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皇上!”
這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冷沁嵐跟紫菱一起來到冷老太爺?shù)脑褐校麄€冷府的人已經(jīng)黑壓壓的跪了一片,之前那些來搶藥的,或者已經(jīng)逃開,或者已經(jīng)被拿下,或者同樣跟著下跪。
紫菱帶著冷沁嵐趕來的聲音引起低聲的躁動,也引去了老皇帝的側(cè)目。
“參見皇上!”紫菱代替冷沁嵐高聲道,拉著冷沁嵐一起朝老皇帝行跪禮。
沒有辦法,就是這樣的時代!
跟隨老皇帝蒞臨鎮(zhèn)國公府的侍者一個個手中提著不少燈籠,將一所院子照的通亮。
老皇帝望過去,便能將冷沁嵐看的清清楚楚。
原來就是之前在宮中見到的啞巴。
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老皇帝便將視線移開,轉(zhuǎn)而對跪在首位的冷老太爺?shù)溃半蘼犅劺浯蠊右徊〔黄穑貛вn金牌太醫(yī)來給大公子診病。”
隨著老皇帝的話,冷沁嵐的眸光悄然掃向他身邊,一位中年男人站在那里。
這就是只歸老皇帝一人所用的太醫(yī),放眼整個東楚,醫(yī)術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當然前面不要有鬼面圣醫(yī)壓著。
“立郢,你馬上為冷大公子診治。”老皇帝不等冷老太爺回復,便轉(zhuǎn)頭對身邊的金立郢道。
“微臣遵旨。”金立郢拱手領旨,抬步朝西廂房走去。
所有的決定舉止似乎一氣呵成,完全不給冷老太爺出聲的機會。
眼見著金立郢走進西廂房,冷老太爺才低垂著頭,向皇帝道了聲,“謝主隆恩!”
這一聲實在是不情不愿無奈至極。
但礙于站在面前的是一國之君,冷老太爺有再多的情緒也得忍著。
這都叫個什么事?!
那邊剛花了大價錢買下一顆藥,這邊皇上就帶著金牌御醫(yī)上門施恩。
表面上看,是皇恩浩蕩,皇上親自蒞臨鎮(zhèn)國公府,實際上,明擺著不就是來搶藥的嗎?為何早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賜予皇恩?
如果冷銘泰被御醫(yī)治好,一報還一報,也就只能打那顆藥的主意。
難怪紫菱去叫冷沁嵐的時候,直接就用了“搶藥”這個詞,只要是明白人,在這個時間碰到了這樣的事必然會這般去想。
對于冷老太爺來說,花了同樣的代價,肯定要用更好的那一個,皇上的一道旨意確實無價,但是對于送上門的御醫(yī)來說,當然無法與鬼面圣醫(yī)相提并論,八十萬兩銀子絕對不值!
但不值,冷老太爺也不敢當著皇上的面牢騷半個字,跪在皇上跟前,大氣也不敢出,只能低垂著頭,遮掩著眼睛里的五味具雜的情緒。
不一時,金立郢從西廂房出來,道,“回皇上,冷公子只是被人定了心神,微臣幫著解開便好。”
老皇帝滿意的點點頭。
竟然是被邪術蠱惑!
這一聽,冷老太爺更覺得虧大了!原本他還真以為冷銘泰是病入膏肓。
一邊慶幸八十萬買的藥還沒有給冷銘泰服用,一邊又心疼良藥不保,八十萬為別人做了嫁衣。
這么一想,情緒跟著不穩(wěn),低垂著頭呼吸都有些夠不上。
對冷老太爺?shù)淖兓匣实垡暥灰姡荒橁P心的注視著西廂房,等著消息,讓旁人看來,仿佛真的很在乎冷銘泰的病情似得。
他當然在乎,如果冷銘泰病好了,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拿走冷老太爺手中的藥,如果冷銘泰好不了,就得繼續(xù)再做點工夫了。
畢竟,就算要搶也得搶的名正言順才行,當皇帝的這張臉還是要守的。
“啊——”
不多時,就聽到西廂房內(nèi)一聲大呼,仿佛淤積的渠道暢快淋漓的通暢了一般,接著就又聽到冷銘泰的說話聲,“你是誰?本公子在哪兒?”
果然是金牌御醫(yī),還真有兩下子。冷沁嵐暗道,看來,今夜冷老太爺?shù)奶澥且远恕?
誰讓他的心思總是那么多呢?
接著金立郢對冷銘泰低聲解釋了兩句,便見冷銘泰跑出了屋子,“爹,娘,爺爺!”
然后跑到老皇帝跟前,撲通一聲跪下,連磕三個響頭,“銘泰謝皇上救命之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跪在冷銘泰身后的冷老太爺恨不得拿起拐杖抽他幾下。
明明救他命的是他的爺爺,若是沒有那顆續(xù)命丸,皇上會帶著金牌御醫(yī)蒞臨鎮(zhèn)國公府嗎?
可這些話又怎能說的清,皇上體恤鎮(zhèn)國公府,疼愛子民,救了冷家孫子的話很快就會傳播出去,誰又能知道冷府吃的虧?
