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后,沈蘊秋出院了。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沈蘊秋纖長的手指緩緩地撫過受傷的部位,淺淺地笑了笑,正像雷慶華說的,脖子上的疤痕幾不可見。
接沈蘊秋出院的,是她的表妹史芳芳。史芳芳是沈蘊秋舅舅的女兒,21歲,x城人,有個腦癱的弟弟,19歲。他們的母親,在得知兒子是腦癱后的第二年就和丈夫離婚,跟一個香港人去了深圳,十幾年了一直沒有來看過他們姐弟。沈蘊秋的舅舅又當爸又當媽照顧一雙兒女,前年因為肝癌去世了,于是,照顧弟弟的責任就落到了史芳芳一個人身上。
沈蘊秋來s市后,聽說這里有個父親在照顧腦癱兒子的十幾年里自己摸索了一套按摩療法,竟將兒子成功治愈,現在孩子都在讀大專了。為了幫助更多的腦癱家庭,這位父親盡管自己經濟非常緊張,幾年來卻堅持義務為來找他的孩子做按摩。于是,沈蘊秋與這位父親取得聯系并獲得他同意后,將史芳芳姐弟接來住在自己這里,方便表弟每天去治療。
沈蘊秋回家先洗了個澡,然后在車庫取了車,送史家姐弟去治療,自己則去了辦事處。住院這段日子,雖然重要的合同工作人員會送到醫院來向她匯報,但還是積累了很多零碎事情。等她全部處理完,已經快下午下班時間了,她趕緊去美發沙龍做頭發。
余飛昨天就打電話告訴她,今晚他叔叔余競冬請她吃飯,希望她一定去。盡管,沈蘊秋并沒有決定接受余飛的建議去g市,但自己始終是做建材生意的,房產商、建筑商都是她的客戶,這個飯局是一定要去的。
余競冬請客的地方是一家叫“流年”的俱樂部性質酒店,在2000年的s市仍是全市鮮有的高能會員制社交場所。來此用餐的人,大都是官員和富商,且都必須憑會員卡入內,每位會員在這里都存有專用的餐具、煙、酒。沈蘊秋來s市才半年,雖聽說過,但畢竟根基尚淺,一直沒進去過。
今天,沈蘊秋穿了一件亞麻的白色長袖襯衫,同質地黑色長褲,金色的細高跟小羊皮皮鞋,搭配金色手袋,剛剛吹洗過的烏黑長發輕松隨意地扎成了馬尾,整個人看起來利落又不失典雅。
當大堂的刷卡自動門打開時,余競冬覺得眼前瞬時一亮,他立即迎了上去,左手摁著領帶,微躬著身,向沈蘊秋伸出右手:“沈小姐,歡迎,歡迎!”
“余董,很高興見到您!”沈蘊秋禮貌地伸出手與余競冬握了握,在他的指引下進入他的專用包間。包間里的余飛早已為她拉開座位,沈蘊秋笑著過去坐了下來。
“蘊秋,你的面子真是不一般大啊,我叔都到大門口去迎你了。”余飛調侃道。
“你這臭小子,怎么這么酸!頭次見面,這點禮儀一點不為過啊。”余競冬在余飛的頭上拍了一下,也在主位座了下來。
“余董真是太客氣了!其實于公于私都應該是我請您的!”沈蘊秋笑著對余競冬說。
“哪的話,我雖是余飛的叔叔,但也就大了你們十歲都不到,平時他跟我也沒大沒小的。沈小姐不必拘束,你要是過意不去,下次可以回請我。”余競冬說完,朝一旁的侍應生揮揮手,示意上菜,期間手機響,便接電話聊起來,只是以手、眼示意余飛招待沈蘊秋。
余飛與沈蘊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等菜上來,但兩個人都能感到,余競冬盡管在接電話,眼睛卻始終停留在沈蘊秋的身上。
