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璟年被任命爲(wèi)千牛衛(wèi)中郎將,專責(zé)“掌執(zhí)御刀宿衛(wèi)侍從”,要貼身保護皇帝的安全,恰好今晚輪值,因此不能和三皇子一塊兒出來遊玩賞燈。不過皇帝肯把自己的貼身衛(wèi)率派過來,可見皇帝對三皇子的重視和寵愛。
庾璟年先看了庾之瑤一眼,見妹妹毫髮無損,這才點了點頭,接著他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沈沅鈺的身上,目光微凝,又隨即轉(zhuǎn)開。
然後他看見三皇子倒在侍衛(wèi)的臂彎中人事不省,冰山般的面龐上終於現(xiàn)出一絲動容。急奔了過來,一把扶住三皇子道:“殿下怎麼樣?傷得可重?”
護衛(wèi)首領(lǐng)神色凝重地答道:“殿下的傷並不重,不過刺客在兵刃上抹了毒藥,殿下中了他們的毒!”
庾璟年問道:“可抓住活口了?”
侍衛(wèi)首領(lǐng)答道:“刺客已經(jīng)全部伏誅!”
庾璟年臉色微黑,指著一個千牛衛(wèi)道:“你帶著幾個兄弟,將刺客的屍體收集起來!”
又指著另一個人,“你帶著幾個兄弟保護衆(zhòng)位公子和小姐,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
又指了指刺客出現(xiàn)的院子:“你多帶人手,將這個院落給我封了,把他們?nèi)依侠闲⌒∫粋€不漏地給我抓進天牢待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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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一句,千牛衛(wèi)就大聲答應(yīng)一聲“是”,緊接著就雷厲風(fēng)行地去辦了。
最後,庾璟年抱起庾邵淵,快步向醉仙樓走去。皇上派他來的同時,把整個太醫(yī)院的太醫(yī)也全都派了過來。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找一個地方,讓太醫(yī)們給三皇子治病。
醉仙樓正合適!
前頭的衛(wèi)兵一腳踹開了緊閉的大門,刺殺事件把醉仙樓的老闆也嚇壞了,他生意也不做了,叫人關(guān)了大門,上了門閂,躲在房間裡還是瑟瑟發(fā)抖。
大門被人踹開了,他嚇得一聲狼嚎,待看見一票身穿官兵服色的人走了進來,老闆就像看見了親人一樣,“各位大人,你們可算是來了!”
庾璟年哪有時間理會他,從腰間掏出一塊千牛衛(wèi)的腰牌扔在地上,語氣冰冷地道:“這裡被千牛衛(wèi)徵用了,給你一刻鐘的時間,把所有的人都給本將軍趕出門去!”說罷根本不管目瞪口呆的老闆,抱著三皇子就上了二樓。
庾璟年找了一個雅間將三皇子放下,揮退了衆(zhòng)人,在三皇子的牀榻旁邊坐下,沒好氣地道:“別裝了,這裡沒人!”
三皇子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嬉皮笑臉地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中毒昏迷?我可是一直裝得很像誒,你抱著我的時候我動都沒敢動一下……”在庾璟年的跟前,他就自動啓動了話嘮模式。
庾璟年不耐煩地哼了一聲道:“咱倆打小兒一起長大,你有什麼本事我會不知道?你一直攜帶著百花解毒丹,什麼樣的毒能毒倒你?那些刺客是誰派來的?你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庾邵淵翹著二郎腿,一手摸著下巴,笑道:“這麼聰明真是拿你沒辦法,什麼都瞞不過你!那些刺客到底是誰我不知道,不過我卻知道那些刺客跳出來的院子住的人是誰?”
庾璟年目光一閃,森然道:“是誰?”
“正四品上忠武將軍郭振裕!”庾邵淵一字一字說道,“這些年來,他一直跟著老大南征北戰(zhàn),從一個小小的校尉,積功到正四品上的忠武將軍之職,是老大的鐵桿心腹!”
