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殘局之後,兩人退守外面,空氣中還瀰漫著血腥味,顧畔之一直背對著沒有轉過身,夏辰煦緩聲道:“之之,現在沒事了。”
她轉過身,看著地上殘留的暗黑痕跡,臉色煞白,她是法醫,對於屍體的解剖熟練之極,就算她沒回頭,她也知道這男人幹了什麼,那劍劃過皮肉的聲音是如此的熟悉,那殺手雖被點了穴道,身子卻不斷的顫抖抽搐著,這對於他而言無疑比凌遲還要恐怖。
總共不過三分鐘左右,她聽著一切的發生,卻沒有阻止,只是這麼漠然的聽著,心卻突然之間冷寂了下來,夏辰煦手中並無劍,他伸出手來想要拉她,卻被她一手拂開,那像是下意識動作。
“之之,是討厭我了嗎?”他問,聲音很輕卻有些顫抖,這人不是精神分裂,他很清楚剛剛做了什麼,但他的表情依舊乾淨如初,這纔是另她膽寒的,殺人並不可怕,但若是有這種虐殺的情緒,纔是最危險的。
“之之不能討厭我,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討厭我,害怕我,只有你不可以。”他執拗的道,那雙原本似嬰兒般微藍的眼深幽之極,顧畔之又退了一步,這種恐懼感從心底滋生著,可是這樣的人又有種最純真的性子,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任何的虛假。
“天色已晚,我該回去了,謝謝你送我禮物。”她禮貌又疏離的說道,言辭之間似要和他劃清界限,夏辰煦對旁人的情緒感知十分明顯,轉動著輪椅向她逼近了幾步,突然伸手用力一拉她,她被拉的坐到了他的腿上,雙手抱著她腰際禁錮著她。
“之之,不要連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都奪去,那樣我會瘋掉的。”他在她耳邊呢喃著這話,小心翼翼的親吻上了她小巧精緻的耳垂,畔之身子一僵,發瘋似的掙扎了起來,卻怎麼也掙脫不掉,那種從心底到身體的禁錮感,讓她呼吸不過來。
他執拗的抱緊她,似在擁著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亮,她用手捶他,咬他,都不爲所動,她咬著他的肩頭,脣齒之間嚐到了鐵鏽的血腥味,她漸漸鬆開了咬合的力度,漠然的擡眼看他,嘴角泛著嘲諷似的笑意,她問:“你想要什麼?我的身子?”
夏辰煦搖了搖頭,他的臉色慘白,額頭上密佈汗珠,看起來十分虛弱,他說:“不,我只要你永遠的陪著我。”
這種近乎於***般的依戀,才讓他對其如此縱然,顧畔之自嘲似的笑了笑,本尊果然留下了爛攤子,這樣的一個人,對其執拗癡戀近乎可怕。
“先送我回去吧,我累了。”她疲憊的說道,身子還倚靠在他身上,頭枕著他的肩頭,任由他這樣緊緊的抱著沒再掙扎,夏辰煦臉上劃過一絲狂喜,又瞥見她脖子上那細小的傷痕,忙給她抹上了藥,一點一點極爲認真。
顧畔之沒掙扎拒絕也沒說話,抹好藥之後,才吩咐劍奴將船給開回去。
船靠了岸,墨香掀簾走進來之時,兩人還是保持著這種姿勢,感覺到船停了,他才鬆開了力,顧畔之立即從他身上跳了下來,極快的走了出去,夏辰煦就這麼靜靜的注視著她的背影,眼神晦暗如深。
墨香帶著顧畔之一路狂奔回相福院落中,已是深夜,四周靜寂,顧畔之連燈都沒點,便直接爬上了牀,墨香沒立即走出去,她靜立在牀邊幾步之遙的地方,半響之後,才小心的開口道:“門主是個極爲複雜之人,除了在小姐面前,平常他甚少說話,暗門由他一手創立,爲殺手組織,只要出的起價格就沒有殺不了的人。”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顧畔之悶聲問,她依舊保持著趴在牀上的姿勢,墨香沉默了片刻,迴應道:“有時候,門主的手段是偏激了些,不過他長於冷宮,十歲之後才送往文淑妃那養著,小姐,門主從未對一個人這麼好過。”
“出去。”
她打斷了她的話,並立即勒令她出去,這當口她不想聽與他有關的任何事情,墨香自知多言,默然退下,顧畔之撫著那狂跳的胸口,冷聲自問:“你的殘念是他嗎?可是,不管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都與我無關,那個人太過危險,如若可以,今生都不想見到他了。”
窗外傳來雨打芭蕉之聲,滴滴答答,一夜難眠。
次日,天放晴了,顧畔之醒來之時,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投射在被褥上,畔之看著那溫暖的陽光有些發呆,偷懶著不願起身,門突然被推開,紅袖急忙的走了進來,神色嚴肅道:“小姐,章姨娘出事了。”
“服侍我更衣,你留下,待會兒墨香跟我過去。”紅袖並不知道墨香的本事,對顧畔之最近看重她,也頗有微詞,卻也只敢在心底抱怨著,對那流光卻甚爲親暱,顧畔之起了身,一番簡單的梳洗之後,帶上墨香便向章姨娘的院子走去,剛一進院子,便聽到裡面的吵鬧之聲,有大夫被請了進來,外面跪了一地的侍女,走近屋內,那阮氏與顧文薄在內室,文氏與趙氏則在外室,見她進來,文氏對她點頭示意,趙氏則當作沒看到一樣。
還是那顧兮卉走了過來,親熱的道:“姐姐來了?唉,章姨娘這一胎還真是不安生,總是鬧得雞飛狗跳呢,把姐姐都驚動了。”
她這話含著幾句語鋒,說的畔之好像架子很大似的,被旁人聽的還以爲她多不甘願來似的,畔之冷冷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話,這種情況下,冷眼旁觀纔好。
等了許久之後,內室的門纔打開,大夫走了出來,吩咐下人抓藥去了,只聽得章氏尖叫道:“你,我就是吃了你送來的安胎藥才腹痛的,你怎的這麼狠心,想要我孩子的命啊!”
