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那一幕方仲行都已瞅見,對于老常這個當年和自己并稱,軍中文武雙壁的故人,現在淪落到天天以醉度日,混生混死的遭遇,方仲行心中也常是惻惻,相比那些家將們,對于老常,方仲行知道更多的內幕。
“當年你大哥陸雄,便想拜老常為師呢,甚至太尉大人都開口幫助說情,卻還是被老常拒絕了,你想拜老常為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過,也許你能夠成功,我也希望你能夠成功,如果老常肯收你為徒弟,不但對你很有好處,對老常而言,也許能夠因為有一個徒弟,而振作起來呢。”
“所以,我決定幫你,我可以提醒你一下,老常這人,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嗜酒如命,不過,他身體有病,不能多喝,每天最多只能喝一斤,所以太尉大人每月只賞賜一壇美酒給他,到不是太尉大人舍不得美酒,而是為了他的身體著想,你如果提一壇好酒去、、、、、、、”
方仲行說到這里,頓了頓,其中的話意不言自明,他瞅著陸恒微笑著,想借此考一考陸恒的悟性,對于這名在周歲之時,就敢向太尉大人臉上吐唾沫,而且這些年來,行為**無拘,頗多怪異之處的小公子,方仲行總有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向他這樣的智者,對于任何不能把握的事情,都是一種挑戰啊。
方仲行看著陸恒,若有所悟的提著木棒向院門走去,方向正是太尉府藏酒的地窖處,那瘦小的身形,卻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果斷。
方仲行不由捋須微笑,對于陸恒拿著一壇好酒,能否換得老常的歡顏,并被老常收為弟子,方仲行也沒有絲毫把握,這,就要看陸恒的緣份了。
不過,這個小公子陸恒,心眼靈活,悟性看上去也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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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府的地窖,深達地下二十多米,分兩層,上面一層藏酒,下面一層儲存冰塊。
巨大地窖的就如一座地下迷宮,在燈火的照耀下,各式各樣的酒壇就象等侍接受檢閱的軍隊般,排列整齊,數目眾多,而濃郁的酒香氣息,更是溢滿地窖之內。
陸恒仿佛天生就會喝酒似的,在他一歲多的時候,父親大人陸平便用筷子沾著酒讓他舔,隨著年齡的長大,酒量也隨之見長,卻很少醉過,但此刻,聞著那香醇的酒氣,雖然一滴未飲,但陸恒已有薰然之感。
“這,可都是好酒啊?!?
圓圓的臉,發福的肚子,跟酒壇相似的衛豐衛副總管介紹道:“在這酒窖之中,有圣上賜給老爺的御酒,還有老爺的部下,進京述職時,敬奉上來的美酒,也有陸氏族中子弟,每年從江北送來的佳釀,在京都,要論美酒之多,種類之全,恐怕沒有那家府坻,能跟咱們太尉府相比了?!?
衛豐轉動著眼珠,小聲但很是得意的跟陸恒說道:“當年太尉大人任平南大帥時,領軍平南,攻破了南魏的都城建康,我隨大軍入城,在南魏王宮之中,就是我首先找到了王宮中藏酒之處,并給搬運一空的,雖然后來被太祖皇上要走了一部分,并在犒軍席上喝了不少,但還是有一些絕品留了下來呢?!?
“在這酒窖中,有極品貢酒、三鍋良汾、紹興狀元紅、關外白酒、西域葡萄酒、百草良釀、梨花玉燒、高梁酒、、、、、、”
衛豐說得興高采烈,眉飛色舞,顯然也是極好杯中之物的人,否則也不會在當年大軍破建康時,不去劫掠金銀,而想出了去洗劫王宮藏酒的念頭,不過,此刻陸恒心中有事,卻也不想聽他過多費話,當下插言問道:“這些酒中,最好的酒是什么?”
“這個、、、、、、”衛豐微一沉吟后,喃喃道:“雖說這地窖中藏酒近千壇,但要說最好的酒么,應該是那窖藏有一百八十多年的竹葉青了、、、、、、”
衛豐指著身邊架子上,兩個看上去很不起眼的,拳頭大小的黑泥瓦罐,一臉炫耀的介紹道:“這,就是當年南魏王宮酒窖中的鎮窖之寶,恐怕天下間也只有這么兩罐了,小少爺,你聞聞,雖然沒有開封,但那濃冽酒香,已經透罐而出,是如此的甘冽醇美啊、、、、、、”
衛豐瞇著小眼睛,一臉陶醉。
“行了,拿下來一罐給我?!标懞愠蛑呛谀嗤吖扌Φ溃骸斑@罐小,估計份量也輕,到是挺好拿的?!?
“什么?”瞇著的小眼睛猛然睜大,衛豐瞅著陸恒,很是迷惑:“小少爺,你不是跟我說,太尉大人叫你來,是看看窖藏的酒保存的可好,可并沒有說要拿酒啊?”
“我跟老爺子說,要用一罐好酒,老爺子說,你自己找衛胖子要去,所以我才來找你的,在要酒之前,我當然要看看你的酒保存的好不好了?”
陸恒說起謊話來眼睛都不眨,而且還一臉的不耐煩,仿佛在解釋一件,再淺顯不過的事情。
衛豐瞅著陸恒,那看上去,是那么純真可愛的小臉,眨著眼睛,漸漸明白過來,靠,上當了,終日打雁,這回到讓雁給啄了眼睛。
衛豐當年是太尉大人陸平的老部下,負責糧草軍需籌辦的校尉,因為年紀漸大,從軍中退下來后,被招到太尉府當副總管,他是一個極為精細的人,精細的甚至可以稱之為吝嗇。
雖然他好酒,并且掌管著酒窖的大權,但他絕對不會假公濟私的偷喝,他最喜歡的不是喝酒,而是站在酒窖之中,看著一壇壇美酒,聞著濃郁的酒香,體味著那種天下美酒,盡在掌握之中的富足感覺,這種感覺,比喝上一百壇美酒,更加讓人迷醉。
就如一個守財奴,在寶庫之中,數著自己收藏的財寶一般。
這里的每一壇酒,對于衛豐而言,都如身上的血肉,而那兩壇窖藏一百八十多年的竹葉青,更是他的心尖子,就算太尉大人用酒,衛豐也是深藏不露,那可是他最為珍愛之物。
但就如擁有奇珍異寶之人,總喜歡炫耀,以免有錦衣夜行的遺憾,只是衛豐萬萬沒有想到,陸恒,這個才年僅八歲的小公子,竟然悄悄的擺了他一道。
“那么,小公子,你要酒干什么?。科鋵嵃?,這、、、、、、這、、、、、、這竹葉青味道并不怎么好,那壇梨花白,窖藏了六十多年,才是酒中的極品,還有那壇女兒紅,有七十多年了,香味濃郁,還有那壇紹興黃、、、、、、、”
面盆般的大臉布滿了汗珠,平日精明如豆的小眼睛,此刻充滿了血絲,看著陸恒絲毫不理采他的勸說,一意孤行的硬是從架子上,拿下來了一罐竹葉青,衛豐感覺就向抽了他的筋一樣,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口拔涼拔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