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協商,但盤問還在繼續進行。為了確保安全,勞維阿塔主母依舊圍繞著我進行詢問,她對地精所能起的作用表示嚴重質疑。維達主人除了盡力安撫外,還間接地夸大了我的能力,他甚至附在勞維阿塔主母耳邊秘語了一番。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那條龍究竟說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他沒說實話。不過他的這番話還是勉強讓勞維阿塔主母收回了部分的質疑。
勞維阿塔主母雖然仍帶著疑惑,但還是接受了綠龍的提案,因為維達主人說出了他想要的東西——威儀杖身。威儀杖身,魔網之城評議會的圣物。那些卓爾法師將這圣物安置在環形坐席的中心,威儀杖身所擁有的魔法力量呼應著其下由紫水晶排成的魔法陣,它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懸浮在那,全身散發著優雅但不失威嚴的魔法氣息。
勞維阿塔主母不難理解為什么綠龍主人要幫她,對于一條龍來說,就算擁有上萬上十萬的地表戰士,但只要沒有光明牧師,沒有圣騎士,在地下幽域,單靠魔網之城的居民就可以輕松地擊潰他們。
威儀杖身對黑精靈法師而言是圣物,但對于信奉蜘蛛女神羅絲的家族來說,那只不過是根爛木頭。留下杖身永遠會存在法師奪回圣物重掌城市的可能,一旦銷毀則會引發一連串自殺式的家族戰爭。
對勞維阿塔主母而言,藏匿或是銷毀都不是好主意,這兩種方法的后果相同,只是爆發的時間不同。
現在,一頭綠龍帶著個看起來傻呼呼的地精來了,他們主動要求接收這麻煩的東西,當個內應自己何樂而不為呢?不過在這地下幽域常理不一定行得通,我所知道的是綠龍主人與黑精靈有大把的時間,他們可以準備個二三百年,然后一個個拔掉那些敵對的家族。
我是地精,我可沒有時間慢慢準備,就算是十年也不行。誰知道在未來十年后,我的地精王國還在不在。幸運的是維達主人考慮到了這一點,我那些地表的軍隊是他的另一張王牌,如果黑精靈無所作為,他會毫不猶豫地下令進攻,我想那些矮人也會有興趣拔掉他們邊境上的一座黑精靈城市。
拜爾家族的魔力全仰賴蜘蛛女神羅絲的恩惠,如果有一天那位女神突然收回了魔力,她們什么也不是。勞堆阿塔主母著急地進行合作,表示她的女神顯然不耐煩了。
不過光憑綠龍與勞維阿塔主母的意愿是不夠的,勞維阿塔主母還得得到蜘蛛女神羅絲的許可。當時鬼知道那位蜘蛛女神羅絲會不會接受外來的幫助,特別是這幫助還來源于一個地精——但愿她沒有種族歧視。
“巴拉斯,托拉,嘶,米塔……”一連串的咒文從勞維阿塔主母嘴中蹦出。祭壇上方巨大的浮雕仿佛是受驚的水面般,伴隨著不斷轉換的強光,壁面上蕩起了一陣陣漣漪,一團火焰從漣漪中探了出來。我從那團火焰中居然看到一雙眼睛與一張嘴,我使勁地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燃燒的火焰給那位主母大人帶來的并不是榮耀,它直接大聲喝斥著勞維阿塔主母,很顯然蜘蛛女神羅絲的恩澤已經許久沒有降臨了。當時我對那火焰著迷極了,我頭一次看到活的火,如果能把它抓回去當寵物,那些人類一定會更加地順從。
當然一個地精的好奇心遠不止如此,我十分好奇——它可以燒東西嗎?如果行的話,那冬天去旅行時就不必擔心被凍死了。我恨那些雪。想著想著,我不知不覺就那么做了,從身上撕下了片布,然后不知死活地走近那火焰。我的舉動讓在場的人都呆住了,當我將布片舉起時大家才反應過來。
等我醒悟時已經太晚了,我那只舉起的手臂已經興奮地將布片扔出。那團火焰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驚叫,就像、就像一位遇見色狼的女士,然后那團火焰像河豚魚一樣脹了起來,然后一大團火球噴了出來,在半空中直接將布片燒毀了,當然同時毀掉的還有神堂的一角。
在嗆人的煙霧中,神堂的大門被踢開了,勞維阿塔主母的女兒們率領著家族的精銳沖了進來。他們看到了一個渾身發黑的地精,以及一個雍容典雅盡失的主母,至于那團火焰,在火球噴出時它變得如蠟燭火苗一般微小,然后在號啕大哭中逃回了浮雕。
