糧草不濟,加上關中地區歷經戰火,百姓疾苦,缺衣少糧,所以打算支援我們一把,對嗎?如此我代我家主公謝過閣下了。”頓了下,忽然眨了眨眼睛,帶著一絲絲調侃道:“閣下在長安城留下的四百八十一人不會就是準備運送糧草的吧?如此還真是太感謝了,連這個都想到了,難得難得。”
胡小四的話讓鄭璠的臉色一變再變,看胡小四的眼神都不對了,猶如看到了一只怪物一般,自己在長安布置的人手怎么被對方知道了?連數字都都一樣?難不成自己的人手中有內奸?還是——想到這里,鄭璠的心思陡然下沉,臉色也變得陰沉下來,冷笑道:“胡大統領如果以為掌握了這些人就可以趁火打劫,那我奉勸你還是省省心吧,我宣武軍從來不會因小失大。”
胡小四伸了個懶腰,好整以暇又像是自言自語道:“跟你說自然沒用,不過我和岑先生今晚可不是陪你閑聊的。我猜如果丁會將軍如果接不到你的訊息,會不會猜到你被我天策軍控制了?你猜他會不會派人來把你救回去?”
“你們想要干什么?”胡小四的話恍然間讓鄭璠明白了,自己派往丁會軍營的哨探八成被天策軍給截獲了,而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也肯定會放出消息給丁會,讓他來談判。想到這里鄭璠長長的嘆了口氣,仿佛一瞬間老了十歲,苦笑道:“說吧,你們到底想要干嘛?不會就為了點糧草錢財吧?”
“五十萬石糧食,一百萬兩白銀,三年內輸送十萬人口。怎么樣,鄭軍師,我這個價錢公道吧?”胡小四湊上前去笑道,可是怎么看這模樣怎么就是活脫脫一個十足的奸商。
岑天時強自忍住笑意,跟著道:“鄭軍師,胡統領這是有難言之隱啊,我們天策軍打敗了李克用,等于給貴上解除了北面的威脅,讓宣武軍可以放手南下攻打秦宗權,兩家聯手,我們出人出力,你們出點錢財這總可以說得過去吧。”兩人一唱一和差點沒把鄭璠氣得半死,足足愣了半晌之后才道:“岑大人,這個價錢讓我宣武軍無法接受。你們天策軍打敗沙陀人固然是讓我宣武軍解除了北方的威脅,但是李克用是主動進攻天策軍的,你們必須要打敗他們才能夠生存。我們兩家雖然有合作協議,但是也不能讓我宣武軍太過于吃虧吧?再說秦宗權暴行諸位也都聽說過,蔡州等地幾乎是千里無人煙,而我汴梁等地歷經黃巢亂黨等肆虐,人口凋敝,否則我家主上也不可能從山東借兵。”
看著鄭璠一副愁眉苦臉的神情,胡小四和岑天時也頓時明白了這家伙的心思,人口估計是不可能了,不過這樣也好,天策府也早就找到了另外的人口輸送基地,所以岑天時眼神一轉,忽然笑道:“鄭軍師,我家主公也知道貴上的難處,所以人口的事情咱們暫且不提了,但是糧食和錢財貴上不會也這么摳門吧?糧食一百萬石,白銀二百萬兩。”
鄭璠被岑天時的報價嚇的差點跳了起來,真當宣武軍是冤大頭啊,所以想都沒想直接一口拒絕,并且表示就算丁會來了也不可能接受天策軍的訛詐。
胡小四見狀也不多言,只是笑道:“既然鄭軍師不愿意出錢,那我也沒辦法,我只好去找楊復恭了。我想在長安附近,我天策軍的報價應該不會沒人愿意出價吧。”說完真的和岑天時走了,直接將鄭璠給涼在原地。
而就在岑天時和胡小四這邊對著鄭璠討價還價的時候,那邊王厚純也在接待丁會。在接不到鄭璠的聯絡之后,丁會第一時間想到了天策軍,所以只等夜色降臨就直接登門拜訪。
“丁將軍遠道而來,戰場簡陋,本將招待不周,還請將軍海涵。”王厚純一抱拳,笑道。
丁會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了,原本是黃巢起義軍部下,后來投誠朱全忠之后就一直南征北戰,是個典型的戰場軍人,所以也不客套,直接開門見山問道:“王將軍客氣了,在下是個軍人,客套話不會說,來此也是代表我家主公想請貴軍能夠看在同殿為臣的份上,能夠高抬貴手放過我家軍師。在下必有厚報。”說完鄭重一抱拳。
不過這一做派卻讓王厚純暗自嘆息不已,這個丁會一來就這一說話,這不被坑死才怪,所以看他的眼神都詭異的有點同情起來。這種討價還價的事情別人不會他可是精通的很,早些年在靈州最底層生活這種事情可是見多了。這個朱全忠派個將軍來討論這種事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打仗打糊涂了吧?
其實王厚純想錯了,這件事朱全忠安排的很完美,只是胡小四把鄭璠抓了起來打亂了朱全忠的計劃,原本應該是談判主力的鄭璠現在成了人質,丁會也只能硬著頭皮上陣了。
“丁將軍我想你應該是誤會了,鄭軍師的確在我軍營之中,但是他在長安城陰謀刺殺皇帝陛下,被我天策軍抓獲,為了不讓楊復恭傷害他才會臨時讓他待在我軍軍營的。”王厚純眨了眨眼睛笑道,“貴軍師到了我天策軍營之后一直吵著要見我家主公,但是卻言語放浪,對我天策軍頗有微詞,所以現在已經被移交給玄影衛處置了。本將很好奇,我家主公和貴主上素未謀面,為何指使手下惡意中傷我家主公?”