庾璟年淡淡一笑道:“竟然是他!這下有好戲看了!我看過刺客所用的箭簇,是軍中的制式箭弩,而且是簇新的!民間沒有能力仿製,也絕對不敢仿製!因爲(wèi)老大領(lǐng)了徵北大將軍之職,年後要率領(lǐng)部隊到益州駐防,防備北燕進兵益州。兵部軍械局加緊趕製了一批箭簇給老大送去了……”
庾璟年接著不緊不慢道:“刺客藏匿在老大的心腹家中,所用的又是軍中的制式並且是新造的箭弩……”他看了三皇子一眼:“你本來就是桓大司馬的外孫,出身比他這個皇長子還要高上一籌,如今眼看著又和太原王氏聯(lián)姻,聲勢日大,老大難免對你心存不滿,於是派了刺客前來殺你,好一了百了?”
庾邵淵笑道:“著啊!前因後果全都對上了,邏輯也嚴(yán)絲合縫!”
庾璟年翻了一個白眼給他:“老大有這麼笨?刺殺就刺殺,還把這麼明顯的證據(jù)交到咱們手上?”
“我也知道這件事十之八、九不是老大幹的。不過既然有人巴巴地把老大的把柄送到了咱們手裡,咱們要是不利用一把,怎麼對得起苦心佈局之人?”
“所以你就故意讓自己在刺殺過程中掛彩,故意假裝中毒昏倒,不過是想在皇伯父面前表現(xiàn)你是受害者,博取皇伯父更多的同情?皇伯父處置老大的時候纔會更加雷霆萬鈞,不會手軟,我說的對不對?”
庾邵淵撫掌大笑道:“知我者,安仁也!”
“真是個詭計多端的傢伙!”能在敵人的刀鋒下,那麼短短的時間裡,想到這麼多事情,並且成功地爲(wèi)下一步的行動佈下後招,三皇子這份膽識、魄力和智慧,絕非一般人能夠比擬的。
庾璟年也絕非良善之輩,目中寒光一閃道:“老大這些年沒少挖坑給咱們跳!讓他付出點兒代價也是應(yīng)該!不過這些事情既然咱們都能想清楚,皇伯父就不會想不到,你怎麼就能肯定他會狠下心來真的處置老大?”
“我自然有辦法讓父皇厭棄老大!”庾邵淵脣角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老大年前的時候曾統(tǒng)領(lǐng)龍虎、豹韜、左右威衛(wèi)四衛(wèi)兵馬,在豫州和北魏打了一仗,回來之後他就給父皇寫了一份奏摺,請求父皇論功行賞,不過父皇把這份奏摺壓到昨天,纔剛剛批覆下去。”
“還有一件事,前些日子益州司馬張鴻代表刺史李雄進京陛見皇上,恭賀新年,那張鴻行爲(wèi)無忌,君前失儀,父皇大怒,將他貶爲(wèi)庶人。這兩件事你可知道?”
庾璟年點了點頭:“我有所耳聞,不過這兩件事和逼皇上處置老大有什麼關(guān)聯(lián)?”
庾邵淵雙瞳之中有隱隱的火焰在跳動,在最好的兄弟面前,他並不需要隱瞞什麼:“封賞大軍的那道奏摺咱們暫且不說。單說這個益州司馬張鴻,他可是刺史李雄的心腹,李雄和老大可是朝中公認(rèn)的死對頭!”
庾璟年點了點頭,“這我知道。”皇上曾把大皇子的嫡親胞妹嫁給了益州刺史李雄爲(wèi)妻,結(jié)果那位公主嫁到成都僅僅兩年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後來李雄的弟弟李爽在大皇子麾下效力,大皇子爲(wèi)了給妹妹報仇,把李爽以延誤軍機之名給殺掉了。因此大皇子和李雄就此結(jié)下了深仇。
庾邵淵道:“要是咱們散出消息去,就說皇上封賞這四衛(wèi)兵馬,以及將張鴻貶爲(wèi)庶人這兩件事,全是因爲(wèi)頂不住老大的壓力才辦的,你說皇上會怎麼想?”
