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蘭今夜穿著一件極其單薄的淺紫色紗裙,雖然秋夜的風有些涼爽,但對于她一個習武之人來說卻并沒有什么。
她一步步走向了那邊的一個亭子,亭子里有三三兩兩的人,有兩個打扮十分火、辣、暴露的女子靠在一個男子的身上,正說著什么,三人笑得極其的放、蕩。
而另一頭,則是一個在放河燈許愿的少女,她身穿一身青綠色的衣服,蹲在亭子旁邊的河邊閉眼向上天祈求著什么。
青木蘭看著民風如此淳樸的人,景,心中不由滑過一絲敬佩來。
盡管大燕一直處于戰爭之中,但是大燕的百姓卻沒有被戰火影響多少,雖然這其中也有南郡王治理有方的功勞,但是真正主宰大燕的撻拔睿和皇甫曜卻是十分有手段。
在戰火之中,能夠看到如此淳樸美好的東西,也不失為上位者的一種治國之道 感嘆完畢,青木蘭隨著小小的幾乎看不清身影的螢火蟲向那邊的亭子走去,她的到來并沒有引起誰的注意,因為在這中秋佳節之夜,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快樂與美好之中。
走到亭子里,青木蘭的目光陡然被一抹月白背影吸引了過去。
那背影似星似月,朦朧美好,就算看不見背影的主人的真正容貌,也能猜出他的風度翩翩與隨性淡然來。
他的面前擺放著一張七弦琴。
七弦琴
青木蘭的眼睛忽然睜大了些,她眼中的不可置信尤為明顯,目光觸及到那張紫色七弦琴時,就連手指都在顫抖。
她小心地掩飾著自己的失態,將顫抖著的手收回了袖子里,然后靠在了亭子的一根柱子旁,恍若在看風景。
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那道風景其實早已料到她會來。
看風景的人,不知什么時候會變成別人眼中的風景。
飄渺的琴聲緩緩在夜色里響起,本來前一刻還顯得有些熱鬧的亭子,在這一刻竟然陡然安靜下來。
調笑的男女興味的目光打量著那彈琴之人的背影,眼中的好奇和欣賞尤為明顯。
放河燈祈禱的少女也被這琴聲吸引了目光,她依舊蹲在河邊,但眉眼之間因那琴聲而多了幾分安靜與滿足。
這琴聲曲調,都是青木蘭不曾聽過的,她向來好琴,不過她從不在任何人面前彈奏,因此她喜好琴曲一事,是一個秘密。
但是如今遇見這人,這琴,這曲,她倒有了幾分知音偶遇之感了,這彈奏之人很明顯追求的只是一種恬靜、閑適、虛靜,深和悠遠的境界,但是他的心中明顯還有這牽絆,無法做到真正的人曲合一。
青木蘭微微閉著眼睛,感受著這美妙琴音中的每一種旋律與節奏,也感受著彈奏之人的心思和無奈。
琴聲漸漸變得音淡聲稀,流水過去,到來的是一片霧靄之象,她猜不透彈奏之人到底想要表達的是什么,但她能夠感受到這彈奏之人此刻的心情。
試探
還是以音識人
此人的琴意得之于弦外,正是言有盡而意無窮,若非懂琴之人,根本聽不懂。
“姑娘覺得這曲,可還入耳”清冽的嗓音忽然傳入自己的耳邊,青木蘭猛然睜開了眼睛。
眼中的欣賞和贊嘆不復,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寒冽與防備。
此人,到底是何人
彈奏的男子緩緩起身,在還未從他的琴聲中回神的眾人視線中,露出了他的側臉。
精致,完美。
但是青木蘭沒有被震驚到,她的目光依舊淡淡的。
那男子輕輕放下自己寬大的袖子,然后轉身,抬眼看向了青木蘭,仿若他早就知道青木蘭在亭子的哪一個方向,哪一根柱子的旁邊。
而他的琴聲,只彈給她一人聽。
至于能不能聽懂,那他就不知道了。
男子轉身過來,英俊清寒的容顏露在了搖曳的燈光下,青木蘭的手一緊,但比她的手還要緊的,是她的心。
“是你”她挑眉,額間所繪的罌粟花已不再,取而代之的一朵緋色落櫻。
“想不到姑娘還記得在下。”說話之人,正是那日與南鑫一同前往城門迎接青木蘭的那個青衫男子撻拔悠 “自然記得,公子乃非常人,我怎么可能不記得呢。”青木蘭笑著,但眼中的寒意卻是半分未散,反之,在看到撻拔悠俊逸非凡的臉龐時,更寒了幾分。
撻拔悠輕輕一笑,抬手示意青木蘭到這邊來說話,“姑娘既然在此聽在下的曲子,何必下來一起品味曲中意境”
青木蘭瞇起了好看的眼眸,沉吟片刻,頷首,“好。”
這個人明明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卻還是姑娘姑娘地叫著,仿佛兩人今夜只是偶遇,今夜才是初識,他的身份,真是越來越讓她好奇了。
莫非她真的不是大燕的四王爺撻拔悠
要知道,如果是撻拔悠的話,他一定會試探自己,甚至是讓自己厭惡他,可眼前的男子,舉手之間氣度絕佳,怎么也不像是對她有意見的人。
撻拔悠看著面色自若的青木蘭,心想這個女人可真是夠鎮定的,盡管已經懷疑了自己,但她還是不動聲色地與自己靠近一點,再一點。
想來她還是不能確定自己的真實身份吧。他想。
撻拔悠的身邊早就備好了一張小幾,青木蘭看到小幾上墊著的淺紫軟墊時,目光微微一閃。
兩人坐下之后,亭子里的局外人不知何時已經離去,就連放河燈許愿的那個少女都是自覺地離開了。
單是這兩人的容貌,舉止,以及對話,還有視線中含著的一分凍死人的冰冷,誰還敢再呆下去 “姑娘可知在下剛剛那首曲子的名字”撻拔悠修長的手指在紫色的七弦琴上輕輕撥動著,一聲,一聲,稀疏的琴音發出,盡管斷斷續續,卻不顯的突兀。
青木蘭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因他先前所奏的曲子的確很得她的心思,所以她也放下了自己的芥蒂,與他一論。
“什么名字我倒是猜不出來,但這曲子時而虛、時而靜,在這喧囂的夜色里,營造出一種深遠,單是看你的指法,再融合上這甚遠,在樂理方面,你已經算是很厲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