“你們在看什么!全給我滾!”勞維阿塔主母聲嘶力竭地喊叫著,白皙的手臂揮舞著,帶起了那焦黑且有洞的袖袍。一大群惶恐的黑精靈在猜測中互相張望著,然后弓著身子從神堂中退了出去。
勞維阿塔主母臉色難看極了,那纖細的手指對著我的脖子比劃著,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原本清澈的眼睛現在充滿了血絲。我可以肯定她一定想折斷我的脖子。
不管她怎么想,她都沒有機會實施。巨大的魔法能量從浮雕中透了出來,整個神堂中的黑暗開始像沸水一般地翻滾了起來,這位可憐的主母神情頹喪地匐匍在地上,嘴中發出可憐的嗚咽聲。
魔法能量變成了一道飄搖不定的幕布,一個一人多高的影子出現在那幕布后,最先出現的是八條蜘蛛般的臂膀,像一條條緊盯獵物的毒蛇一般,慢慢地晃動著身子,不時做出恐嚇的姿態。
這并不能動搖維達主人,我知道有關龍的傳說,傳說他們曾是與神打過戰。綠龍現在正以一副嘲弄的表情看著,他露出一半的龍形,不時伸長脖子以龍族的方式挑釁著。對于綠龍的不屑,完全顯現的蜘蛛女神羅絲舞動了其中一只手臂,一道銀白色的光從指尖射出,被擊中的燭火頃刻間變成了石頭,那石化的火焰就算是矮人工匠見了也要贊嘆不已。
面對這樣的示威,綠龍毫不猶豫地回敬了一發充能彈,但那魔法彈居然從對方的身軀穿過,在觸碰到她身后的幕布后頃刻間便消失了,就像融化了的雪花。這突然的變故讓綠龍主人后退了幾步,緊張地將握著水晶球的龍爪橫在胸前。
龍爪仿佛感應到了什么,某些東西在那大水晶內醞釀著,一些若有若無的龍吟在整個房間里游蕩著。奇異的光從水晶球中散射了出來,這突然增加的亮度讓勞維阿塔主母閉上了眼睛。
散射的光慢慢聚攏在一起,綠龍與我一樣看得目瞪口呆。我們一起看著不斷變換顏色的光有規律地延伸,就像在紙上先畫上只有線條的龍形,然后再一點點使它充實起來。
當一切都完成后,一條五色巨龍的身影出現在神堂中,巨龍先是偏過頭看著維達主人,然后突然對著蜘蛛女神羅絲無聲地咆哮著。蜘蛛女神羅絲發出了嘶嘶聲,八只手臂擺出了挑釁的姿勢。
一個神一條龍就那樣對峙著,不管他們要干什么,都不是我所能掌握的,起先我仰起頭看著,后來干脆翻出一把椅子坐著看,當我打起了哈欠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睡了多久我不記得了,當我醒來時,沒有了女神沒有了巨龍。不過似乎一切都還算順利,勞維阿塔主母帶著笑臉為我們打開了神堂的大門,拜爾家族的成員畢恭畢敬地為我們開路。
當我們離開拜爾家族時,我清楚地看到了最大的石柱一側空了一個洞。而在許多年之后的地下幽域傳言總記中寫道:
〖大災變的傳聞從地上到了地下,我們從不相信,但是當一個能與黑精靈主母打成平手的地精真的出現時,我們不得不相信。〗
綠龍主人與黑精靈主母達成了什么協議我不知道,但我們已無法悄然地離開拜爾家族了,那個大火球所產生的魔法波動已經被全魔網城的法師所感應到了,各大家族紛紛派出偵察部隊,他們需要弄清楚拜爾家族是否擁有一位強大的法師。
拜爾家族并沒有因此而驚慌失措,勞維阿塔主母干脆把各家族的探子請進了神堂,她并沒有更換衣著,甚至沒擦去臉上的烏黑。“這是一場毫無優雅可言的謀殺,某一個家族居然在神堂中對一個黑精靈主母進行謀殺。”她舉止優雅地進行控訴,尖銳的言辭讓每個來訪者都皺起了眉頭,他們紛紛猜測著是哪個激進的家族下的手。
勞維阿塔主母的演出收到了效果,每個家族都盡快收回了自己的偵察兵,沒有人希望被認定為這次事件的主謀,就算是在那些信奉魔法之神的家族,為了使自己的排名上升,只要有機會,他們很樂意拉下排在前面的,無論對方是否真的做過什么。
當我們離開時,卓爾的家族戰爭結束了,一場勝利的戰爭沒有人會再提起。進攻家族的那些法師們干得很漂亮,對方在幾個小時的時間內就不存在了,不只不存在,就連曾經的住處都被夷平,所有幸存下來的平民戰士及奴隸都屬于勝利者,在通過嚴酷的考驗后,他們將重新開始服務。
失敗者是不會被提起的,這有違黑精靈的道德。當我與維達主人在街上行走時,聽到最多的傳聞都是有關行刺未遂的。在那些虛情假意的關懷后,每個人的話題都集中在行刺的手法上,對卓爾精靈來說,那真是一次極其丟臉的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