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瑪麗-希爾就忙著準備派對需要的食物。她的學生張然要來,同來的還有張然的學生們,肯定得好好招待。
正忙著,瑪麗-希爾聽到外面門鈴響起,叫道:“是羅賓他們來了,快去開門!”
丈夫施密茨-希爾聽到妻子的話,快步走到門口,打開門,看到一群年輕的面孔,笑著道:“你們是羅賓的學生吧?”說著他向人群里看了看,卻沒有看到張然,好奇地道:“他人呢?”
張然從門旁邊閃了出來,笑道:“我在這里呢!”
施密茨笑道:“你還是這么愛搗蛋!”他說著趕緊把大家往屋里招呼:“別站著,趕緊進來吧!”
張然沖學生們招招手,帶著大家進了客廳。
瑪麗-希爾端著一盤餅干出來,放在桌子上,打量著張然,微笑道:“羅賓,你來了!
張然向老太太鞠躬道:“老師,是我,我帶著助手和學生來看你啦!”
老太太滿面紅光,笑容燦爛,接過張然手中的禮物,看了看張然身后的少男少女們,微笑著道:“這些都是你的學生吧,可真年輕啊!”
張然把自己的兩位助手李心悅和周正向老太太作了介紹,轉頭對班上的學生呵斥道:“一群笨蛋,也不知道叫人!”
學表演的非常注重傳承,張然他們的這一派尤其注重言傳身教,學生對老師非常尊重。馬龍-白蘭度狂放不羈,但他成名之后面對斯特拉依然非常尊重。有一回記者看到他穿著西裝,打著領帶,非常的正式,覺得奇怪。就問你這是要干什么去?白蘭度回答,我要和斯特拉共進午餐。
馬龍-白蘭度尚且如此,張然的學生哪里敢造次。都畢恭畢敬地沖著老太太行禮:“希爾夫人,你好!”
只有賈奶亮沖老太太鞠躬。然后用中文叫道:“祖師婆婆,你好!我是賈奶亮!”
張然直接給了賈奶亮一巴掌,見老太太詫異的看著自己,解釋道:“這小子是我們班的調皮鬼,特別讓我頭疼。他剛才你叫祖母!”國外沒有祖師婆婆這個叫法,張然直接翻譯成祖母了。
老太太呵呵笑道:“這孩子跟你以前很像,都是搗蛋鬼!”
張然直翻白眼:“他怎么可能跟我比,我多聰明啊!”
聽到老太太的話。班上的學生都來興趣了,原來張老師以前也是搗蛋鬼啊,真沒看出來!他以前干了哪些壞事呢?
王洛丹問道:“希爾夫人,張老師以前也是搗蛋鬼嗎?他怎么搗蛋的,你給我們講講吧!”
其他學生也紛紛道:“對啊,你給我們講講吧!”
張然感覺太陽穴跳跳的疼,這群兔崽子太壞了,就想著打聽我以前的糗事,早知道不帶他們來了!
老太太呵呵笑道:“我們學校和旁邊的南加大是死敵,兩個學校每年同城大戰的時候都會跑到對方學校搞破壞。羅賓把南加大攪得天翻地覆,讓南加大的師生恨得咬牙,是南加大的頭號公敵!”
張然辯解道:“我是為學校的榮譽作想。不能讓南加大以為我們好欺負啊!”
學生們聽到張然竟然是南加大公敵都來興趣了,紛紛道:“希爾夫人,他做了些什么呀?都變成南加大公敵了!”
“對啊,給我們講講吧!”
張然他們有三十個人,客廳被塞得滿滿的,老太太就帶著學生們到后面的人院子里。院子里早就擺上了桌子,還有椅子。老太太招呼學生們把沙拉、餅干、飲料,還有各種吃的搬到了院子里,然后跟椅子上跟大家講起張然以前的事來。
張然和施密茨也沒有閑著。把兩大塊調料泡過的鮮牛肉,直接放進電烤箱燒烤。然后悠閑的躺在院子里的吊床上,一邊喝啤酒。一邊閑聊。
施密茨看了一眼談笑風生的老伴,微笑道:“瑪麗聽到你要帶著學生來的消息后,高興得一連幾個晚上都睡不著,人也精神多了!”
張然笑起來:“老師的身體不好,看到她這么高興我也很開心!”
“可惜你在中國,不然可以經常過來看看。”施密茨喝了一口酒,看了看張然的學生們,道,“看到這些孩子就想起你剛學表演時候的樣子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張然挺胸抬頭道:“他們可沒有我這么聰明,像我這么聰明的學生課不容易見到!”
施密茨嘆了口氣道:“是啊,瑪麗說過很多次,你是她見過最有天賦的學生。她覺得你能夠成為德尼羅那樣的演員,可惜……”
張然無奈地笑了笑,自己確實讓老師失望了,不過比起自己現在做的德尼羅不算什么,老師會為我驕傲的!
老太太跟學生們聊了一陣張然以前的事,話題很快回到了表演上。她站了起來,看著眼前年輕的孩子們,微笑道:“我看看你們的臺詞怎么樣,誰來試試?”
賈奶亮舉手道:“我來,我!”
老太太微笑著道:“哈姆雷特的生存還是毀滅,你來一遍!”
賈奶亮問道:“英文的臺詞我背不下來,背中文的可以嗎?”
老太太點頭道:“可以!”
