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夫人見了劉氏,劉氏雖然老實忠厚,性子也是敦厚,可是這一次卻是著實的惱了,當下不等忠勇侯夫人開口,便是冷笑起來:“怎么,忠勇侯夫人還來我們府上做什么?還嫌羞辱得不夠不成?”
忠勇侯夫人聽了這話,登時臉上一陣青青白白,說不出的難堪陰沉。聽了這話,她自然是能夠猜出,只怕顧婉音早就將這個事情傳過來了!是了,坐馬車哪里有騎馬快?
不過忠勇侯夫人既然敢來,那么自然早也做好了準備,當下雖然面色難看,可是也不敢為了一時氣憤誤了大事,當下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來:“這話怎么說的?我是誠心誠意來賠罪的。這件事情,的確是我們的不是,還請你們不要氣惱才是。”
一面說著,一面朝著劉氏行了一個大禮。將姿態拜得十足的低。
可是劉氏卻是微微一側身讓過了,面上的神色仍是冷冷:“忠勇侯夫人這禮,我可不敢受,也受不起。”這邊是實打實的不給忠勇侯臉面了。也是,出了這樣的事情,兩家的關系就是再好,那只怕也是個相見生仇的局面,老死不相往來最好。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今兒忠勇侯夫人的選擇不是這樣,而是堅持婚事,那么劉氏和顧婉音的態度又是不同,到時候兩家人,都是對忠勇侯府上感恩戴德的。
只可惜……忠勇侯夫人的選擇卻是如此。所以有這樣的結果,自然也怪不得劉氏和顧婉音。
忠勇侯夫人面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掩下難堪之色,腆著臉懇求道:“我知道如此你們自然不會輕易原諒我,我也不求你們當什么都沒發生過,只求咱們能將此事和平解決也就罷了。另外,我想親自見一見語緋小姐,不知夫人能否滿足我這個要求——”
忠勇侯夫人嘴上說著,心中卻是暗恨顧婉音嘴快——不然的話。這會子劉氏什么也不知道,她要見周語緋,自然是輕而易舉。可是現在看來,只怕卻是不那么可能了。只是不管如何。總要試一試,才會死心。
劉氏自然不會同意,當下反而怒發沖冠,猛然起身盯著忠勇侯夫人看了一陣,這才冷笑道:“好歹毒的心腸!虧得這親是結不成了,否則將來,還不知道我們語緋要受怎么樣的苦!幸哉幸哉!”說完竟是真不住的笑出聲來。
忠勇侯夫人只覺得臉再也掛不住。若不是一股執念支撐著,只怕早就落荒而逃了。
不過劉氏也沒給忠勇侯夫人機會再繼續待下去,不多時便是吩咐丫頭送客。待到忠勇侯夫人被“請”出大門之后,劉氏這才恨恨的去見了老太君。見了老太君的時候,劉氏仍是收斂不住滿腔的怒意和悲憤,不僅笑容勉強,連眼圈兒都是紅的。
老太君見了劉氏這樣,心中也是沉下去。不過卻仍是開口問道:“怎么樣?如何了?靖兒媳婦讓人帶過來的消息,可是真的?”
劉氏沉重的點點頭,看了老夫人一眼。先是出言勸慰了一句,這才承認了:“是真的,那忠勇侯,太過分了。而且,方才忠勇侯夫人,還想見語緋,讓我擋回去了。她必定是見我們不肯退還她兒子的庚帖,所以想從語緋這里下手。心腸著實歹毒。”
老太君聽了這話,自然也是氣不打一處來,重重的頓了頓手中的拐杖。恨聲道:“實在可恨!日后有機會,咱們必定是要讓他們好看!就是如今,也不能輕易將庚帖退換了!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情!”若是以往也就罷了,這樣的親退了也好,省的日后后悔!可是偏是這樣關鍵的時候,這不是將周語緋往火坑里推又是什么?
“可不是?我已經讓人將她趕出府去了。若是她再敢來,我必定不會輕饒了她!”劉氏咬牙切齒的接口言道,她一向溫和,倒是鮮少有這樣的時候。不過話又說回來,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忠勇侯府出爾反爾,怎么能讓人不惱?
老太君看著劉氏這幅模樣,倒是嘆了一口氣,出聲勸慰道:“你也不必如此氣惱,說到底,也都是命罷了。語緋那孩子……”
劉氏自然明白老太君的意思,當下驀然便是紅了眼眶,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濕潤之后,才開口問道:“難道真沒有其他法子了?語緋怎么能去那樣的地方——”
老太君卻是沒有回答,垂下目光嘆了一口氣,手指攥緊了拐杖,面上漸漸浮出的,是無奈:若是真有法子,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劉氏卻是不甘心,想了想咬牙言道:“忠勇侯府退了親,總還有其他的青年俊杰,我就不信了!”
