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不要也去打個招呼?”
林依然轉頭看張揚,張揚點了點頭,又瞥一眼楊雨婷,道:“要不等一下再去?”
“怕雨婷怪你呀?”
林依然抿嘴一笑,“放心啦,她剛剛那么說,是怕葛隆還會找茬,不會真生氣的。”
一邊說,一邊拉著張揚走了過去。
這邊除了顧玉堂和楊雨婷之外,還有三人,看年紀都在四旬以上,身上有一種書卷氣,顧玉堂正要與楊雨婷介紹,看到張揚與林依然過來,遠遠地就朝他們招了招手。
張揚與林依然走到近前,楊雨婷的目光與林依然一觸而過,朝張揚一笑,張揚只好也回以一笑,雖然是被迫,但在人家生日宴上打入總是事實,多少有點尷尬。
“剛好,都來認識一下。”
顧玉堂示意張揚與林依然坐下來,這才從自己左手邊開始介紹起來,“連江,算是我的書畫老師,行書、草書堪稱冠絕當代。”
連江與顧玉堂差不多的年紀,卻不似顧玉堂那樣和氣,顯得有些傲氣,聽顧玉堂說自己的行書、草書冠絕當代,不僅沒有謙讓,反倒是一副本就是如此的神情。
張揚、林依然與楊雨婷一起朝老人欠了下身,楊雨婷笑道:“那我以后要找連老請教啦。”
連江雖然倨傲,卻也知道分對象,聽到楊雨婷這樣講,臉上流露出一抹笑容,道:“郡主不嫌棄就好。”
第二位看著五旬左右,又黑又胖,其貌不揚,卻有儒雅氣度,顧玉堂笑道:“易潛,說名字你們可能陌生,不過筆名應該都知道,豐澤雨。”
這大概是個作家,不過張揚并沒有印象,不過還是露出一絲了然之色,豐澤雨已擺手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我可不敢提筆名。”
張揚笑道:“您太過獎了。”
顧玉堂沒給兩人繼續寒暄的時間,點了一下最后那人,看著只有四旬左右,長相、氣度都比連江、豐澤雨要勝出許多,衣著也要更講究一些,書卷氣之外,另有一種雍容氣度。
這人卻沒等顧玉堂介紹,看著張揚,呵呵笑道:“就不煩顧老介紹了,我跟張揚也算是神交,只是一直都沒機會見面——我姓江,筆名商宮羽。”
商宮羽這個名字,張揚可謂是如雷貫耳了,曾經的武俠第一人,在《射雕》引領新武俠風潮之后,地位不僅沒有動搖,反而愈發穩固。
這人的新作《風雷刀》,張揚也曾看過,確實比那些還停留在模仿「郭靖救鐵木真」「華山論劍」的武俠作家高出不止一籌,隱隱有幾分古龍、溫瑞安的風采,行文風格不同,那股江湖味道卻類似。
張揚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商宮羽,略有些吃驚,還沒來得及說話,商宮羽繼續笑道:“我這才是真的后生可謂,沒想到張牧之竟然還不到二十歲,真的是讓我們這些吃武俠這碗飯的老骨頭羞也羞死了!”
張揚不知道他是褒是貶,道:“慚愧,您這更是過獎。”
如果真是自己寫的,張揚到不介意自謙幾句,但既然不是自己寫的,就覺得不好自貶《射雕》《神雕》,只好泛泛客套。
商宮羽笑道:“不是過獎,從你爺爺封筆的時候,武俠小說就已經隱隱到了瓶頸,這些年來,我們這些人日思夜想,也沒能寫出一本真正的新武俠,直到你的《射雕》,才讓我們這些人醍醐灌頂——說你給我們這些靠武俠吃飯的人指了一條路,也不算過分。”
張揚瞥一眼顧玉堂,老人只是呵呵微笑,就笑道:“您這樣講,我更慚愧了,真不敢當。”
四老三少,能聊的話題不多,武俠算是其中相對比較輕松的內容,因而見兩人聊起這個,顧玉堂、豐澤雨和連江都認真傾聽,不時也跟著探討幾句。
張揚暗暗慶幸自己聽寫的時候,也做足了功課,否則就算不露餡,多半也要露怯,從《射雕》《神雕》聊到歷史與現狀,商宮羽又主動換了個話題,問:“你對于武俠影視化,有沒有什么想法?”
張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單純探討,還是想要合作,且防人之心不可無,也說不準是來偷師的——不過這個可能性不大,因他目前沒有表現出任何在影視上的天分。
這個時候,總不好不答,畢竟兩個美少女都睜著亮閃閃的大眼睛瞧著呢。
張揚組織了一下語言,笑道:“我從小也看過不少武俠劇,老實說,我自己寫小說之后……嗯,這些影視劇,不是我想象中的武俠。”
商宮羽確是順口提起,并沒有想過張揚能提出什么建設性的意見,聽他開口這樣說,不禁眼前一亮,追問道:“怎么說?”
