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忙“噓”了一聲輕聲在綠蘿耳旁說道:“今個兒姑爺剛走,定是姑娘想的緊了,一會兒回府之后,便將床鋪鋪好,趁著酒醉,姑娘還能睡個安穩的覺。”
綠蘿覺得碧月說的有理,忙點點頭為已經昏睡著的程婉月蓋了一件衣裳在身上。
就在這時馬車突然晃了一下,程婉月揉了揉眼睛問道:“怎么了?發生什么事情了?”
碧月搖搖頭忙說道:“奴婢也不知道,這就去看一下。”說著便挑起了簾子問正在駕車的追雨。“追雨大哥,發生什么事情了?”
追雨一臉緊繃的看著前方說道:“前面有人攔路,我讓王生先去看一下了,你和綠蘿姑娘陪在少奶奶的身邊,千萬別出來。”
碧月回了馬車里,將這件事情告訴了程婉月,程婉月一下子酒醒大半,就在這時忽聽一道男聲響起,聽上去還略帶一絲熟悉。
“請問馬車里的可是侯府的三姑娘程婉月小姐?”
程婉月皺了一下眉頭,挑起簾子向外看,只見一名男子身著一套月牙白色的錦袍,一張臉白希的近乎透明,看上去有些熟悉。
追雨回答道:“馬車里坐著的是我們王府的郡王妃,你是何人?”
那人皺了一下眉頭之后,忽然又笑道,溫潤如熙的笑容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是了,她那會兒便已經定了親,看樣子這馬車里坐著的就是婉月姑娘了。”
等男人再靠近一些的時候,程婉月終于看清,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尹千夜的大哥尹千憂。他不是已經回了東寅國嗎?為何又會出現在這里?
“站住,不許再靠近,否則休怪我無禮了。”追雨忙跳下了馬車,抽出腰間的佩劍擋在前面。
“追雨,算了。那是東寅國的太子,不得無禮。退下吧。”程婉月慵懶帶著一絲醉意的話語從馬車里忽然傳出來。
尹千憂聽聞之后,露出一絲展顏的笑容。“恕本太子有些唐突了,不知郡王妃可否下來借一步說話?”
程婉月蹙了下眉頭,尹千憂會出現在這里本來就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但是無論如何此時此景都不是一個最佳見面的時間。于是她給了碧月一記眼神,碧月忙挑起簾子走下馬車,施了一禮說道:“尹太子,我們家郡王妃今日有些乏了,有什么事情還請太子爺明日派人遞了帖子在說。”
她的話音剛落,尹千憂身邊的侍衛便拔出大刀,怒叱一聲:“大膽,你是什么東西?我們家太子請你們郡王妃小坐,也是看的起你們家郡王妃,竟然如此不識抬舉。”
碧月聽了他的話也冷哼一聲說道:“我家郡王妃不過是看在尹太子曾經救過她的份上才讓尹太子遞拜帖,不然的話單憑你們太子想跟我們郡王妃單獨說話,恐怕是根本不可能的吧?別忘了,這里是南明國,一切得按照南明國的禮制來。”
“你!”尹千憂身邊的侍衛剛要揮刀相向,卻被尹千憂喝退了回去。“武將軍,無得無禮。”
被稱作武將軍的侍衛應了聲是,狠狠的瞪了碧月一眼,一臉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尹千憂雙手一抱拳笑笑說道:“這位姑娘教訓的是,的確是在下唐突了,不過請你轉告你們郡王妃,本太子此次前來,乃是私自進京,實屬萬不得已,此事關乎到千夜的性命,若是你們郡王妃明日午時方便,可來悅來客棧找本太子。”說著一拱手便轉身離開了。
程婉月在馬車內將他的話聽的一清二楚,尹千夜不是跟他一起回了東寅國嗎?怎么又會有性命之憂呢?這又和南明國有什么關系?碧月上了馬車之后見程婉月正一臉呆怔的看著窗外,知道她已經將剛才的話聽了進去。忙問道:“少奶奶,您明天會去嗎?”
