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相看如意,驚遇落水
清晨,便暑氣盛盛,空氣中帶著悶熱的濕氣,太陽暈黃著光像發(fā)黃的舊詩簽般顯得老舊昏黃,雖未下雨,卻感覺到處都濕噠噠的,如意起身之后便覺得不大爽快,如今端午即至,那梅雨季節(jié)也快來了,空氣里黏膩的好似一張無形的網(wǎng),讓人透不過氣來。
老太太一大早的便傳喚了如意和如芝,又細細交待了她們一些話,如芝穿著鮮紅軟銀輕羅百合裙,綰著垂掛髻,頭上插著兩朵青玉的花簪,老太太點了點頭又看向如意,卻見如意上著乳云紗對襟衣衫,下面穿著白玉蘭散花百皺裙,擰了擰眉頭道:“二丫頭穿得鮮艷看著很好,只是三丫頭,你穿的也太素凈了些,趁著這會子有空,趕緊回去盛妝打扮再來回話。”
如意抿一抿唇,沉吟笑道:“園子里詫紫嫣紅,什么樣艷麗的花兒沒有,如今天氣正熱,正是那清新淡雅的花方能入得人眼,何況天氣這般熱,若盛妝打扮待會豈不要出汗了,今日事多,我和二姐姐還要忙著,所以選了這輕便的衣裳,既然老太太覺得素凈,如意這就回去換了那鮮艷的來穿。”
如芝看著老太太伸手指著如意笑道:“老太太,你瞧瞧三妹妹這身裝束看著最是清新淡雅,像畫里走出來的仙人兒一般透著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哪像我是個俗物,一向最喜愛穿紅色。”
老太太看了一眼如意,確如如芝所言,于淡雅中斂著幾分寒冰似的鋒芒,削肩細腰,讓人見之忘俗,也罷,興許這樣潔凈的打扮能入了平南王的眼,想著,她擺了擺手道:“二丫頭說的有些道理,衣服也不必去換了。”說完,又吩咐白桃取了一支碧玉鳳釵來親自替如意戴了。
如芝見那釵子色澤通透清冽,乃是一塊上好的通水玉,插在如意發(fā)間更顯得她容光煥發(fā),清美異常,她心內(nèi)嘆息一聲,老太太終究還是不肯罷手。
老太太滿意的看著如意忽又問道:“昨兒恍惚聽說你娘病忽然重了,竟然吐了好多口血,連夜的派人進宮去求了御醫(yī)來看,想來她今日也出不得門了。”她說著眼神黯然了幾分,沉沉道,“本想著今日趁你姑姑姑父好好的熱鬧一番,這下可好,大丫頭病著,二房媳婦也病著,就連那五丫頭也崴了腳不能動彈,如今我也只剩你和二丫頭兩個可心的人了,待會可要多照看著點,切勿失了禮數(shù)。”
“老太太且勿憂心,姑姑是咱們府里出去的人,姑父又待姑姑好,這會子回來探親原也只述述家常,必不會在意了那些虛禮。”如芝笑道。
“話雖如此,你姑姑自然沒話說,只是平南王是本朝重臣,該有的禮數(shù)還是要有的。”老太太又道。
正說著,忽見一個小廝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在康仁閣外急急叫嚷著,白桃趕緊出去卻聽那人報告說:“三老爺不好了,這會子三夫人派人來求老太太趕緊請個好大夫為三老爺診治。”
老太太心一驚,很快便鎮(zhèn)定下來,她素來不喜沈致鶴,所以也不大放在心上,只淡淡道:“老三好好兒的怎么不好了?今兒是府里的大日子,沒的又尋上了什么晦氣?”
白桃見有二位小姐在此,只悄悄的對著老太太耳語幾句,老太太聞言臉色大變,冷哼一聲道:“這還了得,都翻了天了,這樣的下流種子作出來的事丟盡了咱侯府的臉。”
如芝不明所以,忙急問道:“老太太何故動這樣大的怒?三叔怎么了?”
老太太狠狠的“啐”了一口道:“那樣的黑心種子也配當你們的三叔。”說著,她眸光狠冽下去,今兒一大早老三竟然半死不活的在樹草叢里被人發(fā)現(xiàn)抬了回來,這也就罷了,偏生被發(fā)現(xiàn)的時間他不著一縷,這樣失了體統(tǒng)丟臉的事如何能在二丫頭面前提起,沒得玷污了人的耳朵,她擺了擺手道,“也沒多大事,左不過是喝多了摔著了,你們先下去忙吧!”