“沒用的。”老太君搖搖頭,再度嘆了一口氣,看向劉氏,意味深長的言道;“既然忠勇侯府都退了親,其他的人,想必就算這會子同意了,要不了多久,也還是這么一個結果。你以為,忠勇侯夫人真是突然變卦了?若是沒有特別的緣由,忠勇侯府不是傻子,怎么會不知道和周家聯姻的好處?可是忠勇侯府仍然選擇了退親……”這本身就說明了一切。
劉氏也不糊涂,只不過方才氣惱之下沒想到這些罷了,這會子老太君一說,自然也想明白了,當下面色都變了,半晌說不出話來。事情到了這一步,的確已經不是她們能改變的了,正如老太君的話,既然忠勇侯府都選擇了退親,那么就算是換了人,也必然還是這么一個結果。
可是難道就這么屈服了?劉氏自然是不甘心,當下言道:“總要試一試,不能輕易屈服了。”
“說得倒是輕巧,可是這件事情,又豈是能胡來的?雖然這樣的情況,退親了別人也未必能知曉。可是對語緋來說,卻何嘗不是羞辱?她知曉了心中如何能好受?”老太君嘆道,“況且,萬一被人知曉了,縱然最后語緋還是嫁給了晉王,可是到底還是對名譽不好。咱們總要投鼠忌器。”
劉氏咬著唇,終于不再開口。老太君亦是沉默。
許久,只聽得一聲輕嘆傳出:“都是命,都是命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下臣民,如何斗得過君上?”只這一句話,十足十的透著無奈與悲涼。自然,也又不甘。可是不甘又有什么用?
這件事情還瞞著周語緋,自然紅蕖也是不知道。唯有如此,周語緋才能安心養病。
而周瑞靖從衙門回來之后,顧婉音雖然不愿讓他擔憂,可是卻也不敢隱瞞,將忠勇侯府的決定一一說了。
周瑞靖卻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沒有大發雷霆,反而一直沉默。倒是讓顧婉音多少有些詫異,只當周瑞靖是怒極了,反而沉靜了,便是出聲勸道:“世子爺也別太惱了,事情已然這樣,咱們倒是該想想怎么解決,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說,可好?忠勇侯那頭,倒是不急的。”
周瑞靖卻是搖頭,嘆了一口氣:“我早猜到有這么一日,倒是沒想到,這樣快。看來,圣上是真下定了決心了。”這樣大的動作,一下子既是惹了忠勇侯不快,更是讓他們周家也生了怨恨……可是圣上卻仍堅持如此,只說明,此事已經不容更改。至少,圣上在一日,此事便是再無回環余地。
至于早猜測到有這么一天,自然還是因為對圣上了解的緣故。圣上不僅多疑,還有個缺點,便是自負。一旦決定的事情,若是達不到預期的效果,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而且所做的決定,必然認為是對的,輕易不能改變。
“那,語緋該怎么辦?”顧婉音心中明白,此事如今已然是涉及朝堂,她自然是再使不上力,一切只能交由周瑞靖去做了。別的她不怕,她只怕周瑞靖一時沖動,做出什么不妥當的事情來。所以,才會如此問。
周瑞靖卻是苦笑:“事到如今,還能有什么法子?”頓了頓卻又是言道:“不過,今兒晉王倒是來找我了。他跟我說了一個法子,若真到了無路可走的時候,也未嘗不可行。”
顧婉音微微一怔,趕忙追問:“是什么法子?”但是從心里來說,她對晉王,始終無法全然相信——上一次,晉王便是食言了。而這一次呢?會不會又是如此?而且,晉王計謀思量舉世無雙,或者這根本就是晉王的一個算計呢?誰也未可知不是?總而言之,務必小心才是。
周瑞靖目光微凝,語氣也是有些沉:“晉王的意思是,咱們或許可以聯手演一場好戲。”
顧婉音思索片刻,隨即皺眉:“這樣的事情,如何能演戲?圣上一旦賜婚,就不可能退。到時候,語緋該怎么辦?又或者,退了親,又如何?到時候語緋只怕是不能再嫁人了。”這樣的法子,根本不能稱之為法子。
周瑞靖微微搖頭,低聲言道:“你忘了晉王之前定親的那個姑娘了。”
顧婉音聞言,只覺得悚然一驚,錯愕的看著周瑞靖,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只覺得,或許周瑞靖和晉王,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