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擔勾鏈子突然松開,帶起的旋轉力與那個地痞肩上受到的撞擊力一碰,兩個人迎頭撞在一起。
那個地痞手中還掂著刀子,一把就刺進了地痞頭子腰腹。
于是,眾人都看到,一個地痞把他們的頭子給殺了!
這下可亂了套。
你暗著奪位那是你的手段,可這么光天化日之下逆反,又是在毫無準備之下,誰也不會輕易信服。
于是,一群地痞打著為他們老大出氣的名義,一齊圍攻那個行兇者。
反正老大死了,再除掉這個出頭的,剩下的他們就可以重新洗牌。
原本是一幫地痞來張家鬧事,一下子轉變成他們窩里內訌。
冷沁嵐丟掉扁擔,退到一邊問張嬸,“嬸……娘,這種血拼沒人管嗎?”
“我們這里屬于鳳家地界,歸鳳家莊管?!睆垕鸬?,“這下可糟了,那個頭兒跟鳳家莊的人有親,肯定會驚動到鳳家莊的人!”
冷沁嵐眉頭微顰。這不是所謂的圣界么?怎么烏煙瘴氣的事一點都不比東楚四國少!
原本,她以為圣族的人應該都知禮明智,就算比不得……北冥赫那般,也不應該是如此這幫烏合之眾,而所謂的鳳家莊,能夠允許這樣的親家橫行鄉里,肯定也不是什么清明之輩。
“娘子,別怕!”張大柱見冷沁嵐擰眉,以為她是擔心他們的處境,安撫道。
“你還說!你都不如你媳婦!”張嬸戳了下張大柱的額頭。
自己的這個兒子,心地善良是善良,可是在惡霸面前連點回手的膽量都沒有!
冷沁嵐心想,別說張大柱,不是她夸口,這周圍鄉鄰有幾個人能比得過她?
剛才的情形她也見了,不止張大柱,就是躲到院外的那些左鄰右舍不也都是膽怯的很,一看就是被這幫地痞欺壓的大氣不敢出一聲。
“沒什么好怕的!”冷沁嵐掃了眼正在內訌的地痞,“他們是自己尋死的,不關我們的事?!?
所以,為圖個干凈,這幾個定要在管事的人趕來前全部處理掉。
地痞老大是已經死了,那個出頭的地痞帶著幾個跟自己關系近的兄弟與剩下的人內斗,兩敗俱傷是最好的結局。
冷沁嵐暗暗運了下力,試了試,普通的內力可以提及,武力之風卻打不出來,所以隔空打牛這種辦法用不上,必須有所借助。
“小板凳,去給我撿些石子兒?!崩淝邖菇淮?。
很快,小板凳就撿了一大把石子兒交給冷沁嵐。
冷沁嵐接過石子兒,看了眼小板凳,這么純真的一個孩子……
“娘,帶小板凳回屋吧。”
殺人這種事兒,還是不要讓一個孩子見太多。
“哎!”張嬸帶著小板凳進了屋子。
留下張大柱,好奇的看著自家媳婦手中的一把石頭子兒。
冷沁嵐捏起一枚石子兒,咻的彈出去。
一個在混戰中的地痞悶聲倒下,他的對手正好一刀得手。
咻的又一枚石子飛出,又一個人手中的彎刀一偏,正好循著對手躲避的痕跡砍下去。
接二連三,不一會兒,七八個人全部橫尸當下,無一生還。
除了站在冷沁嵐身邊的張大柱知道自己的媳婦兒在玩兒石子兒,那些遠遠躲在籬笆外的人,誰也沒看清地痞們死的真相,只以為他們全部死在互相殘殺之中。
包括那個地痞頭兒,他們也是看到張大柱的媳婦兒迫于地痞的壓力已經松了手,是那個地痞追上去補了一刀。
看著滿地的尸首,張大柱兩眼直愣。
他不是被那些死人嚇住,而是被冷沁嵐給嚇住。
冷沁嵐不理會受驚的張大柱,折身返回屋子。
隨后就聽到幾匹馬奔來,停在院外,有人問東問西。
眾口一詞,都說是這些地痞來張家討債,結果發生了內訌,打來打去就都死了。
而來人也檢查過,見這些人都是死于刀傷,除了地痞頭兒脖子上有被鐵鏈子勒過的血口子。
這時候張嬸走出去,搶先說那地痞頭兒是被他的手下拿扁擔勒住的,鄉鄰也紛紛應聲點頭說是。
畢竟,這幫地痞都死干凈了,他們的日子也能消停些。反正死無對證,自然是要護著該護的人。
這樣,冷沁嵐剩下的那點麻煩也沒了。來人也想不到真正的情形,倒是認同張嬸的話。
想來,像這種前面沖鋒背后捅刀的事他們也沒少見,也算是另一種“人之常情”。
人都死了,也就只能帶著尸體回去交差。很快,幾匹馬連帶拉著一車死尸奔走了。
那車子是從鄰家征用的。
剩下滿院子的狼藉留給張大柱去收拾。
“大柱哥,我們幫你!”鄰家的后生七手八腳的幫忙。
其實冷沁嵐心里清楚,這些人都是想湊近看她,包括那些還沒散掉的左鄰右舍,目光也都還想著穿進屋子。
“張嬸,這真是你兒媳婦嗎?”有人問。
“是啊,是啊?!睆垕饦泛呛堑牡?。
“你這媳婦兒一覺睡了四年多,可是大不一樣了!”有人道。
“是啊,是啊?!皬垕鹬活欬c頭,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也驚訝的很呢!要知道,四年前的那個齊瀾性子可是跟她家大柱一樣的軟,苦倒是不怕吃,可跟人動手……怎么可能!