如意和如芝退去,老太太沉著臉撥了撥發(fā)上的累絲雙鸞銜壽果步搖金簪,只問白桃道:“你這會子趕緊派人去請大夫去老三那里看看,他雖是個不中用的下流痞子,但好歹也是府里的老爺,別叫人說了我克毒才好。”
白桃應了聲“是”正要去吩咐人,老太太忽又回頭問道,“你再派人去查查老三怎好好的被人打破了腦袋,別是膽大包天到在府里明目張膽的作出什么骯臟事,到時傳了出去,咱候府的百年清譽還要不要了。”
白桃少不得又派了人去秘密暗察。
……
如意出了康仁閣,和如芝一同來到靜花園中,只見園中各處帳舞蟠龍,簾飛彩鳳,琉璃煥彩,山石林立,各色花兒爭相開放,微有陣濕潤的風吹過,有淡淡花香拂鼻而過。
本來如意和如芝覺著不過是尋常探親不要太過張揚才好,偏老太太說平南王喜榮華熱鬧,命不要太過惜省銀錢,要辦的熱熱鬧鬧才好,于是如意和如芝吩咐人收拾了靜花園邊上的木犀閣待客,還外搭了戲臺請了戲班子開唱。
如意知道平南王在朝堂之上還算得謙和有禮,進退有度,在外面卻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早在先帝莫令風登基之時,前朝余孽作亂,平南王帶領(lǐng)精兵部隊“鬼影騎兵”以誅殺余孽的名義,將前朝亂黨集居藏匿之地安陽鎮(zhèn)所有人等殺得雞犬不留,連幾月嬰孩也不放過,平定回紇時沿途燒村殺人,大勝之后,將萬余俘虜盡數(shù)斬殺,他狠辣的鐵血手腕令人聞風喪膽。
平南王治軍嚴明,熟悉兵法,常常以少勝多,出奇制勝,幾乎為先帝開辟了半壁江山,在奪嫡戰(zhàn)中,他力頂莫戰(zhàn),為他出謀劃策,利用鬼影死士助莫戰(zhàn)除掉諸多對頭,后來莫戰(zhàn)繼位,他又率兵征戰(zhàn)楚夏,以五千兵馬力敵楚夏三萬軍隊,大敗楚夏國凱旋而歸,當時皇上親率文武百官出了帝宮天武門迎接他。
只是他表面雖然風光,但近年來仗著軍功恃才自傲,皇帝已有不滿之意,只是表面上待他一往如常。
前世平南王恃上眷遇,驕傲入覲,令總督趙唯兵,巡府李良跪道迎送,張揚之極,況且他為人暴戾,任人惟親,掌軍政大權(quán),在朝中亂劾賢吏,引起公憤,不過又風光了半年,皇帝再無包容之意,尋了錯處將平南王府抄了家,戴綜被打入天牢。
幸而沈致遠一向與平南王政見不合,在朝里也曾幾次遭他彈劾,皇帝才未因平南王之事牽連到寧遠候府。
至于沈風華卻極是個無情狠毒的女子,當年平南王府敗落,王府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賣的賣,唯有沈風華孤注一擲,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買通牢獄入了天牢看望平南王,因平南王手中掌握能調(diào)動鬼影騎兵的左半枚黃金虎符。
右半枚黃金虎符掌控在皇帝手上,鬼影騎兵征戰(zhàn)四海,皆天下驍銳,或從百人將補之,乃精銳中的精銳,在各種戰(zhàn)斗中鬼影騎兵都能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況鬼影騎兵人人身懷絕技,無懼死亡,認符不認人。
莫戰(zhàn)想著要完全收復鬼影騎兵為已所用,所以一直未斬殺平南王,不過就是想從他口中套出左半枚黃金虎符的下落。
沈風華雖是女子,但也善于分辨政治情勢,若平南王手里有完整的虎符,她必會說動平南王調(diào)動鬼影騎兵刺殺天成帝,然后再利用自己手中如日中天的權(quán)勢謀反稱帝,只可惜右半虎符在皇帝手上,她不可能從皇帝手上盜得兵符,唯今之計,她只有做一場戲或者可以扭轉(zhuǎn)乾坤,所以她的氣運并未隨著平南王府的敗落而終結(jié)。
她帶著酒肉飯食去天牢中偷偷看望平南王,盡極夫妻間的深情厚意,平南王感念她不離不棄,二人喝了酒痛述一番,沈風華哭道:“如今王爺被擒,臣妾心已全碎,想著素日里你我夫妻二人琴瑟合鳴,雖不能留下一兒半女,但也算恩愛幸福了,只可惜現(xiàn)在王府敗落,人人得以賤踏,臣妾不愿忍辱獨活,眼看秋關(guān)將至,王爺若死了,臣妾還活著有什么意思,不如現(xiàn)在就死在王爺面前,全了妾身的心志,只可惜臣妾是個柔弱的婦人,不能進宮殺了那忘恩負義的皇帝……”說完,她忽從袖口抽出一把利刃往脖子上抹去,那鋒刃著閃著青黑色寒光,一看就是淬了毒的。
