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之後,約翰·貝克特在前面領路,帶著喬治來到他的書房,他推開門後就立即讓到一旁,在他身後的喬治隨後進入房間,一頭咆哮的猛虎迎面撲來,陰風乍起,頓感毛骨悚然。
半晌,喬治纔回過神來,分辨出眼前的這隻猛虎,只不過是用彩色墨彩繪制的一幅國畫,可它實在活靈活現,栩栩如生,那威嚴的氣勢從天棚直逼地板。
“喬治,這是大秦帝國最著名的畫家,約翰馬的作品,而且,是他的畫作中難得的大尺寸精品,當初我也是花了不少力氣纔得到它,看來你很喜歡這幅畫,我就把它送給你了。”
貝克特面帶笑容對喬治解說著,能看到喬治剛纔驚詫的反應,心裡感覺很滿意,這種情況下,精心挑選的禮物才送得更有價值。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不過這幅畫作這麼傳神,貝克特,你以後可別後悔,到了我的手裡再想要回去是不可能的。”
喬治又不是政府的公職人員,沒有客氣的說什麼君子不奪人所好之類的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他的禮物。
貝克特高興的滿意說道:“當然,我特意請你來書房的目的,就是爲了讓你能夠親自品鑑下這幅約翰馬的畫作,你能如此喜歡它,我是最高興的了。”
喬治真誠的說:“謝謝,貝克特,我很喜歡它,也請你相信我,我的偵探社也一定會付出足夠的努力,讓信任我們的客戶,同樣覺得我們提供的服務物有所值。”
喬治以前就聽說過這位馬大師,是一位傳說中的奇才,在世界畫壇上都享有盛名,他出身大秦帝國的傳統世家,有深厚的國學功底,30歲時,又留學法國的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潛心學習西方繪畫技巧。
十年磨劍,最終將東方寫意和西方畫形的技巧結合起來,終於畫藝大成,得到圈裡圈外人士的一致認同,他的畫作可謂形神兼備,無論是國畫還是油畫,都有極深的造詣,是一代宗師級的人物。
在國畫中,他尤其擅長畫虎,這幅畫作就是一隻下山的猛虎,虎的王紋、鬍鬚、筋肉、皮毛等等都纖毫畢現,色彩、尺寸、比例與真的老虎一模一樣,彷彿一幅照片,是借鑑油畫的技法來創作的。
但是,他又將下山猛虎精氣神中的那種神韻,在這幅畫作中突出得淋漓盡致,畫中的背景山林中有大量留白,邊緣題有書法詩句,蓋有他的私人印章,又是一幅不折不扣的國畫精品。
誇獎了這麼多,馬大師的畫作在市場上究竟值多少錢呢?對普通人當然很昂貴,對喬治這樣的富人來講,其實並不太貴,也就幾千英鎊,還必須得是貝克特書房這種大尺寸的,而且是畫虎的精品畫作纔可以。
好像與他的畫壇地位並不相符,說起來原因也很簡單,因爲馬大師的年齡只有50多歲,還好好的活在世上,誰也不知道他的畫室內,究竟還有多少畫作未呈現於世人面前,更不知道他未來還會創作多少作品,因此,雖然博物館和私人收藏家,會積極收購他的作品,但現在也沒有人敢於炒作他的畫作。
雖然話沒有明說,但這麼珍貴的禮物都送了,貝克特今天請他來的目的也昭然若揭,一方面是希望以後和喬治走的更親近,喬治本人的身份地位,就值得他進行長線投資;
另一方面顯然是因爲今天上午,大西洋保險公司緊急委託的那件案子,希望他的偵探社,能夠投入更多人員物力,破獲昨天發生在德比的那個古羅馬硬幣失竊案。
中午吃飯的時候,喬治給科迪上過一堂教育課之後,爲了晚上的這個邀請,他特意回辦公室補了這方面的功課,這套失竊的羅馬帝國古幣,在大西洋保險公司的保額,高達60萬英鎊,當初承保這套硬幣時做出決策的人,正是當時還是副總裁的約翰·貝克特,難怪他這麼重視和反應如此快速了。
這套古羅馬硬幣的保額如此昂貴,主要的原因是數量稀少、傳承有序且品相完好,失竊的古羅馬硬幣,包括CLEOPATRAS皇帝、亞歷山大大帝等時期的硬幣,在全世界的古幣收藏界中,現在只有3套那樣完好的硬幣,在各種文獻中有被提及到,其它兩套一套在荷蘭國家博物館收藏,一套屬於布雷克家族,失竊的就是第三套。