庾璟年雙目一亮,“皇上是個極要面子的人!就算不說什麼,心裡也一定不會高興。況且這些年來,老大仗著自己有軍功在手,爲(wèi)人驕橫跋扈,對朝臣呼來喝去有如奴僕,皇上對他未必沒有防範(fàn)之心……”
這麼說也只是委婉,庾邵淵和庾璟年兩人都心知肚明:皇上疑心很重,這些話一旦傳入皇上的耳朵裡,又有這次刺殺三皇子的不良記錄在,想必大皇子必定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庾璟年格格一笑,目光陰沉:“不錯,咱們好好謀劃謀劃,這次不但要讓老大栽個大跟頭,還要除掉郭振裕,斷老大的一條手臂!”別看這位少爺年紀(jì)不大,卻也是個在陰謀詭計中打滾長大的人物,心狠手辣那是一定的,絕不是個善茬。
庾邵淵大笑道:“好兄弟,哥哥也正有此意呢。你有什麼好辦法沒有?”
庾璟年冷酷地一笑:“這件事好辦的很,如今郭振裕的一家人已經(jīng)被我投入了天牢,我會好好搜一搜他的宅子,看看有沒有窩藏刺客的證據(jù)……”
庾邵淵心領(lǐng)神會:“若是沒有呢?”
“搜索郭宅的都是我的人,我想讓他有,又怎麼會沒有?”也就是說,若是沒有證據(jù),便要炮製證據(jù)構(gòu)陷郭振裕了。
庾邵淵笑道:“正是如此,刺客是從郭振裕的宅子裡跳出來的,他就是抵賴,皇上也不會相信他的!”
兩人密議了幾句,一條條毒辣的計策紛紛出爐。這時候,外頭的守衛(wèi)隔著門向內(nèi)稟報:“將軍,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來了。”
皇上擔(dān)心兒子,把整個太醫(yī)院都派來了。庾璟年看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假裝昏迷,可瞞不過太醫(yī)把脈,而三皇子的脈案皇上是一定會過目的。
庾邵淵微微一笑,早有準(zhǔn)備道:“請孫延孫太醫(yī)進來給我診治。”孫延是太醫(yī)院右副院判,是庾邵淵的心腹。
醉仙樓如臨大敵,三皇子的門前更是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無數(shù)刀劍出鞘的千牛衛(wèi)兵士,個個殺氣騰騰的,庾璟年神情冷峻地走出門來,請了孫太醫(yī)進去診治,衆(zhòng)太醫(yī)噤若寒蟬,沒有一個敢吭一聲的。
孫延進了三皇子的房間,看見庾邵淵靠在羅漢牀上,臉色紅潤、中氣十足,一點沒有傷重的樣子,更未像外界傳說的那般中毒昏迷了過去。
他吃了一驚,卻是不動聲色地牀邊坐下,伸手搭在庾邵淵的脈門上,問道:“殿下覺得怎樣了?”
庾邵淵微笑道:“本王傷勢沉重,出血過多,全身乏力,身中劇毒昏迷不醒,是吃了你的藥方才醒轉(zhuǎn)的,你可明白?”
庾邵淵的脈搏明明搏動有力,哪裡有一點兒病象,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王爺您放心,小臣知道出去該怎樣說,也知道脈案該怎樣寫……”
孫延給庾邵淵把了脈開了方子,就帶著藥童親自去外頭煎藥。
這時有個侍衛(wèi)在門口稟報:“將軍,沈家三小姐在門外,說有急事想要見你,請您務(wù)必見她一面!”
庾璟年聽見沈家三小姐要見他本來是想立刻答應(yīng)下來的,不過見三皇子在側(cè),便不知怎麼的,冷冰冰地拒絕道:“告訴她本將正忙著,沒有時間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