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弦苦等的提刑司任命,終于是等來了。
而任命一來,楚弦便是刑部提刑司六品推官,官職和孔謙相當,而且這提刑司推官那是有特權的。
巡查御史,有監督各州官吏的權力。
提刑司推官,則有監督各州大案命案的權力。
在官場辦事,要的就是名正言順,要的就是符合規矩,就像是觀海城的官府抓捕李紫菀,如果不是有圣朝律法撐腰,誰能在李附子面前抓走李紫菀?
這就是規矩,這就是法度。
李附子堂堂醫仙,那都不敢亂來。
而剛才,楚弦就是在等他的任命,只要任命下達,他,干涉這件案子,就是名正言順,誰也不能說什么,就算是對方不樂意,也沒法子。
現在楚弦心里有底了。
他腰間的官符,也在圣力的力量下,發生了變化,官符上的字,發生了變化。
“妥了!”
楚弦這時候沖著李附子點點頭,后者明白,當即是身形一閃,退到堂外。
這時候楚弦四下看了看,故意道:“剛才走神了,不知堂上主審是哪位大人?”
看到那個年輕書生說話,眾人都是一驚。
最開始,就是這個年輕人突然跑來,說什么案子有隱情,他要監審。
對了,這書生是誰,他憑什么監審?
沒等郝清廉說話,那邊鹿守盛已經是忍不住罵道:“你小子究竟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擾亂公堂,阻礙判案是什么罪?居然還敢對公差動手,你這是造反。”
楚弦剛才就注意到這個人。
此人從一開始就叫的最兇,也是最為上躥下跳的一個,起初楚弦不覺得如何,但后來對比其他人,這人的反應就有些奇怪了。
因為楚弦從這人身上感覺到了氣急敗壞,除此之外,還有一絲,恐懼。
他似乎在怕什么?
但對方隱藏的極好,如果不是特別注意觀察了一下,甚至無法察覺出來。
現在楚弦有了官職,所以根本不懼,更何況,別看現在這陣仗挺大,楚弦要應對,也是輕而易舉。
便見楚弦掃了一眼那人,開口反問:“你又是誰?公堂之上,主審官若是不允許,旁人不得亂發言,你連這規矩都不懂,從剛才就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鹿守盛氣的直跳腳,只是沒等他說話,楚弦就一揮袖子道:“罷了,你是誰不重要,不說也罷。”
說完,楚弦似有感覺,扭頭看了一眼剛才那人的旁邊,還站著一個模樣相似的中年男子,而這男子,明顯城府更深,雖然也是面帶怒色,卻是沒有說話。
當然,楚弦注意的并不是這個人,而是藏在這個人影子里的一個鬼物。
“哦,陰府判官居然也來了。”楚弦看清楚之后,無所謂的搖搖頭,然后繼續詢問主審官是誰,那邊郝清廉正在說話,與此同時,站在鹿守盛旁邊的鹿守耀,感覺有些古怪,因為路上還在說話的九叔公,此刻居然不說話了。
非但是不說話,而且還是躲在影子里,仿佛在躲著什么。
“九叔公!”鹿守耀這時候輕聲叫了一聲,沒有回應,旁邊的鹿守盛聽到了,眼睛一亮,急忙問道:“二哥,九叔公來了?”
顯然,鹿守盛也是知道他們鹿家九叔公的,九叔公死了五十多年,卻是運氣好,在陰府發展起來,一開始是鬼差,熬了很多年,成了捕頭,據說是一年多前,突然抓住了一個機會,成為了陰府判官。
要知道陰府的判官可不多,而且是一個蘿卜一個坑,那是有固定的名額和數量的,只有空缺出來,才會填補新的判官進去。本來九叔公是沒機會的,但一年多前,有一個判官犯了事情,被斬了魂,這樣九叔公才有機會上位。
陰府判官,在陰府就是高層,官職和權利,至少比一州刺史要更大,所以聽到九叔公來了,鹿守盛很高興,幾乎沒人看出來,他有些忐忑。
“九叔公有沒有找回澤元的魂魄?”鹿守盛問了一句。
鹿守耀嘆了口氣,搖頭:“九叔公說了,這賤女人不光是殺了澤元的肉身,還滅了他的魂魄,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這女人償命,而且她死了,魂魄立刻會被九叔公帶走,到時候,必然讓她受盡地獄的酷刑。”
鹿守盛松了口氣,連連點頭:“那自然要如此,九叔公呢,我想向叔公他請安。”
對于這件事,鹿守耀也奇怪:“九叔公就藏在我影子里,我能感覺到他在,只是叔公不知為什么,不說話了,九叔公,九叔公……”
“……”
終于,影子里傳來了一個聲音,但卻是壓低嗓門,甚至,還帶著一絲驚恐:“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是要害死我嗎?還不閉嘴,千萬,千萬別讓他聽到,不對,他剛才看過來一眼,肯定已經發現我了,我應該主動現身行禮的,不,也不行……”
聲音是九叔公的聲音,鹿守耀和鹿守盛聽得是一臉疑惑,不明所以,弄不清九叔公這是在說什么。
這時候,九叔公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們兩個,可知道那人是誰?”
