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婚不比結(jié)婚,只小范圍請些親友,不過請誰不請誰,仍是一件很重要、糾結(jié)的事情。
家中親友自有各自爸媽考量,張揚和林依然只需要考慮各自要請的人,原本想著要低調(diào)、簡單,結(jié)果請了這個覺得那個也不好落下,對照一看,人太多了,趕緊你刪我的我刪你的。
然后拿過來看,再彼此理論我為啥刪你的這個你為啥刪我的那個……
這一番折騰之后,直接后果就是兩人對未來的婚禮憧憬大減,充滿悲觀。
好在人員確定下來,接下來就都是喜事了,且真正的瑣碎事情都不用他們管,稱得上是十分輕松了。
四月初,暮春初夏,正值一年中最美好的時節(jié),兩人提前來到青城,準(zhǔn)備訂婚宴,一同來的還有楊雨婷、楚瑜、洛神,以及十五歲的江映雪,她們說是來參加訂婚宴,不如說是來玩的,也不用陪,到處撒歡。
——直接導(dǎo)致青城這幾天上街巡邏的警察、便衣明顯增多。
張揚和林依然覺得把她們?nèi)又还芤膊淮蠛茫醵砩咸匾庹埶齻円粔K吃飯,席間除了訂婚宴安排之外,話題基本都在她們?nèi)チ四睦锬睦锿妫酉聛硪ツ摹?
其實不論楊雨婷還是楚瑜,連京城名勝都沒逛多少,但到了青城,沒了長輩管束——尤其是對于楊雨婷而言,做什么都覺得開心,逛街都開心。
她顯然心情很少,吃飯的時候還打趣江映雪:“瓊妃你認(rèn)識下午那個男孩子嗎?”
隨著年齡增長,大概意識到了自己和雨婷姐姐一樣的命運,這次再見,江映雪比兩年前話少了許多,不再那樣活潑,小小年紀(jì)就顯出一種清冷的氣質(zhì)。
在場除了張揚之外,都是她很熟悉和親近的人,不過面對楊雨婷的問話,也只是輕輕搖了下頭。
楚瑜道:“那我看你們聊的那么開心?”
林依然很八卦地問:“真的假的?”
楊雨婷笑道:“真的,我們一個沒注意,她就不見了,找到她的時候就在跟那個男孩子聊天。”
江映雪辯解道:“他迷路了。”
楚瑜問:“那你認(rèn)識路?”
江映雪搖搖頭。
一桌人都笑起來,楚瑜道:“那你們不是在聊天是在干嘛?”
江映雪扁扁嘴,表達對這個姐姐思想太復(fù)雜的不滿,“他問我路。”
楚瑜問:“然后呢?”
江映雪大概一時間不知道怎樣解釋,林依然忍著笑道:“不會是他問路,你不說話,就只看著他,然后他以為你沒聽明白,跟你解釋半天他要去哪里吧?”
江映雪看著她,用力點點腦袋。
一桌人再次笑起來,江映雪氣鼓鼓地翻個白眼,更加不愿意講話了。
洛神一直都沒說話,不過嘴角似乎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神秘笑意,這會兒輕聲道:“他也不是青城人嗎?”
江映雪點點頭,頓了一頓,主動解釋:“他說他爸媽都在這里打工,趁著假期來這里玩的。”
“那他爸媽呢,怎么就一個人?”
“他說在上班。”
楊雨婷問:“不是假期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
總覺得自己在被會審的小姑娘開始悶頭吃飯,張揚見狀道:“不是所有人都是七天假期,很多人只有一天假期,或者干脆就沒有假期。”
楊雨婷“哦”了一聲,沒再說什么,洛神卻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追問道:“你第一次見他嗎?”
江映雪抬頭看著她,那雙瑩澈明眸眨了眨,表情顯得有些疑惑。
楚瑜接話道:“你傻啦?當(dāng)然第一次見,不然還能是熟人嗎?她又沒來過青城。”
洛神笑了笑,也低頭吃飯,不再說這事了。
張揚覺得她的態(tài)度似乎有些古怪,偷偷通過加密通道問她:“你好像對這件事情很感興趣?”