王爺連忙伸手打落她手里的利刃,那利刃卻劃破她脖頸細嫩的肌膚,毒浸入肌理,她搖搖欲墜,平南王一把將她抱住道:“風華,你好糊涂。”
她直哭的肝腸寸斷,哽咽道:“原本臣妾想要為王爺報了仇再死,只是臣妾沒有辦法接近那狗皇帝,若那狗皇帝此時站在這里,臣妾必找他拼了性命,只可惜終究是有心無力,殺不了那狗皇帝……”
“誰說不能殺了他?”平南王冷冷道,他仿佛下定什么決心似的厲喝了一聲道,“派人告訴那莫戰(zhàn)小兒,就說我戴綜在這天牢等著他,他若想得到那左半枚虎符,就必須要親自前來。”
沈風華暗自得意,夫妻多年她深為了解戴綜的性子,戴綜為人急躁,疑心病又重,從不告訴人虎符所藏之處,若她無事主動提起虎符之事必不能成事,唯有以死明志方可令他失了戒心,況且戴綜早就殺帝之意,自己特意帶了淬了毒的利刃,不過就是想給平南王殺人的利器罷了。
在來之前,她就事先吃了解藥,況且她只輕輕劃破肌膚,中毒也不深根本無性命之憂,為取信于平南王,她故傷痛的樣子倒在他懷里道:“王爺為何不讓臣妾死,只一刀下去臣妾便可以一死百了,你這樣讓臣妾半死不活的偷生于世又有什么意義,王爺你要好好保住虎符,那樣皇帝才不能殺你。”說著,她眼里流下真情的淚道,“你千萬不要告訴皇帝虎符在哪里,你若說了,他必殺你,那樣臣妾也活不成了。”
平南王痛心疾首道:“你放心,虎符我早已藏好了,那狗皇帝再尋不著。”
“王爺這么說臣妾就放心了,只是皇帝日日派人搜查王府,臣妾怕……”
“又用什么可怕,那虎符反正也不在……”說著,平南王將嘴俯到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個地方,她方放心的點了點頭道。
少頃,莫戰(zhàn)果然親自入了天牢,平南王將匕首隱于袖中,平南王妃白了臉跪了下來抬著眸盯著他道:“皇上,臣婦求皇上饒了王爺,臣婦愿意替王爺死了。”
平南王怒道:“風華,休要替本王求情。”說著,便冷眼看著莫戰(zhàn)道,“皇上,你走近些,我告訴你虎符在哪兒?”
莫戰(zhàn)往前走了一步,說明遲那時快,平南王抽出袖中匕首揮向莫戰(zhàn),莫戰(zhàn)在來時早已有了防備,所以也無懼平南王行刺,偏沈風華站起來,一下子沖到莫戰(zhàn)面前生受了那一刀,將腹中刺出一個大窟窿來。
“風華,你這是做什么?”平南王大驚失色,只覺得腦袋疼的可怕。
沈風華冷笑道:“王爺,你我深受皇恩,就算以死謝罪也不能做著謀反弒帝的事,臣妾與王爺夫妻情深,這會子陪著王爺一起死了也無憾了……”
“風華,你說什么?”平南王根本聽不懂沈風華話里之意,只看見她眼里閃過絲碎的冷光。
這時禁衛(wèi)軍闖了進來,射殺了平南王,平南王圓睜著雙眼至死也沒明白沈風華到底是何意。
莫戰(zhàn)見平南王妃竟然為護他而死,忙命人救治她,經(jīng)過九死一生平南王妃活了過來,皇帝親自審問了她,她擺出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道:“臣婦雖是一介婦人,但也知國家大義,有國才有家,國若覆了何談有家,皇上治國有道,天縱國百姓得以安居樂業(yè),王爺不該負了皇恩,臣婦那日買通獄卒,本想說服王爺交出虎符,誰知與王爺發(fā)生爭執(zhí),臣婦持刃以死明志,王爺不忍才說出了虎符下落,本以為王爺真心想將虎符交給皇上,誰曾想他竟然想刺殺皇上,臣婦不想看王爺變成千古罪人,這才奮不顧身的擋了。”說完,她嘆息一聲,作無限哀痛狀嘆息一聲道:“王爺已死,臣婦活著也無趣味,皇上何苦救了臣婦,不如讓臣婦隨王爺而去。”
莫戰(zhàn)沉聲道:“你若在皇宮自戕可是大罪,朕念在你舍身護朕便饒了你的罪過,你若說出虎符所藏之地不僅無過還立了大功。”