賈奶亮吸了一口氣,大聲朗誦道:“活著還是去死?這真是一個值得思慮的問題。去忍受那狂暴的命運無情的摧殘,還是挺身去反抗那無邊的煩惱……”
老太太仔細聽賈奶亮朗誦了幾句,走到他的面前,先將手按在他的頭頂,然后按在枕骨,接下來分別是胸口和腹部。
學生們都學過格洛托夫斯基的發聲訓練,知道老太太是在檢查賈奶亮共鳴腔的發聲情況。
一個演員的臺詞好不好,主要看三個方面,第一發音清楚,不吞字,不咽字;第二注意說話節奏感。不讓觀眾理解劇情有困難;第三注意感情的把控,有效向觀眾傳遞角色的內心情感變化等深層次的東西。
老太太雖然聽不懂中文,但這三點是能夠聽出來的。賈奶亮做得不錯。他的氣息和共鳴也都非常好,老太太比較滿意!
之后老太太又檢查了幾個學生的發聲情況。對張然班學生的情況有了大致的了解。她非常的欣慰,這些學生的底子打得很扎實,基礎相當牢固。看得出,張然在這些學生身上是下了功夫的!
不過作為老師,她還是叮囑道:“羅賓,你現在導演做得不錯,都跟呂克貝松合作了,但你是表演老師。不能把自己的功夫丟掉!”
“我一直在堅持訓練!”張轉頭看向身邊的學生,沖他們擠擠眼睛道,“你們說對吧!”
不想班上的學生全把腦袋轉到了一邊,裝著沒有看見。張然郁悶了,好哇,你們敢故意拆為師的臺,一會兒回去一人寫八千字的檢查!
老太太看著張然,微笑道:“生存還是毀滅,你念一遍!”
班上的學生都竊笑不止,嘻嘻。希爾夫人要檢查張老師的作業了,真是難得一見啊!
張然突然想起了從前學表演的日子,心里一陣溫暖。他吸了一口氣。朗聲道:“活著還是去死?這真是一個值得思慮的問題。去忍受那狂暴的命運無情的摧殘,還是挺身去反抗那無邊的煩惱……”
老太太像剛才檢查賈奶亮他們一樣,走到張然的面前,先將手按在張然的頭頂,然后按在枕骨,接下來分別是胸口和腹部,感受著他發聲時的震動。
等張然將這一大段臺詞念完,老太太微笑著點頭:“你發聲方式變了!”
格洛托夫斯基認為每個演員,哪怕是技巧純熟的演員。每隔幾年都會經歷幾種形式的嗓音轉換期,這是由于人的年齡改變了身體結構。所以一個演員如果不想停滯不前就要把一切重新開始一遍。學習換氣、學習發聲,以及共鳴器的使用。必須重新發現嗓子的運用法。
按照年齡來說,現在張然的嗓音跟幾年前應該是不同的,如果張然堅持訓練,那他的發聲方式應該跟從前有所不同;而她檢查的結果是張然的發聲跟幾年前確實不一樣了!
張然笑嘻嘻地道:“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說謊,我一直在堅持訓練!”
老太太滿意地道:“沒有丟下就好,你是表演老師,光有理論不行,必須要堅持上舞臺,沒有實踐很多東西是感受不到的!”
張然非常認同這一點,沒有實踐過,那是嘴把式:“我拍的戲都會在里面演點小角色,如果有合適角色,我也愿意去演一點重要的角色!”
老太太很滿意,問道:“你教了一年多的表演,也在嘗試兩派融合,有什么收獲嗎?”
張然沉吟了一下,道:“去年十月份,我去參加東京電影節,遇到了一個日本女孩,她接受的是鈴木忠志的鈴木訓練法,我跟她作了一些交流。我發現了她在展示一些動作的時候能夠帶動內在情緒!”
通過外部動作帶動內部情感,是老太太一直所追尋的東西,也是傳說中的斯坦尼第三階段的內容。這些年她結合斯坦尼和格洛托夫斯基開發出了一些訓練方法,但效果并不是特別明顯。要開發出斯坦尼第三階段的訓練法實在太難了!
張然繼續道:“在那之后,我讀了一些鈴木忠志的理論,他的一個說法提醒了我。他說,西方的創作者擅長先從他們的語言邏輯上進行思考,繼而創作劇本或者表演;而東方演員,更加懂得利用他們的身體去理解、感受和表達。日本的歌舞伎訓練根本沒法中國傳統戲劇訓練相比的,可是日本開發出了鈴木訓練法,我就在想也許應該從中國的傳統訓練中尋找解決辦法!于是,我開始查閱中國的訓練方法!”
老太太了解張然,以張然的個性肯定是有了發現,不然他不會說出來。她坐直了腰板,雙眼緊緊地盯著張然,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果然,張然鄭重地道:“我發現有一種特別的訓練方法,一種舞蹈的訓練方法。舞蹈叫中國古典舞,其中一派叫身韻派,這個流派特別強調手、眼、身法、步的表情、表意和造型能力,用來表達情感、塑造形象,更重要的是他們強調內外兼修,通過外部動作帶動內在的情感,這跟我們尋找的斯坦尼第三階段非常接近。解釋可能有點無力!”
說到這里,張然轉頭看向張馨藝,沖她示意道,“張馨藝,給希爾夫人跳一段古典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