王厚純這番話含含糊糊的還倒打一耙,頓時將丁會給說蒙了,一時之間不知道情況所以吶吶的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聽得王厚純繼續道:“還好我家主公仁慈,也不愿意計較這等小事,但是玄影衛可是不管這些,聽說胡統領和貴軍師在長安時常交手,他的性格可是睚眥必報。”
“這么說來貴軍是不愿意放我家軍師了?難道貴軍要和宣武軍為敵嗎?”丁會被王厚純徹底繞暈了,不知道對方的底牌在哪,所以索性也不再和他糾纏,直接上來就一句話。
“我天策軍不愿意和貴軍為敵,但是也不懼怕任何挑戰。”王厚純臉色一怔,隨即開口道:“貴軍此行的目的我家主公早就洞察,之所以一直沒和你們接觸就是不愿意壞了兩家和氣,但是天策軍早就做好了再戰的準備。”
這句話一說出口頓時讓丁會反應過來了問題的癥結所在,也同時知道了對方到底要和自己說什么。估計此刻鄭璠也在和對方討價還價了。想通了這一點,丁會也就知道了對方是拿住了自己的軟肋,在長安附近,只有天策軍能夠左右戰局,如果自己要和楊復恭的神策軍起沖突,就必須掙得天策軍的支持,否則此行的目的永遠都達不成。
王厚純盯著丁會,見到他的臉色變幻了好幾次之后嘆息一聲道:“長安一戰,致使十幾萬百姓流離失所,關中更是一片廢墟。將軍與我都是大唐軍人,看著自己的百姓受苦受難,想必也一定是痛心疾首吧。曾幾何時,咱們大唐軍人成了禍害自家父老鄉親的罪魁禍首了。想到這里厚純是寢食難安啊。”
丁會也知道關中的情況,見到王厚純嘆息,也是情不自禁的跟著感慨道:“將軍憂國憂民,丁會佩服,所以只有盡早結束戰亂,才能修養生息,讓百姓早日得到太平。”
王厚純一笑,繼續道:“其實長安一戰我天策軍雖然是贏了,但是付出的代價也是極其慘重的,這十幾萬百姓需要安置,各處城防也需要整修,水利民生哪一樣都要從頭再來。我們也不想打仗,打仗打的都是百姓的血淚。”
“王將軍的意思我想我明白了,不知道貴主上開價多少?我想只要合理,丁會一定促成我家主公應承下來,也算是為了關中百姓盡些心力吧。”丁會聽著王厚純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忍不住道。
“請貴軍支援我們一百萬石糧草,兩百萬兩白銀。我軍保證不會插手你們和神策軍的沖突,而且承諾必要的時候可以相助一把,如何?”王厚純一臉鄭重道。
王厚純的話讓丁會一愣,這個價碼和朱全忠許諾的差距太大,但是禁不住剛才被王厚純給帶到了溝里。而且丁會是個戰場軍人,考慮更多的是如果和神策軍發生沖突的話自己如何在萬軍叢中帶走皇帝,要知道自己帶來的人馬才三千多人,后續人手現在還在半路上。而王厚純的最后一句話一下子打在了他的心坎上,如果有天策軍相助,那么這件事還真不是什么難事。如果這樣想起來,那么這價碼倒也不算太離譜。
“那我家軍師怎么辦?”沉默半晌丁會忽然問道:“還有這件事事關重大,我無法作出決定,需要請示主公。”
王厚純一笑道:“等到貴軍班師,貴軍師我們會安全送到將軍手上。在此之前我軍會負責拖住楊復恭,但是還請將軍動作快點。我擔心如果遷延日久,會橫生變故。”說完指了指北方。
丁會知道他說的是什么,也不多言,直接抱拳道謝之后急速離開。
他走之后,徐天翔和李玄清從后帳走了過來。徐天翔拍了拍手讓親衛去找岑天時和胡小四之后笑道:“厚純,我怎么沒發現你這做生意的法門倒是懂得不少。我看這丁會已經被你饒了進去了。咱們建設長安的資金一下子都齊活了。”
李玄清也是跟著笑道:“這個丁會根本就是個耿直的軍人,他哪會這個場合?說實在的還是小四提前布置的好,把鄭璠提前給抓了起來,否則別說一百萬石,你就是五十萬石都不可能。”
“主公,剛才情況如何?”幾人說話間岑天時和胡小四已經聯袂而來,一進門岑天時就急促問道。
“基本上八九不離十了。今晚天成再點一把火,必然可以讓楊復恭不敢輕舉妄動,到時候我們可以兩邊收錢。”王厚純笑道:“主公我看天成那邊是不是已經動手了?親衛營出動,這下子夠楊守亮喝一壺的了。”
“你呀,就是唯恐天下不亂。人家楊復恭也不容易。”李玄清說到一半發現自己也說不下去了,笑道:“好了,不管這些了,讓后勤部連夜跟上天成,看看這一次能夠繳獲多少。明天民政部就要進入長安城了,咱們入主關中的日子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