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囚徒》已經交給電影頻道,剩下的都是他們的事,不需要張然操心。他工作的重心又放到了教學上,繼續跟學生打成一片。
當然,張然課余也沒有閑著,開始思考自己的第二部電影。關于第二部電影,他已經考慮一段時間了。
這一次他希望能拍一部能夠公映的電影。
如果還待在美國,張然有很多選擇,比如《電鋸驚魂》、《鬼影實錄》絕對能一舉成名。不過在國內,一個新人導演,張然選擇的余地不多。
現在市場行情太差,拍商業片風險太大,張然輸不起,新人導演如果第一部電影砸鍋,就沒以后了,不會再有投資人投錢。相對而言,走海外影展的路線風險要小些。只要在海外拿獎,回本的可能性很大。
ucla跟圣丹斯電影節簽有協議,張然是ucla的畢業生,可以讓學校做推薦。只要電影有一定的水準,入圍圣丹斯電影節的可能性很大。林詣彬的《明日好運到》就是得到了學校的推薦,最終才在圣丹斯大放異彩的。
經過反復思考,張然選擇了一部最適合他的影片《爆裂鼓手》。
電影大致講述的是音樂學院的新生安德魯是一心想成為查理-帕克那樣的傳奇鼓手,在加入競爭激烈的校爵士樂隊后,他看到了一線接近夢想的曙光,然后開始接受魔鬼導師弗萊徹的地獄式訓練。
最后在卡內基音樂廳臺上,安德魯發現弗萊徹給自己的是錯誤的樂譜,弗萊徹是要毀掉自己的前程。弗萊徹知道,卡內基音樂廳的業界大佬們過耳不忘。不過安德魯在承受打擊之后,最終返身回到舞臺,絕地反擊,用鼓當起了指揮,用音樂征服了所有人。
這是一個看上去特別勵志,但實際上非常殘酷的故事!
把外國的故事搬到國內難度很大,文化的鴻溝很難抹平。國內改編國外的電影不少,但成功著寥寥,能夠說得上好的恐怕就是《瘋狂的石頭》借鑒《兩桿大煙槍》,《人在囧途》借鑒《飛機、火車和汽車》了。
不過張然覺得把《爆裂鼓手》搬到國內成功的可能性很大,這一點從《爆裂鼓手》的票房就可以看出來。《爆裂鼓手》在歐美的票房相當一般,在東亞的表現卻相當驚人,日本票房300多萬美元,韓國更是達到了驚人的1100萬美元,可惜電影沒有在中國上映,如果中國能同步上映,超過2000萬美元完全有可能。
更有意思的是《爆裂鼓手》國內觀眾看完不少人覺得特別勵志;而歐美的媒體基本上認為電影是一部悲劇,男主角失去了自我。
究其原因,主要是觀念的問題,在東亞大家相信嚴師出高徒,能接受弗萊徹那樣的老師;而在歐美弗萊徹類的老師比較少見,因此弗萊徹在很多人心里是惡魔的形象。
張然打算拍《爆裂鼓手》的原因很簡單,電影的劇本非常出色,獲得了奧斯卡多項提名,并最終斬獲了兩項大獎,要是拍出來,送到電影節去參賽,獲獎的可能性很大。
成本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爆裂鼓手》場景非常簡單,除了撞車一場戲,其他戲基本上都是在排練室和舞臺上進行,基本上都是室內戲,電影成本只有330萬美元,非常低。北電有排練室,也有劇場,可以就地取材。
另外,電影的拍攝和制作周期非常短,《爆裂鼓手》只拍了十九天。對有教學任務的張然來說,這一點很重要。
《爆裂鼓手》是2014年片子,比較新,張然的記憶非常清晰,寫出來很容易。不過他并沒有急著動手,一部電影光有一個故事不行,還得有主題,或者說精神內核,電影的精神內核才是真正動人的東西。
為什么《超人》、《蜘蛛俠》這些電影評價都一般,而同樣是漫畫改編的《黑暗騎士》卻能夠備受追捧?就在于諾蘭在電影中注入了相當深刻的思想,使這部影片做到了雅俗共賞的程度。
那么《爆裂鼓手》的精神內核是什么?是不瘋魔不成活?是突破自我?還是是為了藝術的自我獻祭?