沈風華素來有才,善詞辨,又說了一番大義之話,皇帝得了虎符,說她賢蘭淑惠,通古今大義,蘊粹含章,封了她為二品誥命夫人,榮歸寧遠候府。
這當中有如意知道的事,也有如意不知道的事,不過沈風華能以命博一個前程,這般徒手轉(zhuǎn)風云也算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平南王此人好大喜功,又愛張揚,所以即使來一趟侯府也不忘擺足了架子,早派人來報巳時三刻就到,沈致遠不在,沈致鶴又受了重傷,大爺和五爺親自盛裝帶人迎出大門之外。
眾人只等到午時才見一輛金頂金黃繡蟒版輿緩緩行來,而平南王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面,略微有些瘦削的國字臉上雙眉向上凌厲飛揚,兩片薄唇緊抿帶著似笑非笑的冷峻,整個人透著幾分高傲和霸道。
大爺和五爺忙路旁侍立,早有人飛了府來去稟告了老太太,老太太著品服盛妝迎了出去,那版輿抬進大門,入儀門東走,到一所院落,平南王和王妃方下了攆輿,只見侯府園內(nèi)花燈燦爛,皆系紗綾絲絹扎成,精致溢彩。
平南王在朝中一向與沈致遠政見不和,如今卻見候府如此隆重的招待他,心內(nèi)自是得意非常,平南王妃與老太太見了面彼此見過禮,親熱的拉著手到一旁述家常去了。
大爺身為候府嫡長子身位尊貴,負責接待平南王,沈致軒上前恭敬道:“王爺,一路舟楫勞頓,辛苦辛苦,小弟略備水酒為王爺洗塵。”
平南王沉聲笑道:“不過就是王妃想家兒來了,本王少不得陪了她過來,何需這般隆重,何況你我之間原是骨肉親戚,也用不著這么生分。”
沈致軒又跟他寒暄幾句說了些場面上的話,五爺沈致奕走過來道:“筵宴齊備,請王爺游幸。”平南王復又邁開步子,同諸人步入靜花園門前,眺目望去,處處鋪陳精華,樁樁點綴奇美,平南王大加贊賞,又說:“是誰這般靈巧的心思,將這里布置的華美而不失婉約秀麗。”
沈致軒道:“王爺見笑了,如今二房弟媳重病在身,所以家事都托于二丫頭和三丫頭照管,這些東西都是她們精心布置的,不要在王爺面前貽笑大方才好。”
平南王心思一動,他聽王妃提起過那沈府三丫頭沈如意是何等的心思精靈,聰慧非凡,竟能在紙上作繡,何況王妃也說過那沈如意模樣兒極標致,長極了她死去的娘,平南王雖不大來府里,亦曾在迎娶沈風華之時無意中見過南宮晚,那時他還想這世上怎么會有這般氣質(zhì)高華美貌無雙的女子,如今要相看沈如意,他心內(nèi)便存了極大的希望,心想著那沈如意定是個極美的女孩兒。
他本不是好色之人,只是曾經(jīng)的那驚鴻一瞥給他留下極深的印象,況且他年近半百,膝下清涼,為著戴家香火著想,也要再娶侍妾。
他笑了笑,語氣也親切了幾分道:“伯晏這話太過自謙了,怎么貽笑大方,本王覺得甚好。”
“王爺喜歡就好!為著王爺要過來,聽母親說如意那孩子這幾天可忙碌壞了。”王妃攜了老太太的手笑盈盈的走了過來。
老太太忙笑道:“華兒的話不錯,這會子如意忙的還沒停下來,這孩子是個有心的,人又聰明標致,端莊持重,我極喜愛她方命她和二丫頭一起管了家。”
平南王聽了心內(nèi)又喜,頗有興致道:“老太太還是這么的會調(diào)理人,經(jīng)你調(diào)理的人都是好的。”
老太太笑道:“王爺過獎了。”
沈風華又笑道:“王爺可是真心實意贊嘆的,我自小跟在母親身邊,也是母親調(diào)理出來的,若母親說王爺過獎了,豈非在說女兒不是個好的了?”
平南王和老太太聽了哈哈一笑,老太太道:“華兒還是跟做姑娘時一樣的性子,再沒個改變,讓王爺見笑了。”
沈風華道:“母親也別盡說女兒了,都這會子了還不讓她位姐妹幾人一起來見了我,雖然上次在瑞親王府見了一面,但時間倉促都未能和幾位侄女好好說說家常話兒,回到王府之后女兒還時常在王爺面前感嘆我這幾位侄女都是真正兒的大家閨秀,還有景楠那孩子我更是好久未見了。”
老太太嘆息一聲道:“如今府里也是多事之秋,不僅二房媳婦病著,那大丫頭也病著躺在床上不能起來,能出來的姐妹也只有二丫頭,三丫頭和四丫頭,還有就是楠哥兒了。”