余競冬早就知道沈蘊秋。當余飛提出想鼓動沈蘊秋出任他們g市項目的副總時,余競冬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并提出想見見她。之所以他會同意一個從未見過的年輕女子出任異地項目的副總,還源于一個在g市的朋友說過的一樁舊事。
那是5年前的春天,余競冬這位g市的朋友在沈蘊秋所在的物資公司購了一批鋼材,適逢當時各地鋼材供應緊張,x城物資公司雖然簽了合同,但存貨不夠,跑了幾家鋼廠又拿不到貨,本已準備支付違約金。可當時僅工作了一年不到的沈蘊秋堅持說服領導由她再去趟鞍山。在離供貨合同到期只有不到一個星期的時候,這個小姑娘硬是從鞍山搞來20噸鋼材,由于時間緊迫,來不及等車皮,她親自押著其中的5噸鋼材先從鞍山返回g市。那段時間凡是跑長途的都知道,路上經常會被打劫,而沈蘊秋在快到g市很不走運的遇上了。當時為了保住身上的公款,愣是被歹徒砍傷了手臂,幸虧被公路巡警及時發現,否則很可能命都掉在路上。事后,朋友曾拿出一萬元去謝她,被她拒絕了,從此兩人交了朋友。據說,沈蘊秋不但遇事沉著膽大,還很有經營手段,4年前她就承包了x城物資公司的一個分公司,利潤每年翻番,很有一套。
今天見到沈蘊秋,余競冬卻是大出意外,他沒想到朋友口中的商業人才,余飛口中愛管閑事的女“英雄”,竟是這樣一個文靜柔婉的美貌女子,這讓他不禁大感興趣。放下電話,余競冬拿起面前已斟上“拉菲”的杯子,朝對面的沈蘊秋舉起來:“沈小姐,很高興今天你能賞光!來,cheers!”
“謝謝!”沈蘊秋舉起杯與余競冬和余飛分別碰了碰,然后轉了轉手中杯子,放在小巧精致的鼻子下聞了聞,才放在唇上輕輕地抿了一口,對余競冬笑著說:“色澤清洌,單寧柔滑,齒頰生香,余董點了瓶好酒!如此破費,蘊秋愧不敢當啊!”
“哪里,哪里!想不到沈小姐對紅酒也有研究?”余競冬眼神玩味地看著沈蘊秋。
“談不上研究,只不過偶爾看到過一些文字介紹,閑來無事的時候自己買了些不同的牌子的,分別對比了一下,純屬瞎胡鬧。倒叫余董見笑了!”沈蘊秋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哈哈,能專門去品嘗對照,還不算研究,沈小姐可真謙虛。這瓶是95年的拉菲,年份雖不長,但正如沈小姐所說,該酒單寧柔滑,喝后齒頰生香啊,是我前段時間從法國帶回來的。來,來,來,別光顧說話,吃菜。余飛,你們老同學,幫沈小姐多夾些她愛吃的。”余競冬大聲招呼著,自己也吃了些,隨即又開口道:“沈小姐如果不介意,我也跟余飛一樣,叫你蘊秋吧?”
“當然可以啊!”沈蘊秋笑著。
“蘊秋,余飛跟你提過想請你來我們公司工作的事吧?”余競冬終于把話題切入了主題。
“是的,余董。”
“叫我競冬吧,大家隨便些。”余競冬的這句話令沈蘊秋和余飛同時愣了愣,他卻當作沒看見繼續說“你考慮好了嗎,蘊秋?”
“我仔細考慮過,覺得時機不對,所以只能表示感謝了!”沈蘊秋還是禮貌地回答。
“蘊秋,你和譚紅梅是朋友吧?”余競冬忽然轉換話題問道。
“您是說g市的譚大姐?您認識她?”
“是。紅梅姐在洛杉磯留學的時候,是我家的房客。她跟我說過很多你的事,對你可是贊不絕口吶!我之所以會同意余飛的提議,很大程度上是基于譚紅梅對于你經營才能的評價,而不是你與余飛的同學之誼。”余競冬說到這里停了停,朝沈蘊秋又舉了下酒杯,自己喝了一口,才又繼續說“至于你說的時機,我想,應該是指你現在的承包合同吧?”