爲了不負重託,第二天上午,他選擇親自去古幣失竊的案發現場,他覺得有他一人已經頂過千軍萬馬,完全對得起貝克特送他的珍貴禮物了。
德比郡距離倫敦比較遠,埃裡克負責爲他開車,載著他前往案發現場史密斯莊園,在路途中的時候,他抓緊時間仔細閱讀著手中的文檔,這是昨天的初步調查中,埃裡克收集起來的資料,看到其中的一條身份記錄時,他突然覺得這個案子也許不是那麼簡單的,彷彿越來越有趣了。
雖然偵探社接到的任務,是大西洋保險公司委託的古幣失竊案,但其實這也是一件謀殺案。
前天晚上,78歲的格雷格·史密斯先生,被發現死於他家族莊園的書房中,書房內的保險櫃被打開,裡面的東西都不翼而飛,其中就包括這套價值不菲的古羅馬硬幣。
史密斯家族的莊園歷史悠久、傳承有序,是經過家族10幾代的傳承,纔有了今天的面貌,房屋建築已演變了3個世紀,莊園位於德文特河的東岸,建築位於連綿的綠地之中,建築內則收藏有很多繪畫、傢俱、新古典主義雕塑和書籍,在規模和檔次上,當然還不能和丘吉爾莊園那種,佔地上百公頃的頂級私家莊園相比,但已經能羨煞大部分英國人。
史密斯莊園有一棟包括30個房間的主體別墅,別墅旁邊有工具房、車庫、馬房、溫室等輔助設施,別墅的正面是一片廣闊的草地,背面則是種植著玫瑰、美人蕉、銀月菊、黃楊等各種花卉和灌木的花園,別墅周圍的土地,則是屬於他們家族的農場和牧場。
喬治坐在汽車後座上看完資料後,還沒到達目的地,他也不會覺得寂寞,正好欣賞道路兩邊的田園風光,現在正好是春天,黃色的油菜花一望無際,漫山遍野盛開的美景,讓他覺得心曠神怡。
汽車駛入了一座小鎮,正是德比城,到了這裡後已經離目的地史密斯莊園不遠了,這時打量了幾下後視鏡後,埃裡克突然向喬治問道:
“老闆,前幾天我們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時,聽到道森他們說,兇殺組的警探和別的警察完全不同,需要有一種特殊的思維模式,關於他們說的這個問題,您是怎麼認爲的?”
喬治覺得這種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更多的是靠個人的領悟,想了想後還是說:“這有很多種解釋,根本沒有統一的解釋,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特點,最簡單的一種,嗯,這麼說吧,你從汽車向外看,都看到了什麼?”
汽車正行駛在德比城的主幹道上,埃裡克有些疑惑的描述著說:“街道兩邊的房子,停在路邊的汽車,還有行人?”
喬治說:“嗯,有一些偵探,就會描述說是可以打破窗戶的房子,可以盜竊的車輛,可以搶劫錢包的行人。”
聽完之後埃裡克更迷糊了,他說:“這有什麼不同麼?只是加了幾個形容詞而已。”
喬治解釋說:“確實是不同的,面對環境的時候,他的大腦和眼睛,在時刻觀察和分析著周圍的一切,記憶和尋找破綻,面對人的時候,就是觀察和懷疑當事人,這是一種觀察和思維模式的訓練,需要長時間的經驗積累。
所以,這類偵探在案發現場,會很快發現很多線索,比如屍體中了幾十刀,代表了兇手對受害人的極度仇恨,比如死者眼睛裡有紅點,是瘀斑狀出血,表明死者死於窒息等等,或者,很快就發現犯罪現場的不合理之處,比如我們之前偵破墜樓案的那隻鞋子。
這是一種以我爲主的思維模式,從證據和破案的角度出發,需要經驗的積累,大多數偵探都是這種,還有一種偵探,數量比較少,但有很多都是高手,他們不但能從正面思考如何破案,還非常擅長從其它角度,比如受害人的角度,或者將自己代入到兇手的角色中,反覆推演兇手是如何作案的……”
在喬治的解說中,汽車穿過了德比小鎮,又駛入了一條鄉村公路中,一路上,沒有看到磚石壘砌的大門和圍牆,沿著曲折蜿蜒、綠樹成蔭的鄉間公路,又過了大約20分鐘,埃裡克直接就將車子開到史密斯別墅的門口。