說完,便命白桃道,“這會子讓她們也別忙了,還不趕緊收拾好了過來參見平南王和王妃。”
不一時,只見好幾個大丫鬟簇擁著三個姐妹并著一個哥兒進來了,沈如芝走在前面,如紅楓飄然,風姿颯颯,第二個瓜子臉面,面薄纖腰,眸色清冷,第三個肌膚細膩,身材適中,鵝蛋臉面,一副我見尤憐的模樣兒,第四個似粉團捏的一般,一團孩氣。
老太太忙命他們一起過來見禮,幾人連忙上前行禮,那平南王不停的拿眼覷著,又見當中的那位女子容色不錯,有些兒像當年見過的南宮晚,只是南宮晚一雙清眸極是好看,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令人見之再難以忘卻,這孩子雖長得也還算不錯,但那一雙眸子卻木木的,看著毫無生機,心內(nèi)本抱著極大的希望,如今卻失望了許多。
如意抬眸打量了平南王一眼,只見他虎目燕頷,雙目精光矍鑠,紫棠臉頰上臥著一條長長的疤痕,那疤痕不似莫離云臉上的淺淡,閃著黯紫的光帶著幾分蕭殺之氣,身高七尺有余,身著蟒袍,一身威武霸氣,而沈風華卻穿著一襲暗紫繡刻絲瑞草云雁廣袖雙絲綾衣,沉穩(wěn)端莊卻又不失了妍媚之色。
今日她本想在自己臉上下功夫,讓平南王看不上自己,雖然瑞親王妃和平陽公主答應了她,但事還未定,保不住就出了岔子,她自己也需做些努力,但若她真在臉上下功夫豈不要害了二姐姐。
老太太是何等精明之人,到時必定知道是二姐姐走漏了風聲,讓自己有所防備,她必不會連累了二姐姐,所以只在眼睛上下了點子藥水,表面上也看不出來什么,眼睛還是那雙眼睛,不過看上去干澀木然了一些,沒過去那般水靈透通罷了。
老太太笑著一一指著道:“這是二丫頭,三丫頭,四丫頭,最小的是楠哥兒。”
平南王表面上沒作出什么來,那心里也失了興致,總覺著這一前一后的落差有些大了,平南王妃吩咐人端來了一個精致的雕著魚戲蓮花圖案的紅漆盤子拿著東西一一賞了。
王妃又看了看沈如意,跟那天在瑞親王府見到的倒是一樣,還比那時白凈了一些,但看著總沒那日有光彩,興許那日她的才藝令她大放奇彩,但掩蓋了她本身的不足之處,偷眼看了王爺一眼,見他無甚趣味的模樣,她忙笑道:“如意,好孩子你過來,讓姑姑仔細瞧瞧你,那日你在瑞親王府著實驚艷,今日又見你將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條,真是個極好的孩子。”
沈如意笑著上前道:“倒是姑姑高看了如意,那日在瑞親王府不過是雕蟲小技,用驚艷一詞來形容,如意受之有愧。”
沈風華又仔細打量了如意兩眼,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但心里卻也失望了兩分,不過她如今這樣的相貌確也算是上層,想來自己再在王爺耳邊吹吹枕頭風,王爺也會納了她,想著又笑道:“你這孩子也太謙虛了,我倒不知道這世上還有誰能夠紙上作繡了,用驚艷來形容絕不為過。”
如意笑了笑道:“姑姑愛惜如意方覺得如意好,不過就算如意再好也比不過上姑姑的一二分。”說著又看著老太太笑道,“姑姑這通身的氣派才真真是名門之秀,怨不得老太太心里口里一時不忘。”
如芝忍不住笑道:“老太太時常口里念叨著姑姑的好兒,還說我們這幾個姐妹加起來都不及姑姑,要咱們都一起向姑姑學習呢。”
沈風華見她二人如此夸贊自己,不覺看著平南王笑道:“王爺你瞧瞧,這兩個孩子就是嘴甜會說話兒,況且長得如嬌嫩的似花骨朵兒般,讓臣妾有愛又疼的。”說完,左拉著沈如意的手,右拉著沈如芝的手,一時又看沈秋涼的我見尤憐的立在那兒,還有沈景楠似粉雕玉琢般的一團,又笑著對沈秋涼,沈景楠道,“四丫頭,瑞哥兒也一起過來,不要拘束著才好,雖然王爺表面上看著嚴肅,卻是個極開明和藹的人兒。”說著,又問道,“我剛聽母親說大丫頭病了,那五丫頭呢怎么沒來?”
老太太道:“五丫頭崴了腳,這會子正躺在床上休養(yǎng)呢。”
如意笑道:“五妹妹的性子最是活潑可愛,喜歡熱鬧,若不是因著腳崴到了,見王爺和王妃過來必會過來見禮的。”說著,又問道沈秋涼道,“四妹妹,你說是不是?”
