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訝然的看一眼門口,似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她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走了?”
顧婉音和張氏對視一眼,心中大約能明白顧瑢音的心思,當下淡淡一笑輕聲替顧瑢音遮掩一句:“興許是要回去陪著二嬸或是二弟用飯罷,他們才新婚,濃情蜜意舍不得分開也是有的。”
李氏點點頭,隨即看向顧婉音,笑著囑咐道:“如今你可是金貴的身子,懷孕時候忌諱雖然多,可是還要一一遵守得好。不說旁的,忌口可是要忌的。切不要一時貪圖嘴上享受,害了自身。縱然有丫頭們操心,你自己平時也要多多留意才是。”
不等顧婉音答話,素琴便是快言快語的笑著回道:“大太太放心罷,咱們世子爺早早的就羅列出來了,單子就貼在廚房,這世子妃一日沒生產,那些不能用的東西咱們是摸都不能摸的。茶也換成了補氣益血的紅棗茶,還有些旁的什么禁忌我們也都記著呢。”
“就你嘴巧,八哥兒似的,不說不自在了。”顧婉音嗔怪的看一眼素琴,輕聲責備了一句。素琴這樣說,張氏他們也就罷了,若是傳出去,只當她是情況的,在炫耀周瑞靖對她如何寵愛呢。
“怕什么,都是自家人,說幾句有什么打緊的?”李氏微笑起來,拿眼睛看向顧婉音,目光有些打趣:“世子爺能這樣疼你,是你的福氣。我只盼望著將來佩音也有你這樣的好福氣呢。”一句話,卻是說的旁邊顧佩音面頰通紅的低下頭去。
顧婉音看著她,“吃吃”笑起來:“瞧瞧,大姐這還害羞了。有什么可害羞的?”
顧佩音被打趣地越發的羞澀起來,藏在李氏身后滿面通紅的恨恨道:“你就笑話我罷,遲早我是要還給你的。到時候,我可是要看你往哪里藏才好呢。”
說起婚事,李氏忽然想起周語緋來,便是笑吟吟的問道:“語緋可定下了?”周語緋也及笄了。按說差不多也是該定下了。而且鎮南王府這樣的人家,想必來求的人多著呢。以前周語緋有些畏畏縮縮上不得臺面,門當戶對里頭的人家沒有幾個愿意上門提親的也是有。可是現在變化如此大了,想必——
“再大個一兩歲又何妨?慢慢瞧著就是了。這女人啊,只有做女兒家的時候最舒坦,我可舍不得她早早嫁出去受苦。”顧婉音笑吟吟的看一眼已經紅了面低下頭去的周語緋,柔聲接了一句。還不急呢,況且現在京里局勢不明。世家大族如今只怕都不肯輕易結親了。偏周家又是這樣一個尷尬的境地,所以就算有真心來求的,只怕也是要思前想后慢慢考慮了。
李氏點點頭:“多考慮考慮是對的,這女人最怕的便是嫁錯郎。只要有個好郎君,旁的還求什么?”
見幾人一直說著女兒家最羞窘的事情,顧佩音是有些受不住了,當下挽住周瑜緋的手笑道:“一會用了飯我去你院子瞧瞧可好?任由她們幾個說去。”
周語緋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當下羞窘得厲害,自然也是巴不得能躲開才好呢。
顧婉音笑著看旁邊早已經是枯燥的顧琮琦:“你去書房陪著世子爺用法罷?”
顧琮琦立刻便是應了,剛才說的那些他都沒什么興趣,早已經是無聊透頂,正想著用什么借口出去才好呢。此時顧婉音說的這些,豈不是正好是瞌睡的遇到送枕頭的,真合適么?當下顧琮琦便是在丫頭帶領下一路往書房去了。
幾人用過飯后,周語緋他們二人也是離去了。李氏和張氏這才拽著顧婉音進了內室。剛坐定后,顧婉音便是聽見李氏迫不及待的問道:“眼見著你懷孕了,十月之內可是都不能——你可有什么打算?先前讓你選的人,可選好了?”
方才冷眼瞧著顧婉音屋里一個丫頭也沒少。李氏便是覺得不對勁,只當是顧婉音還沒想到這一層,此時自然是想著要提醒一二才好。
顧婉音一怔,隨即低下頭去,微微蹙起眉頭來:“沒有呢。世子爺說不用如此。”她自然不好說她不愿意周瑞靖跟其他人……只能說這是周瑞靖的意思。畢竟,若是她自己的意思,李氏必定今日是要說她一頓的,畢竟這樣一來。她可就成了小性兒不容人的了。
然而縱然她如此說,李氏還是急了:“你怎么如此糊涂?男人哪里有不喜歡這些的?不說你爹,就看你大伯三叔,哪一個沒有一兩個通房丫頭或是姨娘的?這會子他哄你高興,自然是如此說,真到了那個時候。他不好再提,悄悄的在外頭……或是被那個狐媚的丫頭勾了去,到時候你就是后悔都來不及了!”