如果是幾個月前的張然,他一定會認為電影是在講不瘋魔不成活,是為了藝術的自我獻祭;但現在他覺得電影是在講人的欲望,是講欲望對內心的吞噬。
《爆裂鼓手》是個小故事,但有大命題,折磨與被折磨,都是表皮,甚至連成功都是皮。在這一點《爆裂鼓手》和《黑天鵝》異曲同工,都在展示成功光環下的黑暗面,為了成功而漸漸失去的人性。
其實成功沒有唯一的答案,成為大師名垂青史往往是偶然的事情。想要成功必須有一個要素,那就是熱愛。片中的安德魯從撕掉家里的音樂海報時就已經不愛音樂了,他看著幼時的錄像帶流淚,他是那么難過,卻沒有想過把鼓拿出來敲一敲。當他被老師一次次打罵后,他的初衷,他對架子鼓的熱愛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變態的想要追求極致的渴望,是那400多下的極限速度。
影片的最后安德魯確實做到了,他肯定會被現場的觀眾都記住,會進入林肯中心。但問題就在于進入林肯中心是否就意味著成為查理帕克?實際上差得很遠。安德魯那個自殺的師兄肖恩凱西不但進入了林肯中心,而且是林肯中心的首席,他都沒有成為查理帕克,更何況安德魯了。安德魯失去了成為查理帕克的可能性,倒是很可能成為第二個肖恩凱西。他走上了跟肖恩凱西同樣的道路,都擁有了高明的技術,卻又失去了對音樂的熱愛。
查理帕克之所以牛,在于開拓了爵士樂,將爵士樂帶到了新境界。手速400,林肯中心,只是成為一個好樂手的基礎,基本功過關了,才能正確詮釋樂曲,才能摸索著建立自己的音樂人格,才能創作出屬于自己的音樂。
安德魯是有天分的,而且非常努力,也許他本來是真的可能成為第二個查理帕克,但當他失去對音樂的熱愛后,無疑失去了這種可能性,這對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弗萊徹都是一個悲劇。
這就像一個人愛因斯坦似的天才在老師的壓迫下日夜做題,寫到食指流血,滿腦子全是試卷,終于考進了清華。能考進清華很牛,但對愛因斯坦來說,變成一個不在熱愛物理學,只會做題和考試的機器是不是巨大的悲劇?
從這個角度而言,《爆裂鼓手》是反勵志,反成功學的!
想明白《爆裂鼓手》要表達的東西后,該思考的就是如何改編的問題了。要把《爆裂鼓手》變成中國的故事肯定得做修改,因為電影講的是爵士鼓手的故事,爵士樂這東西,在國內不能說沒有,但實在太小眾了。
張然想到了兩種改編法,一種是把故事放到香江,張國榮就曾經拍過一部叫《鼓手》的電影;另一種是把鼓手換掉,改成其他的,比如說小提琴手,陳凱哥就拍過關于小提琴的電影《和你在一起》,里面也有嚴師和高徒。
把故事放到香江有些麻煩,關鍵是會爵士鼓的演員不好找,因此張然選擇了小提琴手。把鼓手換成小提琴問題不大,小提琴同樣可以追求手速,同樣可以讓人熱血沸騰。張然記得一只潘婷泰國的廣告片,在影片的最后啞巴女孩拿著滿身傷痕的小提琴,拉出《卡農》的時候,給人的沖擊力絲毫不遜于《爆裂鼓手》。
張然按照好萊塢三段式劇本的寫法把故事分成三塊,每一塊又進行細分,分別列出每一個階段的情節點,然后開始增添血肉。
雖然張然覺得電影是悲劇,不過在寫故事的時候還是盡量中立,站在客觀的角度對事件進行敘述,并不代入自己的情感,也不打算給出結論。到底是勵志,還是黑暗,讓觀眾自己判斷比較好!
“這個故事很有意思!”張然讀了一遍剛寫的情節,感覺很滿意,“人應該掌握技術,但不能為了技術而技術,否則就成了技術的傀儡,那就太可憐了!”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張然側耳一聽,是在敲自己的門沒錯。他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大晚上的,誰在敲門?
他走到門口,打開房門一看,竟然是季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