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這個陰晴不定的女人,心里卻平靜如水。
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完全丟失了該有的東西,我好像已經(jīng)沒有了感情,沒有了當初的溫善,除非是師父站在我面前,否則無論什么事情都已經(jīng)無法讓我有一絲波瀾了。
我走到窗口隨手擺弄著鏤空窗欞上的雕飾,轉(zhuǎn)回頭對墨玉微笑,是那種完全沒有感情的笑,“妹妹似乎不太愿意呢,怎么,是本宮不配妹妹這一拜嗎?”
話一出口,我自己也意識到了一些不對,從前我雖然也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但那都是偽裝的,可是今日我說出了這樣一句話的時候,心里竟然沒有一點不舒服,好像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這樣對人的語氣了。
我很想問問自己到底怎么了,但是只是片刻,我便放棄了這個念頭,既然已經(jīng)如此,那便如此吧,反正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我現(xiàn)在想回頭,不知道又是什么在等著我呢。
墨玉瞪大了她那涂得如同戲子般濃黑的眼睛,似乎也意識到我今天與平時不太一樣了,我看見她眼睛里有畏畏縮縮的東西,那叫做恐懼。
可是她依然嘴硬著,許是因為有了孩子,覺得我不能把她如何吧。
“姐姐恕罪,妹妹的確身子不便,無法向姐姐行大禮,姐姐若是怪罪,待妹妹誕下孩兒之后,再對姐姐還了這大禮。”
我拖著虛飄無力的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妹妹這禮還的還真遠啊……我看妹妹現(xiàn)在身子還輕便的很,不至于連跪一跪都不行吧……”
我不動聲色的繞道她身后,在她的腿窩處輕輕一踢,墨玉沒有任何防備,一下子跪在地上,膝蓋磕在地上發(fā)出“咚”的一聲響。
一旁邊跟著她的兩個婢女嚇了一跳,想要跑上來拉她,我一眼掃過去,兩個小姑娘停住了腳步,互相對視了一眼,默默的退了回去。
我掃了一眼屋中的仆從,“你們都出去吧,本宮和玉瑾佳人有事要談。”
房間中只剩下兩個人,我蹲下身子,看著墨玉,“墨氏,別以為你有了陛下的孩子我就會對你有幾分忍讓,你要知道,陛下召幸你,那是我的主意,是我需要一個孩子來穩(wěn)定朝局,來救我的命……”我陰凄凄的對她笑,用手攏過她的頭發(fā),“墨玉,你只不過是我的一顆棋子,有了你,陛下才會更加對我死心塌地。”
墨玉的眼睛里都是驚恐,她呆呆的看著我,上下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我繼續(xù)對她笑,“墨氏,你不會以為我昨日落魄了,以后就會一直落魄吧……我告訴你,只要我季柒月還活著,就沒有人可以搶走我想要的東西。”
墨氏哆嗦著對我說:“你……怎么……你之前的清高都是裝出來的嗎?”
“不然呢?你以為在這后宮里可以活到今天,可以一直得到陛下的寵幸,緊緊是因為我單純清高嗎?”
“你這個女人……怎么會如此可怕?”
我繼續(xù)掛著漂亮的的笑容,其實我的身子已經(jīng)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可是還是要擺出一副惡毒的樣子,“妹妹此話怎講?姐姐這單薄的身子,連走路都沒有力氣,又能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呢?倒是妹妹你,這么早就來陛下的寢宮,意欲何為?”
墨玉看著我,“我……是來看看姐姐,聽說……姐姐昨日淋了雨,所以特意備了羹湯,想給姐姐驅(qū)驅(qū)寒氣。”
“是嗎?”我朝四周看看,“我怎么沒看見羹湯在哪里呢?”
墨玉好像真的被我嚇到了,轉(zhuǎn)身尋得放在身側(cè)的食盒,雙手奉上來,“這是妹妹給姐姐準備的,請姐姐品嘗。”
我接過來,取出里面精致的白玉小碗,站起身子,循著桌邊坐下。
墨玉緊張的抬頭看我,我繼續(xù)帶著毫無情緒的笑容,把散著香甜味道的羹湯放在鼻子邊嗅了嗅,然后抬手,潑在地上。
“喲,真不好意思,姐姐身子著實虛弱,沒能拿得住這碗,真是可惜了妹妹的心思。”
墨玉睜大了眼睛,想要說話,猶豫再三,卻還是低下了頭。
我起身走了兩步路,突然腳下一軟,倒在了地上,墨玉嚇了一跳,大喊:“娘娘您怎么了?”
我虛弱的抬起頭,瞪著她,“你這個賤人,在湯里放了什么東西?”
墨玉意識到不好,慌慌張張的說:“我什么都沒放啊,這就是普通的湯,而且你根本就沒有喝,你不要誣陷我!”