程婉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先回府再說吧。”說著便命追雨趕緊架著馬車往王府趕去。
回了王府之后,程婉月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個澡便躺在了床上,望著天花板好久都沒有閉上眼睛。一是覺得身邊空空的有些不適應,二是尹千憂的話一直在她的腦海中不停的重復。
她雖然現在已經對尹千夜沒有男女之情,也不再執著,可是她畢竟是拿他當好朋友一樣看待的。程婉月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久,直到天快亮了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將近晌午程婉月才醒,桌子上早已擺好了膳食,程婉月抻了個懶腰笑道:“怪不得會做夢夢見吃豬蹄,原來是被這些東西給勾出饞蟲來了。”
程婉月說這話的時候,綠蘿正巧端著一盆清水走進來,聽完她的話‘噗哧’一聲笑了。“少奶奶,您這是餓的,這都已經快要晌午了,能不夢見豬蹄嘛。”
程婉月一聽晌午兩個字,‘撲騰’一下從床上坐起身,嚇了綠蘿一大跳,“少奶奶,您怎么了?”
程婉月忙說道:“快給我更衣,然后讓追雨備好馬車,我要去趟悅來客棧。”
綠蘿有些不高興的嘟著嘴,一邊給程婉月穿衣服一邊小聲說道:“少奶奶,您還朕要去啊?您要知道,您現在可不似成親之前了,尤其是這會兒少爺又不在家。您要注意一些形象才是呢。”綠蘿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幾乎是用哼出來的。
程婉月挑了一下眉角,看了一眼綠蘿聽她哼哼唧唧的問道:“你自己在那嘀咕什么呢?”
綠蘿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奴婢是說,您別忘了,現在已經是有夫之婦了,單獨去見外男,若是被少爺知道了,肯定是要生氣的。到時候少爺吃醋苦的可還是少奶奶您自己,奴婢和碧月兩個人都聽過好多回了,您跟少爺在床上打架,最先求饒說錯了的,總是您。”
程婉月一口鹽水差點沒全噴到綠蘿的臉上,忙擦了擦嘴說道:“你不懂瞎說什么?這話以后可不許跟外人說知不知道?”
綠蘿雖然點頭稱是,但是心里卻頗有些不服氣,見程婉月洗漱完畢,一邊為她打理著發絲一邊說道:“那少奶奶,咱們還去嗎?”
程婉月點點頭,“當然要去,一會兒我用過午膳便去,你先讓追雨派王生先去悅來客棧遞張帖子,隨后我們再去。”
綠蘿見程婉月有些執拗,也只好隨著她去了,點點頭說道:“奴婢這就去。”說著便匆匆忙忙的退了出去。
程婉月用過晚膳之后便又匆匆忙忙的離開了王府,剛一出王府的大門便碰到了剛下早朝的蕭王爺,蕭王爺見程婉月穿戴整齊忙問道:“婉月,又出去啊?”
程婉月給蕭王爺行了一禮說道:“是呢父王,今個兒有點事情要去辦,我會盡早趕回來的。”
蕭王爺一臉贊賞了掃了一眼程婉月,他也聽說了程婉月為蕭天玦籌集了三十萬擔糧食和二十萬擔草料的事情,所以對這個兒媳婦兒橫豎看都滿意的不得了,也難怪她會抽中落霞寺里那根簽。
蕭王爺擺擺手一臉笑意的說道:“去吧去吧,若是有什么事情就跟父王說,父王能辦的定會為你辦到的。”
程婉月笑著謝過了蕭王爺,這才在碧月和綠蘿的攙扶下走上了馬車,當馬車穩穩的停在悅來客棧的門前時,門口有兩個身著布衣的壯漢一左一右的站在那里,見程婉月下車忙走上前說道:“參見郡王妃,我家主子有命,勞請郡王妃單獨面見主子,事關重大。”
那個侍衛的話音剛落,綠蘿第一個跳出來表示反對,“那可不成,自古男女授受不親,又豈能私下見面,更何況我家姑娘如今已經嫁作人婦,更要避嫌。”
那侍衛剛要反駁,就聽程婉月也說道:“綠蘿說的不錯,我容你上去稟告你家主子,這些都是我王府衷心之人,他若是允許我便帶著人上去,他若是不許,那恕我告辭了。”
程婉月的話音剛落,悅來客棧的二樓一間客房的窗子便被打開,跟在尹千憂身邊的那個武將軍探出腦袋對著樓下的人喊道:“掌柜的說讓她們都上來吧。”
把手的兩個侍衛這才放她們進去,程婉月帶著兩個丫鬟還有追雨一個接一個的進入了客棧,整個客棧早已被尹千憂包了下來,等程婉月她們上了樓進了房間,尹千憂早已叫來一桌子好酒好菜。見程婉月進來忙說道:“婉月姑娘,請坐吧。”
程婉月點點頭,坐在了椅子上緩緩開口直奔主題說道:“千夜究竟怎么了?還勞煩太子如實相告。”
尹千憂看著程婉月,輕啄了一口杯中的酒,優雅的動作一氣呵成,一看便是自命非凡,乃人中龍鳳,“想不到你和我如此生疏,你能直呼皇弟的名諱,卻要叫我一聲尹太子,本太子真的好生羨慕皇弟啊。”
程婉月笑笑,端起酒杯聞了聞,一股清香的果味竄入鼻息中,只不過她并沒有喝,而是將酒杯拿在手中把玩說道:“千夜跟我乃是君子之交,即便他貴為二皇子在我面前卻一直是以第一人稱自稱,而太子卻是本太子,可能這也是一種差距吧。”
尹千憂看著程婉月半晌,忽然笑出聲來,“看來婉月姑娘是在怪我嘍,也是在下的不好,我這次來南明的確是私自進京,我們都像朋友那般稱呼便好。”
程婉月只是擔心尹千夜,于是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尹大哥可否告知小妹,千夜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嗎?”