沈秋涼點了點頭溫聲道:“三姐姐說的極是。”
沈秋涼知道今日是平南王相看沈如意之日,本想打扮的最樸素簡單,但又害怕在平南王面前失了禮數(shù)被老太太責罵,娘到現(xiàn)在還未轉(zhuǎn)醒,還有五妹妹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那幾個小丫頭都吞吞吐吐的說必要等了夫人醒來才能說,她無法卻也不好逼問娘身邊的丫頭,這會子心里還七上八下,沒著沒落的,如果娘真的醒不過來,她此生還能依傍著誰,也只能想著法兒討老太太歡心了,何況沈如芝一向愛紅,有她濃妝打扮在前,她也只需撿那不素不艷的衣服穿了也就行了。
如今這樣一比,沈如芝太烈艷恣意,沈如意太清淡寡味,反倒她那一身綠衣在夏日里悶熱里帶來幾分清涼的氣息,況且她本就生楚楚韻致,又兼今日說話甚少,那眉頭藏著幾分愁思,反倒令平南王多看了兩眼,覺得她比沈如意看著要可人心可人疼,如今聽王妃說他親和,他不由爽然大笑道:“你們女人家都喜歡說些有的沒的,這會子本王也沒心思聽你們拉家常,侄女侄兒的也算都見著了,本王且找清靜的地方跟伯晏說話去,自打他回來之后,本王還是第一次見了他。”
老太太嘆息一聲道:“伯晏在那孩子在外面吃了不少苦,還請王爺多勸慰著他些。”
平南王笑道:“這個自然。”說完,便抬腿離開,沈致軒也只得緊隨其后,平南王邊走邊說,似乎漫不經(jīng)心,話里帶著幾分傲然輕蔑之氣道,“上次你妹妹在本王面前淌眼抹淚的說起你,你這些年在外面也不容易,如今回來了更應該想著發(fā)奮圖強,你二弟不管你,本王卻還顧念親情,已經(jīng)在朝中為你謀了內(nèi)閣侍讀學士的職位,不日你就可以上任了,雖說只是個從四品,但只要你肯努力,官升一品也指日可待。”說著,微頓了一下又道,“你二弟在朝中與本王素來不合,想是他官做大了,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如今本王還念著與侯府的這一層關(guān)系未輕易動他,若你能有大出息,日后自可取代了他。”
沈致軒心內(nèi)一驚,自打他回來之后老太太時常勸他步入仕途,又說這府里讓二房當家也不像話,他是候府嫡長子,就該拿出嫡長子的款兒來,這會子平南王跟他說這些,定是老太太在大姐面前說了什么,可他早已心灰意冷,再無心仕途,如今若突突然的拒絕平南王必會徒惹他不快,掂量再三方道:“王爺美意伯晏感激不盡,只是伯晏在外那么些年身子早潰敗不堪了,怕難當大任,到時丟了王爺?shù)哪樏妫?
平南王沉聲道:“你身子潰敗還不知保養(yǎng)?回來之后你胡鬧的也夠了,別以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你姐姐不好意思在本王面前提起什么,但你的作風我還是知道一些兒的,正因為顧慮到你的身子,才為你謀了一個清閑文職,你休要再找托辭借口,三日后就去上任。”
沈致軒額上滲出一些汗來,他知道平南王向來說一不二,少不得只能答應稱是,頂多到時自己閑逛逛去,還能外撈著些俸祿,也算有益無害了,況且他還要拿重金為玉凝脂贖身,自己身上銀錢不多,若有了這進項可也算有個著落了,那玉凝脂雖是青樓名妓,卻也有詩書才華和清傲性子,只是她隸屬“賤籍”,老太太硬是不答應,更不會許他銀錢贖她,如今有了這職位,玉凝脂脫籍贖身指日可待了。
想想,復又歡喜了幾分,搓了搓手又要說話時,那五爺笑盈盈的走過來說木犀閣開席了請平南王入席吃酒了。
男女分席而坐,平南王素喜飲酒,觥籌交錯間益發(fā)高談闊論,肆意談笑,何況他本就是武將,不似文人那般講究禮節(jié)俗套,是以席間熱鬧非常。
而如意,如芝等跟著老太太和沈風華坐了一席,沈景楠因年紀小,未達諸事,不過隨著姐姐們行禮,到了用飯的時候又有乳母領(lǐng)著吃飯去了,彼時滿室香風裊繞,環(huán)佩叮當,倒不似平常用飯那般寂然無聲。
用完飯,稍息片刻,又有人帶領(lǐng)來了十幾個女戲,要戲臺之后等著,沈致奕將錦冊呈上,并著十幾個花名單子,讓王爺王妃點戲。
平南王點了一出《赤壁鏖兵》,平南王妃點了《琵琶記》,《趙貞女》,老太太亦點了一出《豪宴》。
女戲們忙上了戲臺,歌唱的正字腔圓,如飛泉鳴玉,將悲歡情狀,轟烈戰(zhàn)事演到極致,剛演完,平南王就賞了些金錁糕點,平南王妃又額外賞了青衣花旦兩匹綿緞,幾個荷包,然后撤了筵席,各自坐著談話。
平南王妃因想著杜氏重病在身,少不得要前去看望,只一眼看見杜氏昏迷迷的倒在那里出氣兒多進氣兒少,看著倒像有那下世的光景,平南王妃坐在那里落了會淚,如意,沈秋涼也陪著痛灑了幾滴淚。
只多少時間不見,杜氏就老成這樣了,如今看著就像那秋天的枯葉兒被那掃帚猛地掃過,碎爛了一般毫無生氣,倒是寧貴嬪派來的御醫(yī)回稟說:“看二夫人脈象病倒比前兩日又重了許多,好在她平日里身體底子強,這病尚有七分可治。”
沈秋涼聽此言心也放下了些許心,只是娘病的奇,五妹妹鬧的也奇,這中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早上派了彩喬去打探,回來彩喬搖了搖頭只說環(huán)佩嘴緊的狠,再不肯透露半點,后來她又聽彩喬打探到那三叔不知怎么的好好的被人從草叢堆里光著身子抬了出來。
她又羞又驚,再想去佳彤苑看沈秋彤時,沈秋彤卻死也不肯見她,只是她偷聽見小丫頭提起沈秋彤昨晚偷跑出去,莫非三叔的事跟五妹妹扯上了什么關(guān)系,才把娘氣病的,她更加驚懼,卻也不好再說什么,只一想等著娘醒來再說。
平南王妃聽御醫(yī)如是說,便又囑咐了幾句,不過都是情面上的話,然后帶著眾人就離開了。
如意跟著老太太和王妃去了靜花園中涼亭子底下,因著人多,眾丫頭早就擺好了各色錦墩鼓凳,翹案茶幾,那茶幾上擺著各種精致糕點和茶盞,如意端著茶淡淡道:“這茶出自苗疆白霧山頂,喝著倒清心暖胃,說起來那苗疆白霧山頂確是個神奇所在,蘊天地之靈華,養(yǎng)珍貴之藥草,就連那歡……”說著,她住了口又道,“姑姑莫怪,如意一時興起差點失言了。”
沈如芝端茶用蓋撇了茶葉沫,輕啜了兩口道:“品著確是好茶,初入口時只覺著微苦,細一嘗卻甘味無窮,只是三妹妹怎么好好又不說了,什么歡?”
