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章
兵議之二
大帳外,分八個方位,雕像般站立著,數(shù)名手持兵刃的黑衣黑甲士卒,每一個人的身材都高大魁梧,每一個人的表情都冷漠剛毅。
燦爛的陽光從天空撒落而下,他們的黑色盔甲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反著幽幽冷光,那光澤,讓人感覺到的不是陽光的溫暖,而是鋼鐵的冰寒,和讓靈魂顫粟的肅殺。
那種冰寒和肅殺,就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幽暗火焰。
寬敞的大帳內,地上鋪著厚厚的羊毛氈,踩上去輕靜無聲,有一面的帳壁完全洞開,不但使大帳中光線明亮,空氣清新,而且還可以觀望遠處的風景,讓人心情為之一暢。
此刻,在大帳中聚集著五六十名門閥世族的領兵者,他們盤膝而坐,相互交頭接耳的說個不停,雖然每個人都竭力壓低自己的嗓音,但因為人數(shù)眾多,給人的感覺,就如一堆蒼蠅在腐肉之上狂叫飛舞。
“要出兵了!要打仗了!”有人這樣興奮不已的叫喊著:“要開始搶劫了!”
“你這人,私塾都沒念完吧,太沒學問了!咱們也不是強盜,搶什么搶?!”有人鄙視之:“這叫為國爭光,為民報仇,所獲之財物,那是應得的戰(zhàn)利品!你們都將是永垂不朽的民族英雄啊!”
“匈奴人雖然位處荒蠻之地,但好東西著實不少。”有人小聲說道:“你知道么?這些日子,我讓我的族兵們,也象陸氏學習,趕制出了不少條大號的麻袋呢。”
有人把握商機:“運輸貸物可是一門學問,你以為光麻袋多麻袋大就管用?老夫領導的馬幫,在運送貸物方面,有著二十多年不倒的信譽,你我兄弟,可以八折優(yōu)惠,不如”
就在這時,帳篷的門簾又一次掀起,臉色陰冷的李壽,領著五名禁衛(wèi)軍統(tǒng)領走了進來。
大帳內出現(xiàn)了短暫的沉默,所有門閥世族的領兵者,一起對李壽怒目而視。
相比那五名微露緊張之色的禁衛(wèi)軍統(tǒng)領,李壽到是神情自若,他掃視了眾人一眼,眼神輕蔑而高傲,然后,邁著從容不迫的步伐,走到帳內相對人少的角落中,大模大樣的坐了下來。
看見李壽那誰都不拽的神情,有幾名自恃武勇的領軍者,便想跳起來教訓教訓他,但再瞅瞅坐在李壽身邊,那五名膀大腰圓目光兇恨的禁衛(wèi)軍統(tǒng)領,便又把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強行按捺了下來。
還是讓恒少爺來收拾他吧,我看戲好了
坐在角落中的李壽,把這些人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他在心中無聲冷笑,既然陸恒在頗長的時日里,都沒有來找自己的麻煩,那么便說明,陸恒把這次征伐匈奴的事情,看的很重要,不希望出現(xiàn)任何意外波折,自己這個名義上的主帥似危實安。
現(xiàn)在大軍開拔在即,只要行事保持低調,料想陸恒也不敢把自己怎樣,到時升騰而起的野心,讓李壽的呼吸,猛然間有了一絲粗重。
就在這時,大帳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帳簾再次掀起,金色的陽光,如巨大的光柱照射了進來,眩目耀眼,眾人都不由雙目微閉,只見一個身著便服的高大身影,倏然出現(xiàn),又把那光線盡數(shù)掩擋。
“右路監(jiān)軍使鷹揚將軍陸恒陸大人駕到!”一個雄渾的聲音喊叫道。
眾人轟然肅立,用手敲擊著胸口,行軍禮致意,唯有李壽坐在那里,屹然不動。
陸恒走了進來,第一眼瞅見的便是,在李壽的嘴角上,掛著的一絲帶著惡毒詛咒般恨意的笑紋,說實話,這個笑紋很短暫,轉眼間,便消失無蹤,李壽那張有如冠玉的容顏,又恢復了招牌似的陰冷。
陸恒覺得,他到是能夠理解李壽此刻心中的苦悶。
“都坐下吧。”
雖然年紀輕輕,但此刻的陸恒,舉止言談間,隱隱然已有了上位者的威嚴,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在大帳之中回蕩著,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強硬。
所有人看著陸恒,行到了大帳內的主案之后,盤膝坐下,才敢再次敲擊胸口,肅然而坐。
此刻的大帳,再也沒有了一絲剛才的散漫,所有人的腰桿都下意識挺的筆直,神情莊重,
坐在那里的陸恒,雖然一句話都還沒有說呢,但那刀鋒般掠過的眼神,已讓每一個人變得小心謹慎起來。
“在座的各位,歲數(shù)都比我大,有的人,論起輩份來,我還得喊他一聲世叔,但這里是軍營,一切以軍法論事。”
陸恒口氣很直接,有著一種老子現(xiàn)在最大,誰都不尿的囂張:“不服者,殺!”