“千夜他失蹤了。”
尹千憂的話音剛落,程婉月便站起身一臉驚訝的問道:“尹千夜失蹤了?什么時候的事情?他不是跟你一起回東寅國了嗎?”
尹千憂看著一臉激動的程婉月,眼里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眸光,程婉月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重新做回椅子上,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
尹千憂清了清嗓子說道:“兩個月前,我們一起回東寅的路上,突然殺出一路黑衣人,從他們的身手上來看應該是我們東寅國宮里的侍衛。千夜在突圍的途中身負重傷,我們被沖散了,當我回到東寅的時候,才知道他一直都沒有回去過,又過了半個月還是沒有皇弟的一點消息,我這才沿途趕回來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
程婉月聽完之后,皺了一下眉頭,清澈的眸子如一汪清水看著尹千憂,半晌才開口問道:“你是懷疑他跟我們在一起?”
尹千憂點了點頭,隨后又搖了搖頭,仿佛心里一直在糾結著某件事情,“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剛開始以為他受了重傷肯定會回來找你和蕭郡王,可是昨夜我來找你之后,你今日出現在這里,就證明,你們對此事肯定也是不知情的。”
程婉月面色有些不悅的冷冷說道:“我們的確是不知情。”
尹千憂看出程婉月有些不高興,然后忙解釋說道:“婉月姑娘,你千萬不要有什么誤會,我來這里之所以跟你說這么多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意思,他畢竟是我東寅國的二皇子,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我沒有辦法跟父皇和母后交代,這一次我私自來南明國尋找皇弟,父皇他們也不知道。人在我這里丟的,我當然有責任將他找回去。”
聽他這么一說,程婉月的心里才稍稍好過一些,隨后想了半天又問道:“那你知道要殺千夜的人會是誰嗎?”
尹千憂低下頭看著一旁放在桌子上的酒壺,忽然拿過來打開壺蓋,將壺中的酒一仰而盡。“我查過了,派人刺殺皇弟的人是母后。”
程婉月記得尹千夜跟自己說過,他的親生母后曾經為了他而被毒害,所以他才會被送來南明當質子,也正因如此,他陌離的名字便是他死去的娘親為他取的。難不成這東寅國的皇后是怕尹千夜回去搶了尹千憂的太子之位?可按理說不應該啊,尹千夜畢竟離開東寅十多年了,無論是人脈還是自身都應該威脅不到尹千憂才是。這皇后未免也太未雨綢繆了些。
尹千憂見程婉月只是瞇著眼睛不說話,忙問道:“你在想什么想的如此專注?”
程婉月回過神來淡淡的說道:“沒什么,我只是想問你一句,你怕千夜威脅到你太子的地位嗎?”
尹千憂知道程婉月為何會這樣問,搖了搖頭說道:“其實我并不想當這個太子你能相信嗎?”