沈秋涼冷笑一聲道:“三姐姐最是個知識淵博的,連這茶出自哪里都一清二楚,倒是妹妹才疏學淺,竟喝不出來,想來三姐姐這會子故意藏私不說出來,好叫咱們姐妹得了那新鮮知識去?只是姑姑也不是外人,三姐姐何必在姑姑面前吞吞吐吐,倒叫姑姑笑話了咱們。”
如意笑道:“瞧三妹妹說的,咱們都是至親姐妹,有什么不好說的,況且姑姑也不是外人,如意不過是在醫(yī)書里看過這茶葉的圖兒,這茶不僅可作茶用,還可制成藥有寧神安心之功效,等娘醒過來之后飲了此茶葉制的藥最好了,至于二姐姐問的什么歡,妹妹也就不怕在老太太和姑姑面前說了出來,是歡花草。”
老太太和沈風華一聽,那臉色變了幾變,別人不知道歡花草,她們還是知道的,聽聞那歡花草有生子奇效,只是成了禁藥,況且那藥極難配,一般人也不敢嘗試,任是沈風華求遍了名醫(yī),喝遍了各種草藥也不敢隨便嘗試用那歡花草。
沈風華與宮里的舒妃交好,因著當年瑞親王和平南王是莫戰(zhàn)的左膀右臂,在奪嫡戰(zhàn)中也幸虧他二人為莫戰(zhàn)周旋,才讓莫戰(zhàn)順利登上了皇帝寶座,當時瑞親王和平南王同心協(xié)力關(guān)系很好,二府亦時常來往,是以沈風華和瑞親王妃交情極好,而瑞親王妃又將沈風華引見給舒妃。
只可惜時過境遷,瑞親王不滿平南王的日漸驕縱,二人早已生了嫌隙,瑞親王妃和沈風華之間的關(guān)系也隨之淡了,如今的交情也只剩下表面上的了,倒是宮里的舒妃待她二人與往日沒什么不同,沈風華亦曾聽舒妃提起過歡花湯飲,而且舒妃還懷了孕,她本也想試,只是一時也沒拿定主意。
誰知道舒妃懷孕方兩月就落胎了,雖說是宮里有人拿麝香害了舒妃,但焉知那歡花湯藥沒有問題?她心里也疑惑著,將舒妃給她的方子秘藏了起來,又想用又不敢用。
如今聽如意提起,她的心又開始作癢,為著懷孕她不知吃了多少苦,若不是自己沒能為王爺生個一男半女,何致于還要想著給王爺找小的,她跟母親提議說讓沈如意入平南王府,不過就想一箭雙雕,既幫母親解決了麻煩,又落了賢良名兒,只是她人生的孩子再好也是別人的,怎有自己生下的孩子那般親近,她聽母親說沈如意醫(yī)術(shù)極好,若是她能配出那歡花湯藥來,讓自己懷了孕,豈不是了了自己和王爺多年的心愿。
只是沈如意不是個好對付的,萬一故意制出配比不當?shù)乃巵恚约嚎梢饬撕α耍€是不能相信沈如意,但她多么想要一個孩子,她一時矛盾之極又試探的說道:“聽聞母親提起三丫頭是個頗通醫(yī)術(shù)的,想來懂這么多也不足為奇,近日我正好時常頭風發(fā)作,也不知瞧了多少大夫,總不見好,不如待會讓三丫頭診治診治。”
老太太道:“你府里什么樣好的大夫沒有,還需勞累三丫頭?”
