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那些少年都知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已經是鬧大發了,此刻,都已經是再無所懼,對陸恒的命令奉聽無違,手腳麻利的便放起火來。
此刻正是秋高物燥之時,再加上天正黃昏,晚風初起,火勢一被點燃,便迅速蔓延擴大,發出“吡吧”暴響,轉眼間,升騰的火焰已如怒龍騰空,向身處下風趕來的禁衛軍士卒狂卷而去。
那些禁衛軍士卒都吃了一驚,看著那狂卷而來的火焰,瞳孔被無限放大,他們怎么也料不到,為了免遭追捕,陸恒竟然會想出這樣一個絕戶計來。
說實話,雙方在逃與追的過程中,一直都是頗為客氣的,禁衛軍的士卒只是想抓住這些少年,并不打算真的要他們的性命,而陸恒他們呢,也就是盡力逃跑,絕不肯讓這些禁衛軍抓住,對于偶爾碰上的落單禁衛軍,也就是用刀背把對方打下馬去,然后自己加速跳跑罷了,雙方更象在玩一個官兵抓強盜的游戲。
但這忽然燃放的一把火,卻把這種默契破壞無遺,因為水火無情啊,說不準就會把人燒死呢,更何恐,這是皇家獵場,秋狩大獵就要在這里舉行,如果那火擴散開來,罪過可就大了,不能抓住這些縱火的少年,這些禁衛軍士卒可能都會難逃死罪呢。
這一把火,已把雙方逼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絕路上。
玉琉公主在山腳下勒馬駐足,圓瞪美目,她如雪肌膚,被這升騰的火光染得一片紅潤,看上去就如浴血鳳凰般驚艷,她打量著在山梁上勒馬下望的陸恒,又驚又怒,心想,這家伙是不是瘋了?
他在想什么呢?他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呵?
卻見在山梁之上,陸恒正仰天狂笑,一邊笑一邊向自己招手呢,并遠遠的聽見他,囂張之極的叫喊聲:“上來啊,有種便上來啊,我這里有位兄弟,烤肉做的好吃著呢,上來,我請你們吃烤肉啊!”
靠,上去了,自己不就變成烤肉了,所有禁衛軍戰士都在心中恨恨不已的怒罵道。
火焰升騰,空氣扭曲變形,使陸恒此刻的笑,看上去是那樣的張揚瘋狂,那樣的灑脫不羈,但玉琉公主卻驚訝的發現,在映著的火光下,陸恒座在馬背上的修長的身軀,挺得筆直,雙眸仍然保持著一派讓人心悸的深邃和清冷,而且他的臉形,從自己的這個角度看上去,有著雕像般的立體感。
想不到這家伙,還,還挺英俊的!
就在玉琉公主怔怔出神之間,一名禁衛軍士卒趕了上來,牽了玉琉公主的馬韁,快速向后逃離,因為火焰正以撲天蓋地之勢,朝他們撲了過來,再不撤離便很有可能被燒到了。
雖然這把火起到了阻敵,和隱藏蹤跡的作用,但陸恒絲毫都不敢松懈,他命令快速飲食,在稍做休息,便又開始了繼續逃離。
這幾天毫無休息的逃跑,讓這些少年個個都承受著,難以想象的肉體疲憊和精神壓力,他們一個個看上去都是狼狽非常,不過到也表現出來了驚人的韌性,隱隱間,已有了幾分精銳輕騎的架式。
唯有一個人,在這番苦難面前,被打倒了。
衛元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在把草地砸了一個深坑之后,昏了過去。
衛元虛脫了,他拉肚子,再加上這幾天不停的縱馬飛馳,他的兩個大腿內側,都已經被馬鞍給磨破了,看上去奄奄一息。
“用繩子,把他給我捆在馬背上,你們兩個,負責照應他。”
陸恒神色堅定的道:“生,咱們一起生,死,咱們一起死,絕對不許拋下一個人。”
這一刻,衛元已經從昏迷中醒了過來,正好聽見了陸恒的這番言辭,他是既感動又著急,他很想、很想對陸恒說,恒少爺,你讓我死了吧,我不想活了,我現在是生不如死啊,但看看陸恒那冷厲的樣子,他沒敢開口。
而眾少年在這一刻,望向陸恒的目光,已是敬大過于畏了。
這一夜,沒有星辰,天黑似漆,山風刮得越來越大了,摧木折草,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的身子,從頭冷到了腳,邁出的每一步履都是那樣的機械,但看到走在馬隊正中處的陸恒,又覺得仿佛有力氣了,風中的寒冷也減弱了許多。
這時,前方負責探路的簡飆過來報告說,剛才在前方的左邊,發現了一星火光,只是那火光一閃即滅,讓他自己也不能確定,剛才所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火光。
陸恒微一思忖,便命令所有人都下馬休息,他喊上在眾少年中,身材瘦高、箭術最好的駱義,和自己一起,向那個方向悄無聲息的摸索了過去。
駱義跟隨著陸恒的身形,在黑暗中快速行進,心中卻對這位恒少爺越來越佩服了。
這位恒少爺,永遠都不知疲憊,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似的,還有那永不服輸的旺盛斗志,讓跟隨他的人,情不自禁的也被其所染,并且相信,就算走入了地獄,跟著他,也能從地獄中殺將出來。
陸恒那捷如黑豹的身形,在奔跑中猛然間停住了,他說停就停,并沒有半點放緩過渡,讓駱義差一點沒撞在他后背上,卻見陸恒腰間的戰刀,“嗆啷”出鞘,擺出了一幅臨敵戒備的姿勢。
除了風聲,還有兩個人的衣袂,輕拂作響聲,周圍的一切都是在無比的寂靜之中,駱義惶亂四顧,覺得在這黑暗中,布滿了種種危機,任何一個方向,似乎都有可能,有敵人忽然出現,而陸恒卻仿佛有所發現似的,固定的面對一個方向,神情冷靜,有著山岳般的沉穩。
良久,除了呼嘯的風聲,什么都沒有出現,什么都沒有發生,就在駱義漸漸發松了下來的時候,卻聽陸恒忽然沉聲說道:“不要再躲了,出來吧。”
陸恒的聲音里,有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大自信,他站在那里,目光有若閃電的盯視著前方的一處草叢,雙腿似八非八,保持著隨時都有可能,發出強猛一擊的張力。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距離兩個人十步遠處,草叢發出簌簌晃動,一個張弓的身影站了出來,雖然此刻光線陰暗,但陸恒還是看清楚了,這是一個身材強壯的少年,比自己矮寸許,身披獸皮裁制出來的衣服,雙目極具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