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華低頭想了一會兒后,說道:
“我就是怕因為這個,今后兄弟姐妹之間有隔閡,若是再鬧出什么后院的糾紛來,實在不是好事。”
這句話,言昭華絕對不是危言聳聽,故作大度,只是想提醒一下言修,言昭寧和言書彥不是那么大度的性子,將來若是因為這個而鬧出不愉快,可千萬別把責任算到她和言瑞謙身上。
言修只當言昭華是體恤言昭寧和言書彥姐弟,滿懷欣慰,對她說出了實話:
“這個你也別太擔心了。我雖然不能再給他們請封世子和縣主,但也沒打算多虧待他們,我私庫里有幾處閑置的院落和莊子,還有十幾家上了規模的盈利店鋪,原本是給你們四個孩子平分的,如今你有了你母親的嫁妝,謙哥兒做了世子,將來長寧候府大部分產業全是他的,我說的這些東西,就分給寧姐兒和彥哥兒吧。”
言修所說的這些東西,雖然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但言昭華也能聽出這里面的價值來,幾處閑置的院落和莊子,定然不會小,十幾家店鋪,都是盈利上了規模的,她這兩年理著謝薇的嫁妝,里面那些店鋪里所謂盈利的,上規模的,每家店鋪,一年少說也有幾萬兩的收益,言修將這些東西給言昭寧他們,只要他們姐弟不亂揮霍,那下半輩子吃穿絕對是不愁的。
若說心里不酸,是假的,畢竟上一世言昭寧和言書彥奪走了她和謙哥兒的一切,而她和謙哥兒卻沒有他們這一世的造化,還能讓言修私下照拂著。不過,這也可見,言修對謝嵐的這兩個孩子,還是相當上心的,言書彥年紀還小,她平日也知道些言修對言書彥的關照,那絕對比對言瑞謙要親近多了,有好幾回她都聽說言修親自在書房里教導言書彥文理,而言昭寧上回做出那樣過分的事情,若是被言昭寧和龔如泉做成功了,現在她言昭華就是個京都城中人人嘲笑的笑柄了,有沒有命另說,名節毀了,等于毀了一切,可言修也只是打了言昭寧一頓,禁足三個月罷了,可見謝氏對言修的影響多少還是有點的,至少在兩個之女的關照方面,一點都不輸給言昭華和言瑞謙。至少,言昭華不敢保證,如果是她做出言昭寧所做的事情,言修會不會這樣‘從輕發落’,并且還替她擔心今后生計。
不過,這也難怪。
言昭華和言瑞謙兩人的性子都比較硬,不像言昭寧他們會看眼色,懂得示弱撒嬌求饒,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就是這個道理,言修心里肯定會多照拂牽掛一些這樣的孩子。
淺淺一笑:“我和謙哥兒得到的比這些多多了,那些東西,父親盡管拿去給寧姐兒和彥哥兒,我作為他們的長姐,等到寧姐兒和謙哥兒成親的時候,也會另外給他們些,只希望他們今后也能過的好些。”
言修看著這個懂事的女兒,又是一聲欣慰的嘆息,說道:
“你有這個心已然很好,不需要你們再出什么,寧姐兒和彥哥兒要是能有你一般懂事,我也就不必操心了。”
言修喝了酒,難得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說著說著,就感傷起來,盯著手里言昭華寫的字帖看,良久才開口說了一句:
“你的字,比從前進步多了。”
言昭華正開著小差,聽言修這么說,才回過神來,定定的看著他,言修說完之后,就把言昭華的字帖放在桌上,然后扶著椅背站起身來,呼出一口氣,說道: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言昭華亦起身相送:“好,那女兒送爹爹出去。”
言修擺擺手:“無需無需,我自己走就行了。明兒去看著謙哥兒,別讓他這幾天再惹什么事兒了。我明日也備禮去恭王府道謝去。”
言昭華聽到‘恭王府’三個字,耳朵一熱,讓自己鎮靜說道:“哎,知道了。我明兒一早就去,謙哥兒這回受的傷,估摸著好幾天都起不來,不會出去惹事了。”
言修聽言昭華的話,也是沒忍住,嗤笑出來:“哈,讓他吃多點苦,今后才不會做事不動腦子,給人牽著鼻子走,就是這下場!我走了,你進去吧。”
言昭華站在門邊,看著言修離開,背影形單影只,實在孤單,他今年才三十多,身邊除了幾個妾侍,沒有正妻照料,今后也不是個事兒啊。但這些事情,言昭華可不想替他操心,她雖然對言修有了些許改觀,但卻不代表會愿意替他張羅這些事情,也確實不是她該插手的。