“那些個大夫都是些沒用的,吃了那么多藥半點也不見效果。”沈風華嘆道。
老太太知女兒無端提起要沈如意為她看病必是打著歡花草的主意,只是女兒那般精細的人怎能不知沈如意是何等樣人的,怎能輕易相信了她,她拿眼看著沈風華,沈風華卻神色篤定的笑著沖著她點了點頭,她雖還有些疑慮,但終究還是點頭笑道:“三丫頭,既然你姑姑看重你醫(yī)術(shù)好,待會你就好好替她診治。”
……
即至傍晚時分,平南王夫婦即將要走,老太太與沈風華獨自兒待著訴母女情長,老太太拉著沈風華的手道:“華兒,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哪有什么頭風之癥?”
沈風華眼角微微輕挑了兩下,笑道:“母親還不知女兒,女兒怎么輕易相信那三丫頭,女兒雖然心急,但也不至于就急到讓三丫頭來治病,母親放心,我那里早就有了方子,如今不過是請了三丫頭又寫了一方子,待女兒回去之后將兩個方子細細對比,就可知那三丫頭有沒有暗中使壞了,女兒那里的方子是宮里舒妃給的再不會有錯,若哪日三丫頭嫁到平南王府,她開了錯方子在我手上也是個把柄,只要日后我將那錯方子拿給王爺說是三丫頭要暗害女兒,那方子上的字是三丫頭親筆所寫,再不會有錯,她也不能抵賴。”
“聽說宮里的舒妃不是滑胎了么?她的方子可能相信?”
“正是因為如此女兒才不敢輕易用了那藥,但舒妃懷孕卻是真的,想來母親也知道后宮里的那些個勾心斗角,有幾個妃子是能好好生下孩子的,別說舒妃了,就連皇后不也曾滑過胎?女兒私心想著那藥的確能助孕。”
“若三丫頭寫的方子和你那里方子一樣,你又如何?”
“那更好了,這只能說明那方子的確是懷孕良方,女兒更敢去試了。”
老太太搖了搖頭道:“不妥。”
沈風華緊握住老太太的手,那溫熱的手心拿著一種成竹在胸的勇氣,她笑了笑道:“若凡事都不敢冒險,又怎能成事?終究還是自己生的孩子好,母親也不必擔心,女兒也不會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待女兒回去之后找人以身來試便知可行與不行了?”說著,她眉心一擰,咬了咬唇兒冷然道,“那歡花湯飲是宮里的禁藥,若沈如意想作怪,我這里有她親開出來的禁藥方子,母親你想想十六年前可不就是因為有御醫(yī)開了禁藥方子斬了頭了么?”
“那你喝了藥不也一樣犯了禁忌?”
“母親放心,女兒若沒有這一點脫身的手段也不用在平南王府待了,王爺是個厲害的,那府里幾個侍妾也不是好的,女兒還不是將她們治的妥妥貼貼。”
老太太不說話了,陷入深沉的思索,她雖然老眼昏花但總覺得今兒三丫頭沒平日里出挑,想來也沒出一點兒錯,何況當初二丫頭拿她自個的性命賭咒發(fā)誓不會說出去,她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若二丫頭真走漏了消息,今日三丫頭也不會是這么個情形,回答起平南王和華兒的話來進退有度,端淑有佳。
良久,她沉了沉嗓子道:“也不知王爺有沒有看上三丫頭?”
沈風華輕輕拍了拍老太太的手道:“母親大可放心,王爺本就不是多好色的人,況且三丫頭相貌也屬上層,王爺沒有不答應的理,只要我回去再說合說合必能成事,何況我還跟宮里的舒妃通了氣兒,到時候皇帝必會下旨賜婚的。”
“她若到了你府里,你必要小心著些,千萬別小看了她,平日里她做的種種事我也盡數(shù)跟你說了,你心里有個數(shù)就行了。”老太太殷切切的叮囑道。
沈風華笑著指了指袖口道:“別說其它,單是這里的方子,只要我稍加利用就可以治了她的死罪,老太太切勿太過為女兒擔憂,女兒不能時常服侍在母親身邊,怎能再讓母親添憂,這樣子倒顯得女兒益發(fā)不孝了。”
老太太眼有濕潤,望著那日落斜陽,映著天邊淡黃的云彩,漸漸的暗了,徒留了一片熱烈后的冷寂,“我不過就是那日落西山的太陽,大半截身子都埋在黃土里了,如今牽掛的人也只有你和你伯晏了,你那可憐的妹妹自打和親之后便再沒見著她,現(xiàn)在我膝下荒涼,原指望著萱兒……”說著,長嘆一聲,“你少不得要為萱兒多費點心,若她能有個好的婚配我死也能瞑目了。”
“母親怎么說出這些傷感的話來?如今伯晏在朝中也要有了職位,王爺說了,等過一陣子再提拔他擔任要緊的職位,母親何必傷慘,至于大丫頭,女兒再勸著母親不要一唯的過于縱溺了她,這樣于她也無益處。”說著,她拍了拍老太太手又道:“她的事我會放在心上的。”
平南王見時間不早,命人來催沈風華上車,老太太和沈致軒親送至門外,忙累了一天,老太太覺著身子有些乏了,剛準備回康仁閣好生息著,忽聽得蓮塘邊有人叫嚷起來:“不好啦!有人落水了!快來救人啦!救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