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悚然一驚,更證實(shí)這其中別有隱情,昭元帝冷冷一瞥,卻讓她瞬間生出徹骨之寒,“何事竟讓你如此驚慌呢?”
朱衣女子深吸一口氣,微一咬牙,再抬眼時(shí),已是恢復(fù)了平靜溫婉的淺笑——
“不敢有瞞貴客,主人出門遠(yuǎn)游,向來是行蹤不定,也不會告知我等幾時(shí)回返。”
薛汶跑了兩趟,卻一無所獲,心中不禁也有氣,插話道:“即便是沒有告知,你們之間難道沒有緊急通信的方式?”
他隨意拿出隨身的白紙鶴,雖然有些凹凸不平,好似修補(bǔ)過的模樣,但略一念咒,紙鶴還是輕盈飛了起來。
他這般作為,其意不言自明——大家都是術(shù)者,要說連隔空傳訊也做不到,這也太貽笑大方了!
朱衣女子面上微含紅霞,緊咬了唇,“主人此次出門,乃是有要事,其中利害非同小可……”
她好似頗有顧忌,氣氛隨著她的言語敷衍,也變得古怪凝重起來。
只聽喀嚓一聲清脆響聲,卻是昭元帝把杯蓋一頓,磕在雪瓷杯緣,這一聲突兀而生,讓眾人都心頭一震。
“朕此次前來,是誠心求見無翳公子。”
他的聲音并不算大,聽入兩人耳中,卻帶著莫名無形的威壓之力。
幽沉暗冷的雙眸掃向朱衣女子,她禁不住又后退了一步。庭院中,昭元帝驀然站起身,挺拔的身形在她面前造成莫大的壓迫——
“沒想到主人居然避而不見,如此傲慢無禮,是認(rèn)定了朕非他不可嗎?!”
這最后一句聽不出什么喜怒,話意卻是極重了,昭元帝說完,轉(zhuǎn)身掉頭就走。
“貴客實(shí)在是誤會了——”
朱衣女竭力欲勸,兩人急怒之下,幾步之下已去得遠(yuǎn)了,就在這一瞬,樓閣最深處的正廳突然綻放萬丈光華,頓時(shí)將整個(gè)庭院都照得亮如白晝,一道清渺聲音含笑道——
“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走?”
那光華昊如日月,好似來自九天之上,仔細(xì)看去,隱約可見正廳大門洞開,八扇描有繁麗錦紋的屏風(fēng)齊齊展開,被那道光華照得熠熠華燦,宛如天上仙物,遙遙望去,屏風(fēng)之后仿佛有一道人影。
“主人!”
朱衣女子頓時(shí)楞住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是真。
光華照耀得屏風(fēng)纖毫必見,那神秘人輕聲一笑,笑聲宛如珠玉落地,讓人心魂都為之一顫,“甄兒,是我回來了。”
昭元帝與薛汶回身凝望——眼前這神秘人物,便是傳說中翻云覆雨無所不能的無翳公子?!
*****
已是掌燈時(shí)分,德寧宮左院之中,鬼鬼祟祟的溜出一條黑影。
姬悠嗅了嗅空氣中的食物香味,更覺得自己饑腸轆轆,連肚子都開始輕鳴抗議了。
他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終究肚中讒蟲戰(zhàn)勝了一切,于是他輕提腳步,來到了香味發(fā)源地的正殿廂房門前。
臨到門前,他又開始猶豫了,“可惡,就這么進(jìn)去服軟,豈不被她們恥笑,尤其是梅瀅這個(gè)兇婆娘……”
“你站在門口是要當(dāng)門神嗎?!”
一聲河?xùn)|獅吼,讓他渾身一顫,一個(gè)踉蹌滾了進(jìn)去,從地上爬起時(shí),卻見梅選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讓他心頭一緊。
“來……先喝碗魚湯暖暖胃。”
梅選侍輕笑嫣然,倒讓他心頭警兆更盛:中午才狠狠得罪了這個(gè)女人,她如此這么溫柔,到底是有什么陰謀?!
雖然心中惴惴,但聞到魚湯的香味時(shí),他仍使勁咽了口口水——眼看著這魚湯是從大瓷罐中舀出的,眾人都在喝,應(yīng)該沒事吧?
他接過,試探的喝了一口,發(fā)覺沒異狀,于是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姬常在……您慢點(diǎn)喝。”
細(xì)聲細(xì)氣的是小森,他黑葡萄一般的眸子閃動(dòng),怯怯道:“小心刺啊……”
這話還沒落地,姬悠已是喉頭一緊,他強(qiáng)笑著取過醋罐,一仰脖喝了下去,酸得齜牙咧嘴,隨后死命咳嗽,總算把硬刺送了下去。
“真是人間美味啊……”
他解決完一碗熱湯,這才舒服的嘆了一口氣,正要朝糖醋魚進(jìn)攻,卻發(fā)覺在座諸人好似少了一個(gè)——
“咦,那丫頭去哪了?”
梅選侍白了他一眼,“人家丹離妹妹為大家烹制好這一桌佳肴,真是辛苦了——你一來就吃白食,羞也不羞?”
姬悠知道今日中午得罪了她,于是賠笑道:“我真不知道丹離妹子忙了這一下午,要是知道說什么也要搭把手啊!”
“不必了,你還是泡你的澡去吧!”梅選侍冷哼一聲,隨即有些詫異的說道:“丹離也是奇怪,好不容易抓了魚又燒了菜,她自己提了一條油炸魚串就躲進(jìn)房間去啃了,到現(xiàn)在都不肯出來。房門又緊閉著,喊也喊不開,真是奇怪了。”
姬悠也覺得不可思議,“有美食當(dāng)前,居然毫不心動(dòng),丹離妹子可以去當(dāng)圣人了。”
他嘖嘖稱奇,筷子連連進(jìn)攻之下,沒多久就半壁江山告盡。
梅選侍用筷頭狠狠的敲了他的,“不許再吃了,這兩碗給丹離剩著。”
姬悠美眸濕潤,楚楚可憐的望著她,梅選侍一扇子敲下,給了他一個(gè)暴栗——
“這招對男人還有用,少來惡心我!”
姬悠抱頭正要哀叫,卻聽外間又遙遙傳來沉喝聲——
“來人啊,這宮里的人全部跑到哪去了?!”
“又是陳尚宮的聲音!”
梅選侍心頭一凜,看著姬悠露出苦瓜臉,于是甩下一句“等下跟你算帳”,連忙出了門。
陳尚宮身后四個(gè)小宮女,手里各提著一只精致食盒,她面色不豫,劈頭就問,“你們這的石才人呢?”
“石才人?”
梅選侍神色未動(dòng),已經(jīng)想到了流利的謊言,“她得了風(fēng)寒,躺在床上起不來,也不知會不會傳染——尚宮若是要見她,我們?nèi)v她出來?”
“不必了!”
陳尚宮面露嫌惡,連忙以手絹掩了口鼻,好似這里滿是病氣污穢,多一刻都不愿停留,她示意小宮女把食盒放在庭中石桌上,“這是皇上賜給她的,你替她收了吧!”
“是……”
梅選侍剛答聲,又聽陳尚宮冷著聲音道:“你替老身傳句話給她:好生在這里住著,沒事不要到萬歲跟前去魅惑生事,既然進(jìn)了宮就得守規(guī)矩!”
說完她板著老臉揚(yáng)長而去,只剩下梅選侍看著她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