我又爬起來,搖搖晃晃的到了墨玉面前,她正抬頭看我,我張開嘴,滿滿一口血“噗”的一聲噴到她臉上。
墨玉一時沒有緩過神來,等到她顫抖著手摸到自己臉上的血,才發(fā)出了刺耳的尖叫,“快來人……來人啊!”
聽著她的話,我倒在地上暗暗的笑,她當然沒有給我下毒,下毒的是我自己。
墨玉當然不會知道,昨晚,無人醒背著我在雨夜飛奔的時候,我曾經(jīng)告訴他:“吳大哥,今晚如果洛寒桐把我留下了,那么明日洛寒桐早朝離開后,在寢殿的窗欞角落里,幫我藏一顆毒藥。”
“你要殺誰?”
“我自己。”
無人醒頓了一下,冷著聲音說:“我知道了,萬事小心。”
我的耳邊還回蕩著他清冷的聲音,萬事小心已經(jīng)不可能了,我倒是可以做到萬事拼命。
墨玉當然不會知道我在她哆嗦的時候把毒藥放進了碗里,又把指甲縫里殘留的藥粉放進了口中,果然我對無人醒的藥有所防備是正確的,這個家伙搞來的東西都是劇毒的,一點粉末就可以吐出這么大的一口血。
看著地上吐出來的血,我對自己輕輕的笑著,墨玉,你完了。
墨玉的尖叫聲立刻引得仆從們沖了進來,看到地上口吐鮮血的我和滿臉是血的墨玉,幾個丫頭嚇得手足無措。
一個平素服侍過我的丫頭沖過來,拉著我的手臂想要扶我起來,我虛弱著對她說:“叫太醫(yī),救我……”
“是,娘娘,娘娘您堅持住。”
太醫(yī)很快就來了,洛寒桐也很快就回來了,墨玉還帶著一臉血跪在地上抖如篩糠,洛寒桐也顧不上她還有著身孕,一腳踢過去,把墨玉踢到在地上。
墨玉悶聲不響的掉著淚,臉上的血跡被淚水沖刷出兩道痕跡,看上去十分嚇人。
我躺在臥榻上,虛弱的叫著陛下,洛寒桐拉起我的手,問太醫(yī)到底怎么樣了。
太醫(yī)跪下來,“啟稟陛下,娘娘的確中了毒,微臣已經(jīng)檢查過了地上的殘羹,羹里的確有劇毒,幸好貴妃娘娘食用較少,所以保住了性命,微臣馬上給娘娘準備解毒湯劑,服下休息幾日便可無礙。”
太醫(yī)這一句幸好服用的少真的讓我后怕,無人醒這個家伙,真是夠?qū)嵲冢羰俏艺娴囊豢谕滔氯ィ烙嬀退闶前泊蟾鐝膲災(zāi)估锱莱鰜恚簿炔换匚疫@條小命了。
洛寒桐冷著臉,“快去準備。”
“是。”
太醫(yī)低著頭出去了,洛寒桐的目光轉(zhuǎn)移到跪在角落里哆嗦的墨玉身上,“墨氏,你還有何話講?”
“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陛下!”
“冤枉,那你倒是說說看,這湯羹是不是你送給貴妃娘娘的?”
墨玉慌張著,“是臣妾送的湯,可是臣妾是聽說娘娘染了風(fēng)寒,特地來看望的……”
“知道她身體不好再給她下毒直接要了她的命是嗎?”
洛寒桐“嗖”的站起來,長指指向墨玉,我還真是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生氣的樣子,連當初想要殺我的時候都未曾有過這樣的怒意。
我看著他的樣子,真想附在他耳邊,輕輕的告訴他,“洛寒桐,你完了。”
墨玉以膝代足,跪著朝洛寒桐爬過來,扯住他的衣擺,“陛下,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被誣陷的。”
洛寒桐冷冷的甩開她的手,“好朕今日就給足你機會,免得你覺得朕委屈了你。”
墨玉涕淚橫流,“陛下,臣妾只是準備好了湯羹,便送過來了,臣妾并沒有在湯里下毒,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貴妃娘娘手里便中毒了……請陛下明察!”
洛寒桐低下頭看著墨玉那張被血水淚水和臟亂的妝容搞得一塌糊涂的臉“明察?你的意思是說貴妃娘娘自己給自己下了毒,就為了冤枉你嗎?”
“臣妾……臣妾不知道……可是臣妾并沒有下毒,也許就是貴妃娘娘她……”
洛寒桐突然伸出手掐住墨玉的脖子,陰狠狠的說:“那你告訴我,貴妃娘娘昨日淋雨而來,在朕的寢殿里沐浴更衣,一直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她哪里來的毒藥?”
墨玉被洛寒桐掐的直翻白眼,從喉嚨里擠出一絲聲音,“臣妾真的不知道……”
洛寒桐放開手,把墨玉甩在地上,墨玉捂著自己的喉嚨,惡狠狠的瞪著我,那沾著血的臉加上烏漆墨黑的眼珠子看上去十分恐怖,我嘆了口氣,慢慢從床上爬起來,輕輕喚道:“陛下,放過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