“娘,你好厲害哦!”
屋子里,小板凳扯著冷沁嵐的衣袖,一臉的欽佩,“娘,你教我玩扁擔跟小石子好不好?”
他撿的那把小石子沒看到冷沁嵐是怎么用掉的,但是冷沁嵐拿石子敲碎那個地痞惡棍大門牙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娘從窗戶翻出去的動作簡直太帥了,要比鄰家大哥哥瀟灑多了!
“好??!”冷沁嵐笑道。
不是她喜歡打打殺殺,而是這個時代……令人失望!
現在想想,在現代的日子可是非常安寧了,雖然也要完成任務,可她一個法醫畢竟比不上那些在槍林彈雨中做事奔赴一線的特工。
小板凳必須要有自保的能力。
冷沁嵐跟小板凳在屋子里有說有笑,而屋外,直到收拾好,眾人都散去,張大柱也沒進屋。
“瀾子,你去叫叫他?!睆垕疬M門道。
冷沁嵐點點頭,出了屋子。
張大柱正蹲在墻角,悶不出聲。
“大柱哥,我餓了?!崩淝邖棺哌^去,道。
“哦?!睆埓笾鹕?,朝旁邊的茅棚走去,那是他們家做飯的地方,茅草搭建的一個棚子。
“大柱哥,你是不是想休了我???”冷沁嵐跟過去,依著樹干做的柱子,問。
“不!”張大柱一邊往洗干凈的鍋里舀水,頭也不回。
“那些人有沒有害過人?”冷沁嵐問。
“嗯。”張大柱點點頭。
“殺人償命對不對?”
“嗯?!?
“那他們該不該死?”
“嗯?!?
“那我做的對不對?”
張大柱沒有再“嗯”,停手,回過頭,看向冷沁嵐,“娘子,我……我不認識你了?!?
“是啊,我一覺睡了四年多,就像剛出了遠門回來一樣,算起來比我們成親相處的時間都要長許多,我都不記得以前的事,也不記得大柱哥,我們確實成了陌生人?!崩淝邖挂龑е鴱埓笾c自己疏離,這樣等她哪天離開,他不會太難過了。
張大柱悶聲不吭。
“大柱——”
二人正說著,有人在籬笆外急切的叫。
冷沁嵐回頭,見一人騎在馬上,“不知道誰胡說八道,說你媳婦是中了妖術才醒來,是被妖物附體,張家族長來拿人了。我半道上聽見,趕緊來給你們報個信!”
“他們胡說!”
屋子里的小板凳聽見,一頭沖出來,攥著小拳頭怒道。
“你們快做打算吧?!蹦侨艘矡o奈,騎著馬掉頭奔走了。
這個地方不同于臨安城那種城中布局,完全是山野的風格,四面都是田地,然后隔一段一處籬笆小院,因為這里沒有四季,常年都是夏天,平民們住的都是茅草做頂的屋子,只是起了遮風擋雨的作用,很簡陋,有點家底的人家來往串門都要騎馬。左鄰右舍其實也都是隔了上百米,完全不同于城中的挨家挨戶。
那人說讓張家快做打算,可是張家族長帶頭行事,他們能做什么打算?
“我帶娘子進山去。”張大柱的腦子倒是在轉動。
“這怎么成?山里有野獸!”張嬸道。
“不能讓他們抓走娘子!”張大柱道,“他們會放火燒娘子!”
火攻是驅妖的一種方法,最后明明把人燒死了,卻說是燒死了妖。
反正在他們看來,不符合常情的就被冠上妖物附身的帽子,這是從三百年前圣界發生禍亂之后,人們越發小心謹慎,風聲鶴唳的自保方式,寧可錯殺,也絕不準留下任何禍患的苗頭,不準有任何外族異變在圣界生根。
尤其是張姓這種弱族,上有五大家莊壓著,更是不敢讓自己的族內發生什么狀況。
張嬸在猶豫。
顯然,進山碰到野獸與被張家族長抓走相比,前者還比后者強。
“好,進山就進山,我留下跟族長求情,反正不能讓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就把瀾子抓走,否則就沒挽回的余地了!”張嬸拿定主意,“大柱,你對山里也算熟悉,小心著點兒,千萬不要撞到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