鹿守耀當下反應過來:“九叔公,你說的是那個書生?”
“什么書生!”九叔公的聲音帶著怒氣,帶著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他是楚弦。”
堂上。
楚弦道:“本官是提刑司六品推官楚弦,特來監審鹿澤元被殺一案,這是本官官符,現在,暫停堂審,本官,要查閱案件卷宗,審問人犯和人證。”
楚弦表明了身份。
六品推官,不算大官,但卻是各州府府衙最懼怕的存在,因為人家有監管各地案件的權力,簡單來說,任何案件,只要是提刑司想過問,那么各地府衙就不能阻攔,還得全力配合。
所以楚弦要求暫停堂審,查閱卷宗,那都是合情合理。
一開始眾人還有懷疑,畢竟楚弦看著就是一個窮書生,但看到楚弦的官符,沒人再懷疑。
官符不可能造假。
更何況,剛才從天而降的官典圣力,那可是貨真價實,作為主審,觀海城府令郝清廉只能遵從。
實際上,郝清廉巴不得如此,最好是將主審的位置,也一并交出去,這燙手的差事,扎屁股的位置,他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太折磨人了,一邊是鹿家,一邊是醫仙,他無論怎么做,都必然會得罪一方,之前,他是提心吊膽,有時候,甚至是寧愿不做這官,只求一個安生,只求一個平平安安。
現在好了,救星來了。
所以郝清廉二話不說,極為干脆的宣布,這案子,由刑部提刑司接手,隨后請楚弦坐上他主審的位置,更是命人將所有卷宗拿來,將證人帶來。
“這,這,怎么會這樣?”下面,鹿守耀看到堂上變故,又聽到九叔公那帶著恐懼語氣的講述,只感覺天旋地轉,只感覺像是在做夢。
別說是鹿守耀,鹿守盛也一樣。
而且,鹿守盛的嘴巴從剛才就沒合攏過,實在是九叔公的聲音太過嚇人,聽得出來,九叔公極為懼怕這個楚弦。
“我的上一任,就是被楚弦斬了魂,而且他背后的那位,很可能是……,不,不,我不能說,不能說,總之這件事,我不管了,我回陰府了,那邊事物繁多,就不多待了。”
說完,九叔公居然是化作一道黑氣,鉆入地下,消失無蹤,只把鹿守耀和鹿守盛弄的是傻在原地。
鹿守耀還在愣神,旁邊鹿守盛卻是眼中帶著一絲狠厲,急忙道:“二哥,九叔公他是糊涂了,他堂堂判官,莫非還怕一個楚弦?這楚弦再厲害,也不過是六品,而且他也得按照圣朝律法辦事,難道,他再厲害,還能強過李附子嗎?李附子咱們尚且都不怕,還怕他這黃毛小子?”
鹿守耀一聽,也是點頭:“四弟,你說的不錯,九叔公他在陰府待的時間長了,膽子也小了,而且,一驚一乍,看上去是指望不上他了,可不管怎樣,我兒澤元不能白死,而且還是被人滅身殺魂,便是拼了我這老命不要,也要為我兒討回這個公道。”
“應當如此,應當如此。”鹿守盛連連點頭:“眼下那楚弦以提刑司的名義干涉堂審,難道,就沒人能治得了他,難道,就看著他偏袒那殺人兇徒?”
鹿守耀眼中閃著怒氣和決然,思考片刻,開口道:“去,將太宗圣祖賜給祖上的功德鐵卷請到這里,我倒要看看,這楚弦到時候敢不敢再干涉此案,敢不敢再偏袒那殺人兇徒。”
聽到這話,鹿守盛大喜,急忙下去辦事。
他知道,鹿家先祖是立過大功的,還得太宗圣祖親自賜予的功德鐵卷,那是整個鹿家的榮耀,也是鹿家的傳家圣物。
自然,這種東西輕易是不會拿出來的,可這一次,得拿出來,功德鐵卷代表鹿家榮譽,更代表太宗圣祖,到時候就拿著功德鐵卷為死去的鹿澤元討公道,楚弦若是敢一意孤行,必然身敗名裂,而且還會承擔責任,再不可能翻身。別說是楚弦,就算是仙官來了,也絕對不敢在功德鐵卷面前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