洛神抬眸橫他一眼,沒有搭理他。
張揚瞪她一眼,她瞪林依然一眼,然后林依然看看她,再轉(zhuǎn)過頭來瞪張揚,張揚朝她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純真笑容。
吃完飯回去的路上,林依然還記著這件事情,問他道:“你剛剛跟洛神說什么呢?”
“我們根本就沒說話好不好?”張揚才不會被這種程度的試探動搖思路。
林依然看著她,一副“你惹上事了”的表情,“又不說話,你盯著她看什么?”
“放空,明白吧?我總要看一個方向,但實際上什么都沒看到,鬼知道她這么無聊。”
林依然哼哼著掐了他一下,又道:“你有沒有覺得洛神有點奇怪?”
“哪里奇怪?”
“就是……”
林依然靠在他肩上,認(rèn)真地想了想,斟酌著措辭,“覺得她……好像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過去,感覺,嗯……很瀟灑。”
張揚笑道:“每個人都有選擇生活的權(quán)利,既然她現(xiàn)在挺開心的,就這樣過唄。”
“嗯。”
林依然點點頭,卻又道:“而且你發(fā)現(xiàn)沒有,她可以很快地跟每個人的關(guān)系都很好,雨婷啦,魚兒姐姐啦,瓊妃啦,當(dāng)然還有我……”
張揚伸手捏捏她臉頰,失笑道:“你想說什么?”
“就隨便說嘛。”
林依然甜甜一笑,雙手抱著他的手臂,靠在他肩上,仰頭用那亮晶晶的眸子盯著他問:“還有不到兩天的時間,你現(xiàn)在什么感受啊?”
張揚看著她,“聽實話?”
林依然用力點點頭,張揚想了想,如實道:“說實話,有點嗯……忐忑,也有點期待,感覺還挺神奇的……”
林依然與他對視一眼,似乎有點害羞,抿著唇低頭一笑,又抬起頭來,望著他道:“我也是……不過,覺得很喜歡。”
張揚又捏捏她臉頰,見張洪康透過車內(nèi)后視鏡在往后瞄,笑道:“好啦,不說這個,要照顧一下單身狗的感受。”
張洪康道:“我又不在乎。”
林依然笑道:“師兄你喜歡什么樣子的女孩子啊?我?guī)湍憬榻B好不好?”
張揚道:“肯定是漂亮的啊。”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啊?”
林依然白他一眼,張揚瞅著她道:“我又沒說錯,師兄你說是不是?”
張洪康不說話。
“看,默認(rèn)了吧。”
張洪康只得道:“也不能只看漂不漂亮,我長得也不帥……人家不嫌棄我就好了。”
張揚笑道:“那這不好找。”
林依然很嫌棄地瞪他道:“你不要打岔……師兄你跟著張揚應(yīng)該能接觸到很多漂亮女孩吧?”
“喂喂喂,你給師兄介紹女朋友,不要向我開火啊。”
張揚見勢不妙,趕緊打岔,“什么叫做跟著我能接觸到很多漂亮女孩?”
“本來就是啊,你整天去這去那,到哪里不都是一對漂亮女孩?遠的不說,公司里面的,劉雨溪啦,申怡啦,王真啦,林悅啦……不漂亮嗎?”
“我見她們的次數(shù)還沒你多呢。”
“你還想見她們比見我多是不是?”