張揚想了想道:“以前的武俠劇,大概受傳統武術的影響,所以太追求寫實,當然這跟以前的武俠小說風格有關。”
“武俠是通俗文學,是小說,說到底,它是一個基于現實進行虛構、想象的世界,它可以是刀光劍影,可以是陰謀詭譎,可以是行俠仗義,可以是為國為民,可以是戲謔怒罵,甚至可以是市井小民的雞毛蒜皮——”
張揚結合著自己宿慧記憶中的武俠影視,斟酌著自己的措辭,“武俠是成年人的童話,是身體被現實束縛,思維暢想的世界,如果依舊被現實束縛,那這樣的武俠,這樣的童話,意義也就有限了……”
商宮羽聽得入神,豐澤雨也若有所思,連江卻顯得有些無聊,總算還不至于直接打斷,勉強忍耐著聽。
商宮羽問:“那你覺得,武俠影視作品該怎么拍?”
張揚笑道:“您太高看我了,讓我紙上談兵、雞蛋里挑骨頭還行,真要提出什么具體建議,就為難了。”
商宮羽還要問,連江擔心他們又聊起來,急忙打斷,道:“影視化有那些導演、制片去操心,你們只負責寫就好了,咱們聊點別的——郡主練什么字?”
楊雨婷笑道:“您叫我楚楚就好了。”
林依然心中對這個連江多少有些不滿,張揚卻覺得松一口氣,與她相視,微微一笑,陪著坐一會兒,三人就一塊起身,不攙和這些老人家的閑聊。
張揚這才得了空,與楊雨婷表達一下歉意,她眨了眨清亮明眸,眼神里流露出一絲慧黠,笑道:“就一句話呀?要不你把那首《菊花臺》的歌詞寫給我看看吧?”
張揚略一遲疑,楊雨婷噗嗤一笑,“開玩笑啦,放心吧,我知道很多人說我喜怒無常,但我沒那么小氣。”
張揚笑道:“原本想先寫給你的,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吧。”
楊雨婷橫他一眼,抿嘴一笑,“沒事,那就等等好了——我記得你之前說年前發第二張專輯,不會只春節前吧?”
“呃……”
張揚有點尷尬,“還不好說,如果順利的話,應該一月份能發。”
“確定是一月,不是正月吧?”
“應該。”
“那我就等著好了。”
楊雨婷畢竟是今晚的壽星,總不可能一直陪著幾個人,很快就有人陸續過來打招呼,有些林依然也認得,張揚自然也跟著混了個臉熟,擔心人多記岔了,就呼喚洛神幫忙記人。
洛神無視了他。
生日宴近十點才結束,張揚與林滄海和蘇徽道了別,就拐著他們的女兒,牽手走出白玉京,坐上了車,覺得有點身心疲憊,略略舒緩了一口氣,就見林依然坐在身旁,晶亮眸子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表情有些擔憂。
張揚笑道:“這么看著我干嘛?”
林依然柔柔一笑,抱住他的手臂,臉頰靠在他手臂上,抬著亮閃閃的大眼睛望他,輕聲道:“你是不是覺得不開心啊?”
張揚略微遲疑,還是如實地點了下頭,笑道:“是有一點,不過人要長大,總要經歷這些的,放心吧,我還沒有那么脆弱。”
說著,抽出手臂,自她背后繞過,微微側過上身,將她上身擁在懷里,臉埋在她雪白脖頸之間,貼著她柔膩滑嫩的肌膚,嗅著淡淡的清香,終于感覺到從與葛隆沖突之后,就一直積郁在心底的負面情緒緩緩散去,心慢慢平靜下來。
“依依?”
“嗯?”
“你說我上輩子積了多少德,這輩子才遇見你呀?”
林依然輕輕笑道:“說不定是我上輩子犯了什么錯呢?”
張揚“嗯——”一聲,笑道:“如果犯錯的話,那就是沒有早點遇見我——我積德,可能就是等了你很多很多年。”
林依然沒有出聲,只是輕輕動了動,讓兩人緊貼在一塊的上身分開一些,張揚立即察覺到了,又把她緊緊摟住,感受著緊貼在一塊的觸感,柔聲道:“還好,這輩子咱們遇見的早,不然……”
他想到葛永貞所說的話。
生下張微的時候,葛永貞才十九歲,也就是說懷孕的時候,可能年紀更小,而此前還曾經流產過一個孩子——與她有類似經歷的女孩子,至少還有七個。
林依然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張揚說下去,有些疑惑地問道:“不然就怎么啦?”
張揚雙臂不由自主地又緊了一些,笑道:“不然的話,我得等你到什么時候啊?”
林依然輕輕哼道:“你又不認得我,怎么會等我?說不定早就跟誰……哼!”
張揚笑道:“我就是在等你啊,等到快三十歲了,你都還沒出現。”
“騙人!”
林依然推開他,睜著亮閃閃的眸子,氣鼓鼓地望著他,“說的好像你知道上輩子的事情一樣?”
“對啊。”
張揚笑著,再次將她擁入懷里。
袁通還在前面開車,雖然他一直裝作自動駕駛,但林依然卻顯然不可能把他當做不存在,剛剛是擔心張揚心情不好,為了安慰他,這會兒見他還有心思胡扯,放下心來,就覺得害羞了。
被他抱在懷里,林依然掙了兩下,見張揚抱著不放,也就只好任他抱著了,嗔道:“那你說說,你上輩子是什么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