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黃昏,蟬鳴蛙叫,還伴有陣陣清風,天邊露出點半透明的月牙,安然又靜謐。
古三月從莫雲帆那裡出來後,並未走正街,而是一直沿著小路散步。
她已經儘量剋制自己了,但最終還是情不自禁的就走到了這塊麥田。
小時候,她經常在這塊麥田玩耍,跟她年紀相仿的孩子有七八個,男女都有。
後來她父親被派去祁連山下駐守,他們一家人也都遷去了祁連山,跟她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們,就只有胡楊跟雪豹一直陪著她,因爲胡楊他爹同雪豹的爹,是她老爹的部下。
至於其他幾個孩子,要麼是文官的子嗣,要麼是皇親貴族,他們肯定是留在京城,不可能去邊關之地。
在祁連住了半年多,他爹又被皇帝派去駐守西關,並封爲鎮西大將軍。在西關的次年春,她孃親病逝,然而還不等喪事辦完,又開始打仗了。
她爹帶著古家軍,四處征戰,而她年僅八歲無人照顧,最後她爹將她送去了天山靈雪峰,因爲天山掌門浮光是他爹的至交好友。
十歲那年,她跟隨師父浮光一起從天山回業安過年,也就是在那年,她遇到了鳳雲杉。
當時已近年關,她剛回到京城,走到護城河外時,見大雪冰凍的河面上躺著一個渾身是傷的男孩。
她把那男孩救下,並帶回了將軍府,後來得知他是五皇子鳳雲杉。
那年鳳雲杉九歲多,十歲不到,比她要小六個月。
鳳雲杉的母妃原本是浣衣局的一個宮女,因爲某次意外,與皇上有過一夜露水情緣,後來那位宮女懷了孕,母憑子貴,她也得到了晉升,但是地位始終卑賤,並時常受欺負。
鳳雲杉的出生,並沒給那位宮女帶來多高的榮耀,相反的,母子倆更加不受待見,別說宮中妃嬪們可以任意欺負他們,就連那些嬪妃身邊的丫鬟都可以給他們臉色看。
古三月救下鳳雲杉時,他已經奄奄一息,若再慢點,他命都沒了。
當時的情況是,三皇子與四皇子因爲課業沒完成被太傅教訓,於是兩位混世皇子就把太傅打了一
頓,此事被皇上知道後,懲罰了他們兩個。
恰好鳳雲杉課業完成得很好,受到了太傅的誇獎,三皇子四皇子心底氣憤不已。於是他們兩個就命人把鳳雲杉打暈了帶去宮外,到了外面,兩個混世魔王惡性暴露無遺,把鳳雲杉一陣亂打,打完了就丟到已經結冰的護城河上。
得知鳳雲杉的遭遇後,古三月憤憤不平,她是個善良的姑娘,十分富有正義感,最看不得強權欺弱,於是她決定替鳳雲杉討回公道。
她叫上胡楊跟雪豹,三人當夜蒙上臉,潛入宮內,把三皇子跟四皇狠狠地揍了一頓,然後拍拍手就走人。
皇上震怒,命人去查這件事。
可負責這件案子的是胡叢憲,也就是胡楊他親哥,胡叢憲知道真相,自然也就隨便找個替死鬼應付過去了。
再者說,三皇子母妃跟四皇子母妃的孃家只是三品以下的文官,如何鬥得過將軍府。
在北燕有這麼一個說法,古家軍一跺腳,北燕抖三抖。
雖然誇張了點,但事實確實如此,無論是古家軍的名聲還是實力,都是不可超越的。
有將軍府這座大山在背後撐腰,就連皇上也對鳳雲杉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自那年冬相遇後,古三月跟鳳雲杉便成了朋友,鳳雲杉很依賴她,很信任她,而古三月對他也很照顧。
總角相遇,她救他護他,少年相伴,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她陪他照顧他。
他母妃去世時,他不滿十二歲,徹底成了一個人。
他孤苦伶仃地跪在蒲團上,闌珊的宮燈下,越發顯得寂寥,而她就安靜地陪在他身旁。
後來他被封爲雲王並搬出皇宮,住到了距離皇城很遠很偏的一座府邸。
她沒事就往雲王府跑,帶著胡楊跟雪豹,幾人一起玩耍,談天說地,嘻嘻哈哈,夏天一起捉蟬,冬天打雪仗,少年的那段時光,著實過得無憂無慮。
只是不久後,戰事起,敵軍攻城,他父親跟哥哥都在戰場上犧牲了,而她哥哥更是遭人陷害,被敵軍砍下頭顱,並掛在城牆上。
爲了奪回哥哥的頭,
不讓他死了還受屈辱,她孤身一人潛入敵營,雖然偷回了哥哥的頭,但她自己卻渾身是傷,險些喪命。
那年她十三歲,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將軍府大小姐,瞬間成了家破人亡的孤女。
爲了報仇,也爲了保衛國家,更爲了守住父親與哥哥留下的萬千古家軍,她十四歲就上了戰場。
十五歲時,到了及笄之年,本該束髮戴簪,但她卻一身男裝,馳騁邊疆,浴血殺敵。
常年沙場血戰,女子的習性磨得絲毫不剩,隨著年齡的增長,她也到了該出嫁的時候。
然而那時她已經是北燕戰功顯赫的驃騎大將軍,手握雄兵數十萬,無論是帶兵打仗,還是平亂江湖,都是被人效仿的楷模。
於是一時間,她成了燙手山芋,沒人敢娶,也不願意娶。
在她十八歲那年,鳳雲杉對她示愛,並承諾等天下安定後,等她卸去將軍職位時,就娶她爲妻,兩人歸隱山林過閒雲野鶴的生活。
只可惜命運捉弄,機緣巧合下,她協助鳳雲杉奪得了帝位,功成身退後,她交出兵權,嫁給了鳳雲杉,本以爲該是一段郎情妾意的佳話,卻不料把命給搭了進去。
呵,她蒼涼一笑,終究是功高蓋主,所以他容忍不下她。
越想古月心裡便越發堵得慌,她眼角微溼,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嚥下所有苦澀。
回到客棧時,天色已晚,她站在門口,看著上了鎖的門,不由得蹙眉。
恰在此時,跑堂的小二領著客人上來,古三月看著他問道:“跟我一起來的那位公子,他去哪兒了,你知道嗎?”
小二搖了搖頭,爲難道:“這個小的不知,那位公子在您出去後不久便跟著出去了,一直到現在沒回,走得時候也沒說去哪兒。”
“行,我知道了,那你把門打開。”
店小二更爲難了:“這個……小的沒法開,那位公子走時,把鑰匙都拿走了,叫您等他回來一起睡。”
店小二說完一起睡三個字,只見古三月臉色黑如鍋底。
“客棧沒有備用鑰匙嗎?”她強忍著怒意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