顧婉音心中明白李氏這是為了她好,只是心中仍是不樂意,當下抿了抿唇,執意道:“大伯母放心,我有分寸。若是世子爺真的想要個丫頭,我自然會安排。只是現在,他既然說不要,我也不愿意強塞給他。若說旁人說我小心眼也就罷了,橫豎丈夫是自己的,嘴在旁人身上,哪一個更重要?世子爺既然說了這話,我自然是愿意信他一回的。”
李氏冷笑一聲,語氣又壓低幾分,“就說世子爺不想,可是你若是沒動靜,周家老王妃那頭呢?我就不信,她能坐視不管。到時候老王妃要把人賞下來,你還能攔著?還能拒絕?你若敢說一個不字,那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了。”
顧婉音低下頭去,心中卻是贊同李氏的話的。的確,這一時半會的還沒什么動靜,可是再等一段時間若還是沒有動靜,只怕老太太就是要有所行動了。到時候,她還怎么拒絕?一時間,她心中竟是有些茫然。
李氏見顧婉音已經是被說動,當下便是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畢竟她也只能提醒,不能強著讓顧婉音做什么事兒。當下又放柔了聲音言道:“我只是提醒提醒罷了,這事兒你好好思量思量。”
“嗯。”顧婉音也是不愿意在這件事情多說什么,當下應了一聲之后便是改而說起其他的事情:“對了,我聽說秦王回京了?”
“是回京了。”李氏點點頭,小聲言道:“過幾日是要辦宴會呢,請帖早早的都送來了。說是要給秦王接風洗塵。”
顧婉音挑了挑眉:“怎么也請了大伯父?”
“不僅你大伯父,你父親也赫然在名單中呢。”一直沒有多話的張氏忽然插嘴言了一句。眼神卻是有些古怪。
顧婉音收到她這樣的目光,登時回過神來——只怕那日李長風說有東西送來,就是要請帖了!只是,她有些不明白,秦王這樣大張旗鼓的宴請群臣,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他就不怕圣上猜忌?又或者是……秦王有了什么依仗,不怕圣上的猜忌了?!
這樣想著,顧婉音心頭重重一跳。捏著一瓣橘子的手指也是一顫,橘瓣登時破了皮,橘汁染了一手指都是。低頭將橘子扔了,又緩緩的用帕子擦了手,顧婉音這才漸漸的平靜下來。想必,周瑞靖應該知曉這件事情了。只是不知他是怎樣想,又有什么對策。
李氏忽然插嘴嘆了一聲;“婉音,你們鎮南王府,是個什么打算?如今已經有大臣提出,立秦王為太子了。”
顧婉音心里一縮,緩緩抬起頭來,笑容略有幾分勉強:“我也不知道,這些事情世子爺從不會在我跟前說起。不過我想,秦王這次立了大功,縱然沒有立為世子,賞賜也是少不了的。的確是該慶賀一番。”
“可不是?”李氏嘆了一口氣,眉間似有一絲憂慮:“這京城里,眼看著是要變天了。咱們家也不知會如何——對了,你是不知道,榮嬪這幾日,胎像十分不穩,只怕是……保不住。榮嬪傳話讓我們想法子,我們哪里來的法子?宮里太醫都沒用,難道外頭的醫生又有用了?”
對于榮嬪胎像不穩這件事情,顧婉音倒是心中有數。上次在宮里的時候,圣上曾經親口說起這件事情。當時她就想著,或許不管是誰,都不會讓榮嬪這個胎兒順利降生。更別說,榮嬪還可能是服用了藥物的。想想秦王妃那個孩子……縱然保住了,只怕十有八九也是不健康的。
只是,榮嬪這次只怕是真的栽了。孩子沒了,寵愛也沒了,然后她在這泱泱深宮里,該如何生活?段貴妃看著和氣,可未必是個好相處的。
最重要的是,榮嬪一失寵,顧家連帶著也受了不少影響吧?尤其是顧昌霏。三兄弟里頭,屬他的成就最低,幾乎是靠著榮嬪得寵了才謀了個小官做,這下……憑著顧昌霏那樣的性子,其實要她說,就不該去做官。否則哪日闖出什么禍來,可就是危險了。
不過,她最擔憂的還是眼前——秦王發了帖子,按照顧昌霏的性子,想必是肯定要去的。他是不會思量那樣多的。他一去,顧家二房只怕就會被秦王捏在手里。到時候,周瑞靖的處境便是有些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