他說的如此真誠,臉上露出一絲為難,而又身不由己的神色。仿佛真的對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感到不屑一顧。
程婉月如今并不想跟他們牽扯的太多,尤其放眼以后,南明和東寅恐怕是戰事在所難免。現在北疆和南明國的戰士已經開始,若是東寅國在這個時候再趁虛而入,那南明國便是腹背受敵,即便是尹千憂說的再好聽,程婉月也是不大相信的。
“尹太子,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呢?”程婉月不再跟他拐彎抹角而是單刀直入的問道。
尹千憂一聽程婉月又開始稱呼他為太子,苦澀的一笑說道:“我只想求你幫個忙,畢竟國域不同,我不可能大肆的在南明張揚,拜托婉月姑娘調用一下你自己的人脈關系,幫我在南明仔細查查找一下,若是……”
他的話剛說了一半,那個被稱作武將軍的人便一臉神色的慌張的走了進來說道:“主子,飛鴿傳書,十萬火急。”
尹千憂忙將小竹簽接了過來,打開拿出一張紙條,越看臉色便越陰沉,跟他之前一臉謙和的模樣完全不符。他看完了書信手一抖,那紙張便無火自燃了起來。
“武將軍,通知所有的侍衛馬上整裝,我們現在便啟程回東寅。”尹千憂說著還一臉意味不明的掃了一眼程婉月,程婉月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變化的這么快,但是她敢肯定,東寅一定是出了不小的事情。
武將軍點點頭說道:“是,屬下這就去辦。”說完便匆忙的離開了。
程婉月沒有說話,也沒有問尹千憂為什么不再說下去,房間里忽然變得異常沉默起來,許久之后,尹千憂開口打開沉默說道:“尋找千夜的事情不用再勞煩婉月姑娘了。人已經找到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變得肯疲憊。
程婉月心里‘咯噔’一下,一臉疑惑的看著尹千憂問道:“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尹千憂看了程婉月半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沒有說出任何話語,便隨著侍衛匆忙的離開了。程婉月望著他離去背影心想:難道他們找到的真的是尹千夜的尸體?她似乎不敢再想,寧肯相信他還活著。
程婉月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酒杯,端起來一飲而盡,像是壓驚,就像是在自我安慰,放下酒杯的那一刻,程婉月忽然想到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于是站起身匆忙的說道:“回府。”
綠蘿和碧月兩個丫頭相互對視了一眼,她們發覺自從郡王爺走了之后,她們姑娘好像每天都有許多干不完的事情。
程婉月匆匆忙忙的回了王府之后,便讓追雨派王生去了趟南城,通知童掌柜一聲,明日回府少奶奶有要緊的事情相見。
就這樣忙忙碌碌的過了一個多月,程婉月從南城的鋪子里調回了五個掌柜的,其中以童掌柜的為首,給了他們三十萬兩的銀子,將鋪子開到了東寅國,主要賣些南疆的絲綢,還有程婉月私自里研制出的護膚品。倒也是暢銷的不得了,此乃后話暫且不提。
這天程婉月剛剛收到了蕭天玦機寄回來的家書,他已經到邊關一個月了,名聲大噪,甚至都要蓋過了秦老將軍的威名,簡直是名聲大噪。這其中還要感謝程婉月贊助的那些糧草,這讓那些餓著肚子上戰場的將士們不勝感激。
“少奶奶,少爺的家書又到了吧?瞧您開心的。”碧月一進門便看到程婉月斜倚在小榻上,瞇著眼睛笑的正歡。
程婉月打了個哈欠說道:“嗯,相公說了,讓你和綠蘿趕緊準備好嫁衣,等著過些時日讓追風回來辦件公事,順便讓你們一起將親成了。”
碧月一聽鬧了個大紅臉,說道:“少奶奶,這事兒奴婢還不著急,這段時間又正巧缺人手,奴婢們要是都成了親,誰來伺候姑娘啊?”
程婉月放下家書白了碧月一眼說道:“就那么兩三日的功夫,我自己也能照顧自己了。再說了不是還有乳娘在嘛,乳娘老早的就想著要抱外孫子了,所以你和追雨成親了之后可得抓緊啊。”
程婉月的話音剛落,就聽外面的王生說道:“呦,追雨大哥,您這是怎么了?臉怎么還紅成這樣?我覺得少奶奶說的話很正確啊,成家了之后可不是要生娃娃的。”
程婉月在屋內聽著忍不住‘噗哧’笑了一聲,碧月的臉色紅的更加的厲害了。許久之后程婉月見碧月一直紅著臉不說話,忙擺擺手說道:“得了,我也乏了,先睡一會兒。你和綠蘿說一聲,這段時間晚上便哪也不要去了,繡嫁衣吧,等著相公下封書信送回來的時候,想必也知道追風什么時候能回來,到時候,將你們的婚事一起辦了吧,省的夜長夢多的。”程婉月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越到后面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甚至都能聽到細微的鼾聲傳來。
碧月忙替程婉月蓋好了被子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如今的院子里已經長滿了綠油油的一片,等著再過些時日滿園子都會飄出花香吧。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