聽著裡面的動靜,其他幾人便都走了進去,只見那章氏一臉蒼白的躺在牀上,身旁有一侍女伺奉著,低垂著臉看不出表情,章氏手指著阮氏哭訴著,那顧文薄就坐在牀邊,輕聲安撫著,因大夫說動了胎氣,有滑胎的跡象要注意保胎,一聽她將矛頭指向阮氏,便冷哼一聲,訓斥道:“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那阮氏挑著眉頭,冷笑道:“妾身哪知怎麼回事?我說妹妹,你可不能瞎說啊,我好心讓人送安胎藥來,你不領情就算了,還意圖陷害我,你實在太過分了!”
“相爺,賤妾說的話句句屬實,若不信,可讓那大夫去驗下那藥,就知道賤妾所說是否屬實了。”
顧文薄臉色也極不好看,這幾日因宮中二皇子暴斃之事,朝野上下動盪不安,他身爲相輔忙的昏頭轉向,府邸內又不情景,他最重子嗣,雖有四位姨娘,卻也只有二子,故此對這胎也甚爲看重,這三番幾次的不安穩,也忍不住動了怒氣,命令那大夫進來檢查起那安胎藥來。
一段時間之後,那大夫檢查了好幾遍,才恭敬道:“稟告相爺,這安胎藥中,並無什麼異常,確實是保胎的方子。”
“章姨娘,你還要說什麼,相爺,從章氏進門之後,我一直以禮相待,沒有絲毫怠慢過,如今她有了身子更是讓人小心伺候著,就連月錢也多撥了些,哪曾想,她不領情就算了,還這般誣陷於我,相爺,妾身”
說到後面之時,她似氣急而哽咽著,旁人看在眼底還以爲她受了什麼委屈,顧文薄臉上好了不少,寬聲撫慰道:“她懷著身孕,難免多想,你一人管著相府事宜,就多擔待著些。”
章姨娘一聽他這麼說,心冷了大半,這明顯是信了她的話,恨得直咬牙,那趙氏也在旁邊幸災樂禍道:“哼,不就懷了個孩子嗎,鬧出這麼多幺蛾子。”
文氏則繼續沉默不說話,章氏擡眼求救似的看著顧畔之,畔之並未說話,這種情況沒有任何證據,如何指證?況且僅憑藉她一人之言,如何斷定是誰動的手?
顧文薄對那章氏臉色也冷了幾分道:“你安心養胎,我會多派幾人來伺候你,可別再鬧了。”
章氏似受打擊甚大,低垂著臉沒說話,顧文薄也沒了耐心欲要起身,章氏卻突然回過神來,低聲說;“相爺,能否讓二小姐搬來這與我同住?我只信她一人。”
她這話說的有些奇怪,尤其是最後那一句透著些許的詭異,就連阮氏也拿眼深看了她一眼,這女人是想要和她綁在一起?她一個黃花閨女又是嫡女,怎麼伺候一個孕婦?況且,她憑什麼?
阮氏冷笑一聲,尖著聲音道:“喲,妹妹何時與二小姐走的近了?不過既然是妹妹要求的,相爺你就應了她算了。”
“是啊,爹,姨娘既然都這麼說了,還是答應了吧。”顧兮卉也在旁幫腔,這章姨娘是什麼身份?煙花巷中出來的人,名聲也難聽,若顧畔之真搬過來了,再傳些流言,那名聲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