“余董……”
“叫我競冬。”余競冬打斷道。
沈蘊秋尷尬地看了看余飛,余飛無奈地笑著聳聳肩。
“那我就叫您競冬了。我確實覺得經營部才剛成立半年,根基未穩,我此時不適合離開。我不光是要對跟著我干的員工有交待,更要對那些信任我的客戶有交待。您也知道,現在做生意,多數是朋友基于信任來的,我如果不干了,盡管有合同,也還是會覺得對不起朋友。”沈蘊秋不急不緩的說著。
“那如果,我給你一個時間,讓你對朋友和員工有個交待,你能考慮來做嗎?我給你20萬年薪,配房配車,通訊費全包。怎么樣?”余競冬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沈蘊秋開出了條件。
“謝謝您這么看得起我!但這個時間恐怕不會短,您能等,項目恐怕不能等吧?”沈蘊秋還是淡淡地回答。
“余飛沒說嗎?這是塊毛地,目前拆遷還沒開始,所以,我可以給你半年的時間做掃尾。”余競冬自信地說著,在他看來,沈蘊秋的每一個回答雖然都沒有打算來做的意思,但又并非沒有余地,而這些留出來的余地,應該就是她和自己討價還價的籌碼,說合適了,也就談成了。
“哦,拆遷可快可慢吶。”沈蘊秋低頭吃了口菜,然后不緊不慢地說“您不會打算300畝一次全開了吧?”
“嗯,根據拆遷進度,有可能會分為兩期開發吧。”余飛插道。
沈蘊秋笑笑接著對余競冬說“如果給我一年的時間,我可以考慮您的邀請。”
“一年有點長啊!你看這樣行不行?時間就定半年,你的投資損失由我承擔,怎么樣?”
沈蘊秋不置可否地笑笑,忽然問道:“競冬,你覺得是自己當老板好呢,還是當職業經理人好?”
余競冬先是愣了下,隨即回過味來,哈哈大笑起來:“不愧是沈蘊秋啊!行,我把個人的15%股份拿出10%作為干股給你,怎么樣?”
沈蘊秋抿了抿紅潤的嘴唇,輕笑著看向余競冬說:“還是不行。我經營部的員工都是從我當初在x城承包時就一起打拼的兄弟姐妹,我不能因為自己把他們都給扔了。這可不是錢能補償的。”
“那你的意思?”
“您作為老板,應該有競豪未來的發展預期吧?我能聽聽您的打算嗎?”
余競冬瞇起眼看著沈蘊秋,想從她的臉上探究出她真正的想法。此時,他才感到,這確實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對于談判,她的大腦遠比外貌來得精明。這促使他不自覺地坐正了身子,不再僅僅是以欣賞一個美貌女子的角度來進行這場初次洽談。
“蘊秋,房地產是個有趣的行業,你踏入以后就會發現,它不單單是一個行業,而是一條經濟命脈,關系著許多的行業生存,我也是做了才慢慢發現的。所以,競豪未來應該會逐步發展為多產業的建設集團。當然這是我的設想,要想實現,還需要付出很多努力。”余競冬的臉上有一種光彩,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分外的明亮。
“那么,可不可以在向不同城市擴張的同時,結上產業鏈的第一個環呢?余董事長!”沈蘊秋調皮地朝余競冬眨眨眼。余飛不明所以地看著沈蘊秋,余競冬卻是一下明白了沈蘊秋的意思,心里不禁暗暗感嘆,幸虧不是要和她做對手。
“說吧,是想讓我入股呢,還是直接讓我收購?”
“呵呵,我可不舍得把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便宜賣給你!投資入股吧。不但可以利益共享,也可以為競豪未來各類項目的材料供應減少成本支出,雙贏。當然,入股金額與您給我的競豪股份等同,所以,我要的不是干股。”沈蘊秋話一出口,余飛一下張大了嘴,指著她好半天才道:“沈蘊秋,你太陰了!這樣的條件你也提得出來?”
余競冬卻是忍不住“啪,啪,啪”地拍起了手:“小飛,看來以后你要好好地向蘊秋學習生意經啰!好,蘊秋,讓我考慮一下,三天后,給你答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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