這是有原因的,因爲在英國人的園林美學中,秉承客觀世界的美是樸野的,自然的表現是外向的精神,高大的磚石圍牆是被嚴格拒絕的,大多數的英國莊園,一般只有灌木叢,甚至一些兼具灌溉功能的乾溝,成爲看不見的空間分界。
在別墅門口,喬治看到前面平地上停著幾輛警車,向門口的值班警員出示公函和證件後,他和埃裡克走進大廳,馬上就被這裡的奢華吸引了。
大廳裡的裝飾非常富麗堂皇,周圍擺放著鮮花和雕塑,巨大的水晶吊燈晶瑩璀璨,美輪美奐的天花板壁畫,擡頭望去,各種人物造型栩栩如生,樓梯的扶手中閃爍著黃金的光澤,暗紅色絲絨緞面的牆壁上,掛滿了人物肖像油畫。
他還在品味著大廳的各種裝飾,就聽到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然後看到從左側走廊,急匆匆走出來的一位中年男人,他戴著黑色禮帽,身著灰色風衣,他來到喬治面前互相簡單介紹後,喬治才知道,他就是負責調查這起謀殺案的警官,德比郡警察局埃德蒙·坎伯刑偵總督察,顯然他是被下屬通報後趕過來的。
喬治和埃德蒙·坎伯禮貌的握過手後,就在大廳中央站著交談了一會,對方禮貌客氣的言談舉止中,卻明顯可以讓他感受到淡淡的疏遠感,彷彿在默默表達著一種不歡迎、不合作的態度。
喬治對他的這種抗拒態度並不介意,他表示非常理解。明明是自己的地盤,卻來一羣外人指手畫腳,還要按照上司的要求,表達出歡迎友好的態度,也是難爲他了,其實他的上司也沒辦法,無論是大西洋保險公司,還是喬治本人的身份和人脈,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理解歸理解,但喬治也沒義務去照顧他的彆扭心理,爲了方便自己的調查,主動對艾德蒙警督說:“艾德蒙總督察,我的意思是,你給我派個警員進行輔助,我們先分開獨立調查,有了證據和線索後,我們再一起進行交流,這樣也能互相查遺補漏,您看呢?”
艾德蒙聽完之後很高興,對喬治的意見當然是求之不得,他可不想親自伺候這個倫敦來的大人物,趕緊說:“好的,您有什麼其它要求,再隨時聯繫我。”
喬治和他分開後,沒有急於去詢問別墅內的證人,而是首先勘察犯罪現場,按照優先順序,最先去看的是格雷格先生被謀殺的書房。
在奉命配合他調查的警察引導下,喬治從大廳左拐,順著走廊向東走到盡頭,右手側的最後一個房間就是書房,他推開厚實的橡木門,打開門口牆壁上的吊燈開關,帶著皮手套站在門口,沒有繼續往裡走,而是停下腳步開始觀察。
正面看過去,1點鐘的方向是向著正南的窗戶,書房內的面積很大,比他想象的還要大,房間內的東西也很多,有擺著長槍大刀、短槍盔甲等冷兵器的武器櫃,有銅鍍金象馱花鐘的落地座鐘,有巨大的地球儀,有擺滿了各種圖書的書架。
還有一個顯眼的放著很多古幣的櫥窗,包括價值不菲的Maximilian金幣、德拉克馬銀幣和一些稀有的荷蘭銀幣,但是,書房裡面最奪人眼球的,依然是那張橡木製作的,刷著黑褐色油漆的巨大書桌,喬治感覺它足有3米長。
這個書桌和別墅裡的很多傢俱一樣,都是有歷史的古董傢俱,它的位置稍微有些奇怪,並沒有擺在任何一面牆壁附近,而是放在房間右側的中央位置,也就是站在門口的,喬治的3點鐘方向。
一把厚實的實木椅子,放在書桌後面,椅子已經和書桌拉開可以坐人的距離,它的背部離後面的牆壁至少還有2米遠,格雷格·史密斯先生就是死在這張實木椅子上,房間內只有書桌附近鋪著羊絨地毯,室內其它地方則是木地板。
格雷格先生的屍體,當然早就被警察運走了,只留下椅子和地毯上的乾涸血跡,很多現場證物也被警方帶回實驗室了,爲了能夠看得更加形象,從那個負責配合他的警察手裡,喬治接過警方拍攝的現場照片,按照鑑證人員收集證物拍照時,在現場留下的黃色標記牌,把照片一一擺在對應的位置。
喬治首先觀察的是死者坐著的這把椅子,椅子是實木的,兩側有扶手,座位很寬闊但椅腿比較矮,椅腳、扶手、椅面和椅背都包裹著真皮,椅背只是正常高度,不是那種高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