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白狼族弟子兼顧并收,融會貫通,功力大幅度提高,絕非一般凡品可以比擬。蝶仙講課余暇,前緣舊夢的追憶,時常會浮上心頭。她本是一只迎風飛舞的彩蝶,等待有一天化為翩躚的蝴蝶仙子。未修煉成功前,她被人誤當作蝶妖,而她卻盼望著羽化升天,與天地同壽。忽遭不幸,險入毒蜘蛛的魔網,瘦削的身影于危難之際降臨,搭救了她,從此在蝶仙的心底刻上無法消失的印痕。
千年后的邂逅,似曾是那個俊朗少年,但是她又不敢貿然相認。蝶仙始終相信,如若有緣,他們總歸有重逢的日子。她和幻真相處的時光,是最為快樂的,冥冥中的預感,幻真就是她傾心相許的情郎。蝶仙多么希望,他們靜靜相守,遠比成仙更令她向往。多才多藝的小茉莉譜曲,蝶仙填詞,共作一首《蝶戀曲》:年年歲歲時時雨,錦瑟年華誰與度?朝朝暮暮蝶戀曲,滾滾紅塵千里路。
如果讓蝶仙抉擇,她寧愿不升仙,也想幻真留在她的身邊,同享余生。蝶仙恍然記起那首《蝶戀花》,現在細品,似乎是納蘭性德公子專為她而寫的詞: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無奈塵緣容易絕,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唱罷秋墳愁未歇,春叢認取雙棲蝶。蝶仙夜里入夢,總是重復同一種畫面,耳聽得霹靂巨響,閃電似銀蛇亂舞,天幕漆黑如墨。
緊接著,大雨滂沱,與蝶仙臨轉世前的夢境驚人一致,雨珠先是如米粒大小,隨即又像珍珠一般,敲打在蝶仙纖弱的嬌軀上。雷鳴電閃,蝶仙不停地抖動雙翅,雷聲電閃仿佛在為她伴舞奏樂。蝶仙最后終不能抗拒這陰霾天氣,身子失去平衡,傾斜而落。眼前的雨線連成一張諾大的網,蝶仙行將被網罩住,淪為其獵物。蝶仙不甘心,被網所捕獲,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支撐著展翼欲飛。
雨滴和淚水布滿了她的臉龐,她此刻分不清臉上淌下的眼淚還是雨水。最終蝶仙盼來了雨歇風停,暴風雨過后,天空澄明清澈。蝶仙舞動殘破的雙翼,她已疲憊不堪,仍不忘凌空飛翔。鮮葩業已枯萎凋敝,蝶仙傷心欲絕,她再難起飛,跌落于花叢間。蝶仙從噩夢中驚醒,這種離奇的夢使得她心情黯然,是否預示不祥之兆?蝶仙難以解讀,她修行有限,尚未具備感知未來的能力。
蝶仙的心里縈繞著一句亙古流傳的詩句: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雖然她是蝴蝶的化身,而她的愿望卻與之緊密銜接,一生一世守候在藍蝶的身畔,不離不棄。蝶仙想,任何艱辛困阻,都不能使她動搖,讓她望而卻步。蝶仙有感而發:倘若河水干涸,她的心才會熄滅愛火;倘若天塌地陷,山峰倒坍,她的愛戀才會斷絕;倘若溪水倒流,海水枯竭,她的所有情愫才會為之燃盡。
流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蝶仙幼時就有深深的蝴蝶情結,對有蝴蝶圖式的衣裙格外鐘愛。記得她有一件襯衫,裝飾兩只蝴蝶的圖案,還有蝴蝶結。她的長裙子則鏤有蝴蝶翩翩起舞的樣式,連她的帆布鞋也有蝴蝶,在她的任何一件衣裳服飾中,蝴蝶無處不在。她喜歡蝴蝶,是因為其具有超然的靈性,撲朔迷離,宛如夢里。最典型的事例要數莊周曉夢迷蝴蝶,身化蛹,心為蝶。
翩然飛旋的蝴蝶,穿透迷幻的光影,旖旎斑斕的舊夢,向蝶仙撲面飛來。蝶仙原是一只粉蝶,如今破繭而出,她慶幸,自己已是即將修成仙身的小蝶仙。蝶仙悟道的心得是:包括肉身和財帛皆是身外之物,唯有心性恒久不變。情感與魂靈乃心性的組成部分,心隨夢追,才不會辜負了青春韶華。蝶仙感悟:此生離不了一個愛字,脫不開一個情字,更少不得一個義字,三者不可或缺。