老皇帝很滿意冷銘泰的表現(xiàn),這真是名利雙收的好機會。
“既然貴公子已醒,看來又全然無事,朕便……”
老皇帝掌握著說話的技巧,故意適時頓住。
如果這個時候,冷家的人再裝傻就是跟皇上過不去了。
雙手奉上續(xù)命丸,還能落個有眼色,令皇上滿意。
若是裝聾充傻,由皇上親口提出來,到時候失了續(xù)命丸,也失了帝心,更是得不償失。
“皇上且慢。”冷老太爺硬著頭皮,“適時”的打斷皇上的話,“阻止”老皇帝就此離開。
“老太爺還有何事?”老皇帝故作不解。
做戲就要做的像那么回事。
“回皇上,冷府剛從鬼面圣醫(yī)那里購得一顆續(xù)命丸,銘泰已然不用,特奉與皇上,謝皇上隆恩!”冷老太爺說著,從懷中取出藥盒,雙手敬上。
老皇帝略作思量一番,道,“也好,朕命立郢代為收下,回宮之后盡心鉆研,以望制出同樣的藥,造福世人。”
瞧,這就是皇上,奪了人家的心頭肉,說的還是為了造福百姓的話。
“皇上圣明,乃我東楚百姓之福分!”
金立郢將藥盒取走之后,冷老太爺還不忘叩首夸贊。
真是太惡心了,冷沁嵐實在聽不下去,這比她當年第一次上解剖課時看到的還要受不住。
好在老皇帝沒有繼續(xù)表現(xiàn),在冷老太爺贊美聲的歡送下,帶著一幫人離開。
果然,最有能耐的還是老皇帝,這幾十年的皇位不是白做的,幾個皇子皇孫都想著爭下藥討好他,結(jié)果全都無功而返,還是他親自解決的痛快。
燈籠散盡,只留著院中懸掛的幾盞,鎮(zhèn)國公府陷入昏暗。
那些原本想打劫的見皇上沒有理會他們,紛紛起身散去,就算知道冷府還要給鬼面圣醫(yī)湊集那八十萬銀兩,可那是鬼面圣醫(yī)的銀子,正如冷沁嵐所說,誰敢拿去花?
不需鬼面圣醫(yī)親自追著討要,只需他一個招呼,江湖上有的是替他出頭的人,除非不打算在江湖上混了,否則難逃天羅地網(wǎng)。
同樣的理由,冷老太爺也不敢欠賬。
得罪了皇帝是天家,得罪了鬼面圣醫(yī)是江湖,天家江湖都相互不摻合,又豈是他一個冷府能招惹的?
藥是他親手收到的,這銀子也得他親手送上!
冷府上下都站起身,冷老太爺由齊成坤攙扶著站起,冷銘泰那孫子剛剛蘇醒,滿院子的歡跳,哪記得尊老扶持一下?
站起身的冷老太爺只覺兩眼一花,頭暈目眩。
“老太爺!”齊成坤忙緊緊扶著,不敢松手。
“爹!”冷澍遠,趙心柔,還有因皇上駕臨,不得不一起來叩首的馮千香齊聲叫道。
當兒子的應該關心的,剛掌了后院大權的趙心柔也得讓自己警醒著,至于馮千香,這個時候更得表現(xiàn)的好一些。
三人各懷著目的,對冷老太爺報以關注。
“你,繼續(xù)回房!”冷老太爺指著馮千香,呵斥道,“都是為了你兒子,回去把你的家當都收拾出來送到白云觀,不夠的你們互相去湊!”
這就是要讓馮千香出大頭。
沒辦法,在鬼面圣醫(yī)與皇上跟前接連受了氣的冷老太爺總得找人消消火,否則他就會成為最需要續(xù)命丸的那一個,可那藥丸已經(jīng)從他手中飛走了。
眾人在冷老太爺?shù)暮浅庀录娂娚⑷ィl都知道冷老太爺心情不好,有馮千香頂著已經(jīng)夠了,誰也不想讓自己撞到霉運。
“這不是活該嗎?要是早給冷銘泰吃了藥,哪兒來的這出?難不成老皇帝跟那些劫匪還能剖開冷銘泰的肚子不成!”
回到自己的住處,紅袖忍不住道。
在老皇帝跟前跪了那么久,早憋得她難受的不得了。
“是呀,真是便宜了那老皇帝。”紫菱也覺得憋氣。
讓這么一個人當東楚國的皇帝,一當還是幾十年,也真是夠了!
“便宜哪兒有那么好占的。”冷沁嵐輕輕一笑,“真以為鬼面圣醫(yī)的藥誰想要就能得到?”
“小姐的意思是……”
“金立郢舉手間就能治好冷銘泰,小兒科的把戲,真以為他值得廢掉圣醫(yī)的一顆續(xù)命丸?反正冷老太爺花八十萬買的是讓冷銘泰康復,只要讓他康復,何必在意過程服用的又是什么藥。”
“小姐的意思是被皇上搶走的根本不是什么續(xù)命丸?”
紫菱紅袖恍然道。
“續(xù)命丸那么珍貴,八十萬豈能買的到?”冷沁嵐冷笑。
治冷銘泰,別說用鬼面圣醫(yī)出馬,一個金立郢輕而易舉的就搞定了,可見根本就不是什么膏肓之癥,冷老太爺此時早已明白。
但是,不把藥說的天花亂墜,怎能坑冷府一把?
不過,冷沁嵐此時想的不是藥的真假,而是從今夜的事情上發(fā)現(xiàn)的一個容易被忽視掉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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