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中午,宮里忽然來了旨意,宣了二老爺進宮去面圣。
這一下,鎮(zhèn)南王府里都驚動了。想來也是,二老爺雖說官職也不低,可是一來不是圣上寵愛的臣子,二來職位也不是什么要緊的。圣上怎么會無端端的傳召他進宮去議事?既然不會是公事,那么難免的,眾人自然也就會下意識的往不好的方面想了。
這頭消息一傳來,那頭老太太一急之下竟是昏了過去,自然免不得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顧婉音心里清楚,必定是周瑞靖說了二老爺包養(yǎng)外事的事情,圣上震怒,傳喚二老爺進宮對質(zhì)的!也就是說,事情很快就會有個分曉!圣上對周家的態(tài)度也會明朗!是死是活,全看今日!別說是老太太心中緊張,就是顧婉音她自己。聽了消息的時候,竟然也有些氣血翻涌頭暈?zāi)_軟之感。
若不是碧梅一把抓住,說不定她當(dāng)時便是要跌一跤。
然而旁人卻是不知顧婉音為何如此緊張害怕,只當(dāng)她是擔(dān)憂周瑞靖在宮里出了什么事情,忙勸說了一陣。
顧婉音緩過神來,微微搖搖頭,面色漸漸恢復(fù)鎮(zhèn)靜:“我去看看老太太吧。”這個時候,不能自亂陣腳。不管如何,圣上不會趕緊殺覺,周家無論如何不會有生命危險。況且,周瑞靖才立了這樣的大功。縱然圣上一時氣惱要嚴辦,想來還有周瑞靖平日一些至交替他求情呢。
想起這些,她心中便是又鎮(zhèn)定了幾分,當(dāng)下強撐著去了老太太的屋里。老太太這么一倒下去,免不得又是一陣慌亂,好在銀鷺指揮得當(dāng),倒是沒有太過。等到顧婉音去的時候,太醫(yī)已經(jīng)都已經(jīng)有人去請了。顧婉音是第一個到的,進去之后只見老太太緊閉著雙目躺在床上。眉頭死死蹙著,臉色看上去十分不好。
顧婉音又側(cè)目去看旁邊是守著的銀鷺。銀鷺沖著她微微一點頭,示意情況還好,與是顧婉音又松了一口氣。
不多時三太太和二太太也過來了,三太太還好,畢竟不管二老爺怎么樣和她們?nèi)繖M豎是沒有關(guān)系的。所以倒是并不著急。而二太太則是蹙著眉頭,滿目的擔(dān)憂。她眼睛紅紅腫腫的,看上去像是哭過了。只怕這回看著沒事人一樣,也不過是在強撐著罷了。
顧婉音喚了二人一聲,便是沒有再開口說話。三太太湊上來去問銀鷺:“老夫人怎么好好的就昏過去了?”
“老夫人聽了二太太派人過來稟告的消息后,這才昏過去的。”銀鷺若有若無的看了一眼二太太,輕聲答道。
二太太一怔,只覺得銀鷺這話聽著像是在抱怨自己,登時便是蹙起眉頭,只是還沒來得及說話,便是聽見三太太皺眉出聲:“二嫂,丫頭們不懂事莽撞也就罷了。你怎么也這般的糊涂?老夫人年紀大了,大夫都說不能受刺激,你怎么還偏挑這樣的話告訴老夫人?這不是——”許是覺得后面的話太難聽,到底三太太是沒有將話說完。
不僅僅是三太太,顧婉音也是點點頭,輕聲道:“二嬸這事兒,的確是糊涂了。如今事情也沒個定準,你這樣急巴巴的說了,不是讓老夫人堵心么?該等到事情有了結(jié)果。再說不遲。”
二太太柳眉倒豎,聲音都拔高了幾分:“你們這是怪我了?”二太太此時只覺得說不出的惱怒,若不是老太太此時還沒醒來,她肯定是要告狀的。什么叫糊涂?什么叫不該說?他們都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
出事的不是老三和周瑞靖,她們自然是不著急!
“二嬸,您這是做什么?老夫人還沒醒呢!您這樣大聲驚了老夫人可怎么得了?”忽然周語緋從門外跨進來,一進來便是急忙的去拉二太太的衣衫,臉上一片著急。
二太太惱怒的拂開周語緋的手,沉聲道:“怎么,你們是要坑壑一氣了。”口口聲聲討伐她,這是什么道理?怎么,二老爺是老太太的親生兒子,二老爺出事,告訴老太太有什么錯嗎?別人都擠兌她,她不過是反駁一二,又有什么不對?
如今顧婉音當(dāng)了家做了主,三房便是巴結(jié)上去了,竟是要聯(lián)手擠兌她了!