(一五一)
白狼族有一則諺語:不要指望小鳥飛上蒼天,凌云之上,是鷹的領地。小鳥調整心態,擺正位置,呆在自己的低空,照樣活得異常精彩。目的是勸告族民安分守己,不為名利所驅,不為錢財所困,起到引導作用。蝶仙仿照這則諺語,自編順口溜,以增弟子們的興味:精于易道,諳熟禪音,日月精華,育化為形,天地熔鑄,陶冶其情,動則龍舞,靜若龜眠,遨游太極,調和陰陽,推運五行,會通任督,游心養中。
幻真對蝶仙的態度明顯轉變,不再刻板生澀,盡露關心之意。這里有小茉莉的一份功勞,蝶仙喜愛詩詞歌賦,小茉莉也深受熏染。小茉莉的最愛是那首《金縷衣》: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小茉莉在幻真身旁常誦此詩,幻真若有所思,似乎已大腦開竅。蝶仙見這種情形,頗為興奮,欣喜若狂,她多年的尋尋覓覓,終于將要如愿以償了。
同時,白狼族民教化有方,技藝精進,幻真對此的解釋是:白狼族民風淳樸,心地澄清,萬物歸一,他們狩獵時多人同往,生死與共,不存私心。白狼族人一心向善,暗合真道,修煉有事半功倍之效。蝶仙也是如此,修成之前,饑食果木之精華,渴飲花草玉露,純凈天然,頗具修仙的潛質。而幻真的來歷很是奇特,他原是天帝紫金冠上的一顆寶珠,后遺落幻界,幻真由此演化而成。
幻界老祖料定乃非尋常之物,天光回照,紫氣蒸騰,金光乍現,直指云天。老祖忖念,此物必與我有緣,遂留心注意,不知經過幾世,老祖終見寶珠真貌。寶珠埋藏千余載,而靈根未泯,接納天地之通慧,幻化出童子,老祖為他取名幻真。老祖攜幻真游走四方,只他一人曉得幻真的底細,幻真受老祖點化,根骨奇佳,初露崢嶸,在昆侖山大戰靈獸,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幻真擊敗靈獸,旗開得勝。
此后,幻界異變,老祖突然不知所蹤,幻真頓失主心骨,靠他一人之力,登上幻界帝主,多虧老祖的栽培。但在與天庭的對戰中,幻界全面潰敗,幻真不得已應劫,轉世為幼童。幻真長成靈光寶氣的美少年,就不再變化,老祖給他施以駐顏術,使其容顏不老。老祖曾囑咐幻真,若要保持青春,須從道修法,待到法身圓滿,陽神常在,便有不變相貌。幻真看似無情無義,實則心里也是暗潮涌動。
幻真和小師妹含煙情意相投,無奈遇上禽獸不如的師傅,幻真怒殺歹人,犯下不可饒恕之罪。修道中人做出茍且之事,畢竟是少之又少的特例,不幸讓幻真攤上了。多數修仙的人,也有愛恨情仇,兒女私情,他們癡心不改,用情專一,甚至可說是傻的可愛,愛之深,則恨之切。蝶仙的相貌外形與含煙有些神似,幻真初見蝶仙,有種恍如昨日的感觸,鑒于此,幻真漸漸喜歡上蝶仙。
幻真對蝶仙的喜愛,緣于她跟小師妹外表相近,幻真有彌補往昔遺憾心理。幻真想在和蝶仙的交集中,找回往日舊事的記憶,其后二人朝夕共處,幻真確認愛戀上蝶仙。為從長計議,幻真采取對蝶仙不聞不問的態度,讓蝶仙一人面對困境,以磨煉她的意志。蝶仙墜入情網,幻真早就心中明了,而他是收心養性之人,再加之天庭禮法嚴苛,幻真認為所有結果均是天意所定,他很難改變。
幻真來自于天界,他受法度倫常的荼毒頗深,不會逆天而為。蝶仙生性純善,一心記掛著福佑天下蒼生,幻真也被她感動,寧肯放棄他現在擁有的一切。所以,蝶仙想要去哪里,幻真都是緊緊相跟,已做好和蝶仙共度今生的打算。玄天和小茉莉,蛟龍和含煙,兩對有情人締結連理,對幻真觸動極大。他已有多種準備,或攜手,或離散,他都能從容接受。最佳的結局是牽手,如果蝶仙有更好的選擇,幻真便隱退,閉門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