“你腦袋有坑吧,我是說沒你見她們多。”
“我不管,你就是這個意思……”
林依然想故意找茬,可惜功力不夠,話沒說完,自己先笑場了,這么一打岔,很快到了她家,她下車前還不忘對張洪康說:“師兄好好想一下喜歡什么類型的,我回頭幫你找找……當(dāng)然能不能找到就不知道了。”
“你還不如不說呢。”
“那也比你什么都不做的好。”
張揚跟著下了車,飛快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目送她進了家門,這才坐到副駕駛位上,與張洪康一同回去。
第二天吃罷早飯重新試喜服,沒啥問題,然后去機場接顧玉堂,老先生一大把年紀(jì)特意跑過來給證婚,不是一般的給面子,兩家人長輩齊齊出動,一同過來迎接。
把老先生安頓好之后,張揚與林依然又被安排要去彩排,一同舉起反抗大旗,覺得連訂婚都要彩排簡直像做戲,結(jié)果話剛說完,就各挨了各自爹媽一同數(shù)落。
然后被雙方家長交叉鎮(zhèn)壓,到底還是跑到了宴會廳里面聽著講了一遍明天的流程。
雖然訂婚儀式比兩人最初的預(yù)想要隆重很多,但畢竟不是婚禮,初四這天傍晚,張揚和林依然也沒「姍姍來遲」,早早來到地方,站在門口迎客。
所有人來得都很早,原定七點,提前半個多小時人就全都到齊了,張揚與林依然一合計,索性建議提前開始,結(jié)果又被一同數(shù)落,終于老老實實,規(guī)規(guī)矩矩地等到時間。
若按古禮,納吉只有聘書,不過如今禮數(shù)簡化,所謂訂婚,總不能只下一個聘書,因此兩邊家長商議之后,最終還是決定三書俱全,也就是聘書、禮書、迎親書(婚書),其中聘書、禮書都由張守一手書,婚書則是顧玉堂手書。
聘書禮書都是提前給的,婚書則是今晚重頭戲,在此之前,作為今晚的絕對主角,張揚先上臺表示了一番感謝,感謝班主任當(dāng)初沒有棒打鴛鴦,感謝岳父岳母沒有棒打鴛鴦,感謝爹媽的理解與支持。
這些話他事先都已經(jīng)想好,加上由于這幾天的儀式感太重,覺得失了本意,其實心里面是有些不喜的,但真的站在臺上,看著雙方長輩,忽然真切地感受到了這場儀式的必要性,以及自己所說的話的重量。
因此說完感謝的話之后,他站在臺上,竟很丟臉地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有點想哭……為了不丟人,趕緊穩(wěn)住了情緒,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林依然,林依然也看著他,眼波盈盈,滿溢著歡喜和幸福的光。
他頓了頓,腦海里面閃過了許許多多打好的腹稿,但對于這段既曲折又順利的感情,終究只沒頭沒尾地說了句:“我會一直對她好的。”
現(xiàn)場有短暫沉寂,大概還等著他繼續(xù)說,張揚卻什么都沒再講,只是看到林依然站在旁邊紅了眼眶,走過去幫她擦淚,笑道:“到你了。”
林依然吸了吸鼻子,說了聲:“討厭!”
不知道是誰帶頭,現(xiàn)場一陣哄笑,張微沒想到哥哥竟然會在訂婚宴上這樣「沒出息」,笑得十分開心,以至于笑完之后,轉(zhuǎn)頭才發(fā)現(xiàn)跟著自己一塊來的唐言蹊眼睛紅紅的,在拼命抹眼淚,結(jié)果越抹越多,還不拿紙巾,手上臉上都是淚水。
“干嘛呀?”
張微有點懵,趕緊拿了紙巾遞給她,唐言蹊接過紙巾擦去淚水,眼睛紅紅的看著張微,見她一臉疑惑,吸了吸鼻子道:“你不感動呀?”
張微一臉迷惑地?fù)u搖頭,“我就覺得好笑。”
唐言蹊嘆了口氣,一副跟你說不到一塊去的表情,張微皺皺鼻子,咕噥道:“又不是你訂婚,你感動什么呀?”
唐言蹊擦凈臉,白了她一眼,繼續(xù)看臺上訂婚的新人。
濡濕的紙巾在手里被握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