周語緋一時不防,險些被二太太那一下弄得摔倒在地。若不是顧婉音眼明手快上前扶了一把,說不得就要出丑了。周語緋方才也是情急,這才出聲說了那句話。縱然她是急切之下才說的那話,可是語氣也是對二太太十分恭敬的。如今二太太如此斥責(zé)她,她登時便是漲紅了臉,委屈的低下頭去,一個字卻也不肯再說。
顧婉音將周語緋拉到自己身后,微微蹙起眉頭,聲音雖然柔和,可卻也多了一絲冷硬:“二嬸,語緋還小,并沒有那樣的意思,二嬸您又何必生氣了呢?咱們說這么多,也是關(guān)心老夫人罷了。二嬸擔(dān)心二叔,我們也都能理解。只是老夫人如今身子實在是——”
“夠了,顧婉音,我好歹是你長輩,你就是這么對長輩說話的?”二太太卻是冷笑一聲,竟是說出這樣誅心的話來。也是,此時此刻她也不必在老太太跟前裝賢惠,加上心中郁悶,一下子爆發(fā)了也無可厚非。
見她如此,顧婉音反而松開眉頭,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既然二嬸不喜,我不說便是。二嬸,對不住了。”表面上看著的確是服了軟,可是實際上這樣一來反而別人會更加覺得好像是二太太在無理取鬧,而顧婉音則像是在遷就二太太一般。
二太太皺著眉頭,直覺不對,可是卻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倒是半晌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不過好在她也沒有機會再說下去,太醫(yī)便是過來了。顧婉音拉著周語緋回避進了小隔間里,由著三太太和二太太去張羅。
方才二太太那般態(tài)度,肯定是讓周語緋心中難受了,顧婉音見她一直低著頭不言不發(fā),便是嘆了一口氣,淡淡開口言道:“若是每個人說的話你都如此在意,那你如何能過得開心?你不在意的人,無關(guān)緊要的人,何必在意呢?”
周語緋一怔,若有所悟抬起頭來,正好對上顧婉音柔和的目光,當(dāng)下心中不由一暖情不自禁的便是點了點頭。
顧婉音見狀,這才笑了,替周語緋整理了一下衣裳,這才又開口問道:“這幾日你一直跟著三太太學(xué)著管家,感覺如何?”
“三嬸教了我許多。”周語緋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回答卻是中規(guī)中矩。
顧婉音見她并沒有抗拒的意思,當(dāng)下笑容更深了幾分笑,握住她的手輕聲言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學(xué),不用不好意思。這些事情,你現(xiàn)在不學(xué),將來等到要用的時候,便是只有吃虧的份。還有就是,不管旁人說什么,都別盡信了,凡事也要自己多多思量。”頓了頓,又笑了:“過段時間,我?guī)е愣喑鋈マD(zhuǎn)轉(zhuǎn),省的成日都窩在家里悶壞了。明兒我去找?guī)讉€裁縫,給你做些衣裳。”
這個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自然不是一般的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一來,是要將周語緋帶出去的意思,二來也是要給周語緋相看夫家的意思。
周語緋雖然心性單純,可是也不傻,自然也明白是什么意思,當(dāng)下白玉般的面上便是浮出一層淡淡的粉色來,卻是沒好意思開口說話,羞怯的一點頭算是回答。
說話間外頭大夫已經(jīng)是診斷完畢,三太太跟著去開了方子,倒是不礙事。只是仍是囑咐了一番,說是年紀漸大了,身子到底不如年輕時候。而且長期茹素,身子也有些虛,平日多注意補一補才是。
送走了太醫(yī),老太太有過了一會才醒來,二太太是最先撲上去的,甚至擠開了一旁的銀鷺:“老夫人,您可算是醒了,感覺如何了?”
老太太眼神有些渙散,好一陣子后才徹底的清醒過來,只是做的第一件事情卻是緊緊的掐住二太太的手,沉聲問道:“老二呢?回來沒有?”
老太太手指掐得很緊,深深的陷入了二太太的皮肉里,二太太吃疼的瑟縮了一下,卻是沒能掙脫開來,當(dāng)下卻也不敢真?zhèn)€太用力太明顯的掙扎,只得勉強笑道:“還沒有呢。老夫人你不必著急,想必——”
“怎么能不急?”老太太皺眉斥道,“還楞著做什么?還不快派人去打探?!”老太太面上的焦灼之色根本掩蓋不住,任誰都能看出,老太太是真的擔(dān)心二老爺。
二太太被老太太呵斥聲嚇得又是一縮,忙不迭的言道:“已經(jīng)派人去了,只是還沒消息傳回來呢。”
老太太蹙著眉頭,又過片刻這才松開了二太太的手,轉(zhuǎn)而看向別人,直到看見顧婉音的時候,眸子里才閃過一絲亮色:“靖兒呢?”
二太太飛快的將手縮回,藏在袖子里,微微抽了一口涼氣。老太太方才那樣用力,竟是將她手腕都捏紅了。此時二太太幾乎不敢再開口說話,唯恐老太太再次做出什么過激的行為來。
顧婉音見老太太看她,又如此問,便往前走了幾步,到了老太太跟前之后,這才柔聲開口言道:“老夫人不必擔(dān)心,二老爺不會有危險的。不說世子爺才剛立功,就是看在老夫人您和王爺?shù)拿孀由希ド弦矔鄬捄駧追值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