謝氏已經死了兩年多了,若言修不是出征打了兩年多的仗,也許這個時候,他早已經另娶正妻了,現在嘛,不過是早晚的事情。言昭華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只希望言修這回眼光能好一些,別再娶個謝嵐那樣的進門就好。
關上門之后,言昭華就熄了燈躺到床鋪中去了,看著透著微光的承塵,言昭華睡意全無,滿腦子漿糊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會兒想起上一世的各種事情,一會兒又想到了裴宣,再過一會兒又想到了謝薇和謝嵐……總之,一個晚上雖然都閉著眼睛睡著了,卻睡得很不踏實。
不過,第二天一早也不覺得有什么疲累,早早起身之后,就親自去廚房熬了些青菜鮮肉雞丁粥,讓染香去廚房拿了一屜大肉包子,端著就給言瑞謙送去了。
去的時候,言瑞謙正讓兩個小廝扶著他,看樣子是剛去恭房,言昭華退到門外站了一會兒,小廝給言瑞謙料理好貼身的事情,才走出來請言昭華入內。
言瑞謙繼續趴在軟榻上,對言昭華招手,說道:“我肚子都餓扁了。”
言昭華親自拿著東西過去,言瑞謙掀開籠屜就拿起兩個大肉包子,狼吞虎咽的啃起來,正吃著,就聽外面小廝通傳:
“大小姐,二公子,四公子求見,說來探望二公子。”
言昭華和言瑞謙對視一眼,言昭華對外說道:“請四公子進來吧。”
沒過一會兒,言書彥就提著一只食盒走進來,看見言昭華,走過來給言昭華行禮:“大姐也在。”
“嗯,剛到一會兒,彥弟來探望謙弟嗎?”言昭華對還沒長成的言書彥沒有惡意,耐著性子和他說話。
言書彥生的眉目清秀,滿身的書卷氣,容貌也算是出色,若是言瑞謙沒曬黑之前,言瑞謙更加秀氣些,可如今言瑞謙不僅曬黑了,還練得頗為健壯,言書彥與他相比,自然就更加清秀俊美。
但無論他生的模樣如何,言昭華都對他很難產生好感,上一世的種種仇怨,她可還沒忘記呢,并且不打算忘記,準備時刻藏在心中,提醒自己要警惕。
“聽說二哥哥被父親責罰的挺重,都不能下鋪走路,我一夜都沒睡著,三姐姐也是,特別想來看看二哥哥,但無奈父親對三姐姐有禁足令在,她來不了,就只好讓我帶些她做的點心過來。”
言瑞謙還在吃包子,呼嚕呼嚕喝著粥,對言書彥的話只點點頭,沒說什么,言昭華替他開口道:“你們有心了。不是什么嬌嬌小姐,他做錯了事,本就該罰。”
言書彥同情的看了一眼言瑞謙,說道:“唉,父親下手也太重了些,我就只是聽下人說起,都嚇得汗毛豎了起來,大姐姐,父親素日最聽你的話,你去勸勸父親,讓他別罰二哥哥了吧。大家都是骨肉至親,打斷骨頭連著筋脈,一家人和樂融融的多好,何必要在家里打打殺殺呢,你說對不對?”
言昭華挑眉看著言書彥,又一次為自己的糊涂而嘆息,言書彥和言昭寧從小就這樣搬弄是非,玩弄心計,可她那時卻被謝氏蒙蔽洗腦,以為他倆是純潔無暇的善良孩子,其實只要脫離了謝氏的洗腦,那兩個孩子的品行肯定是藏不住的。
表面卻說:“彥弟說的對。我和父親說過了,他也知道昨日對你二哥哥出手太重,這不一大早的就派人來吩咐我給你二哥哥煮這些早飯吃,早知道三妹妹起得早,我就多睡會兒了。”
言瑞謙的小廝接過了言書彥手里的食盒,言書彥滿臉天真的笑容,親昵坐到了言瑞謙的床邊,關切的問東問西,言瑞謙只是吃東西,偶爾回個一兩句,言書彥留了一會兒后,也就走了,他一走,言瑞謙就把手里的碗放了下來,呼出一口氣,說道:
“哎喲我的媽呀,終于走了,再不走,我得連盤子一起吃下去了。”
言昭華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說道:“為了這個吃撐了,值當嗎?”
她帶了一瓦罐的粥,一籠屜大肉包子,共六個,這小子居然一口氣吃的差不多不剩了,若是言書彥再多待一會兒,沒準兒瓦罐里還剩的那碗粥他也能喝下去。
言瑞謙撐著手臂,不顧形象,跪爬在床上揉肚子,言昭華看他這副模樣,實在覺得不雅觀,站起來就對著言瑞謙的屁股和后背拍了兩下,正好拍到他的傷處,言瑞謙疼的嗷嗷作響,眼淚汪汪的控訴言昭華的心狠手黑。
不理會他那二貨模樣,言昭華轉身走下腳踏,將小廝全都屏退之后,才對言瑞謙又說了一句:
“父親已經給你請封了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