本來就挺的筆直的腰桿,猛然間挺的更直,本來就低垂的頭顱,一時間,恨不能低的碰見地面,似乎唯有這樣,才能把心中的恭順完全表達出來。
李壽看見陸恒有意無意的瞅了自己一眼,心中明白,陸恒那句不服者,殺!其實是說給他聽的,雖然臉上竭力保持著古井無波的神情,但李壽的眼角還是猛然跳動了一下,微露猙獰。
“這次右路大軍的征伐計劃,共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是擾敵”
隨著陸恒的話語聲,一個在大帳邊上肅立的黑衣甲士,來到陸恒的身后,猛的拉開了下垂的幔帳,一幅巨大無比的地圖,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陸恒拿起桌案上的帶鞘長刀,在地圖上指指點點的解說道:“對付匈奴人最好的戰(zhàn)斗時間,應該是在七月雨季里,因為匈奴人逐水草而居,部落分散,在雨季時,不方便匈奴人大軍的調動。”
“但我們這次‘勤王諭招集令’的聲勢,整的實在是有點太大了,匈奴人也不是傻子,定然會有所防備,所以,要求我們提前發(fā)動攻擊。”
“我們右路大軍共有八萬七千多人,將分成三部分,從榆林谷赤川步陽縣三方同時出軍,做出要攻擊匈奴左賢王所部的商業(yè)重鎮(zhèn)柳城的態(tài)勢,前進的速度可以放慢,但聲勢一定要大,越大越好,最后,三路大軍在黑水河聚齊。”
“任何一路出兵者,都不會遭到太大的抵抗,因為黑水河雖然是匈奴人的地盤,但距我大齊帝國的邊塞重鎮(zhèn)__盧龍塞,卻只有三百多里,如果匈奴人在黑水河和我軍交戰(zhàn),我方隨時都可以調遣援兵,而匈奴人一貫的戰(zhàn)術是,誘敵深入,斷其補給,再一舉殲滅。”
“從榆林谷進兵者,在前往黑水河的路途中,將有可能遭遇到匈奴的兩個小部落,這兩個小部落的人口在萬人左右,青壯能戰(zhàn)者,不過千人,所以,我決定,由五千多能征善戰(zhàn)的禁衛(wèi)軍士卒,來完成這一進軍任務,至于領軍者么?”
陸恒皮笑肉不笑的瞅著李壽,問道:“如果大帥沒有興趣的話,我就從這五名禁衛(wèi)軍統(tǒng)領中選擇一位了。”
李壽看著陸恒,臉上露出,萬萬想不到陸恒竟會如此安排的意外神情,接著,那份意外轉變?yōu)榱吮瘧崳@而易見的傾泄著陸恒,你也太狠毒了吧,這分明是想借刀殺人啊
李壽猛然站起身來,慷慨激昂的說道:“不錯,從榆林谷進軍,前往黑水河,路途之中,是只有匈奴的兩個小部落,但這兩個小部落的名字,卻分別叫:步跟和止息,在匈奴的眾多部落中,這兩個小部落的兇悍傳播四方的名聲。”
“再說了,這兩個部落的青壯能戰(zhàn)者,雖然只有千人,但匈奴人的婦孺孩童,一樣都弓馬精熟,戰(zhàn)力也不容小窺,以禁衛(wèi)軍的五千戰(zhàn)力,對付這樣的萬人部落,并不是很有把握啊。”
李壽瞅著陸恒,言辭懇切的說道:“雖然我李氏皇族,和門閥世家之間,存在著些許誤會,但這次出兵,代表的卻是我大齊帝國的萬千民眾,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匈奴,所以,我希望榆林谷出兵的戰(zhàn)力,至少也要達到萬人才行。”
“為了能夠戰(zhàn)勝匈奴,雪我大齊帝國被侵襲之恥辱。”
李壽面對陸恒,猛然雙手抱拳,以下級參拜長官的姿勢深施一禮,用求告的語氣說道:“我這個右路軍的統(tǒng)帥,請恒少爺你答應我增兵的要求。”
李壽這番舉動,在大帳見,引起了一派嘩然,以李壽的身份地位,還真沒有幾人有資格,接受他的一拜之禮,再想想他當初,在校場點軍之時,揮手之間,鮮血飛濺,二百多顆人頭轟然落地的強勢,今日的苦苦哀求,便有了某種悲壯的色彩。
人生最得意的事情,莫過于讓強敵,在自己面前折腰服軟,更何恐,還有著共同抗擊匈奴這樣的大義名份,但面對李壽神情并茂的苦苦哀求,陸恒感覺到的不是快意,而是一種毛骨悚然的驚悸。
“李壽,你欺我年輕不懂軍略么?!”
“你我都是知道整個右路軍軍事計劃的人,以浩大聲勢出兵榆林谷,就算那步跟止息兩個匈奴部落的人,再勇武善戰(zhàn),他們十之八九也會聞風遠遁”
李壽辯解道:“但,但萬一”
“沒有萬一!”
陸恒森然說道,目光中的殺機一閃而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