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聽了這話忙要起身行禮,郭舒炎大步走進來扶住了蔣曦薇,“薇兒不必多禮。”蔣曦薇聽了這話也沒推辭,先吩咐人去預備郭舒炎喜歡喝的花露過來,又把郭舒炎讓至正座之上。
“小姨住在這宮裡可還習慣。”郭舒炎見蔣華柔對自己有些怯怯的,便溫言問道。
“回皇上,臣女過得很好。”
蔣曦薇笑著端過一盞木樨花露,“皇上這話問的可晚了些,臣妾的妹妹明日就出宮了皇上纔想著問人家習不習慣。”
郭舒炎不以爲杵,“若不然朕下旨讓小姨再多陪你半個月?”
“臣妾可不敢求這個恩典了,再說妹妹在宮裡住了幾個月了,家中母親也惦念著。再說,馬上就要八月了,節慶多了不少,臣妾要忙得事情不少,也怕照顧不好妹妹。”蔣曦薇眼見郭舒炎神色之中已有了疲態,便不著痕跡的打發蔣華柔去安歇,自己則和郭舒炎進了寢殿,服侍郭舒炎換上了寢衣,坐與長榻之上,蔣曦薇爲他一下一下揉著額頭。
“舒雨今日跑到你這裡了吧?哄好了沒有?”郭舒炎微瞇著雙眼問道。
“皇上放心,都好了。不過他今日渾身溼透的跑了過來,可嚇了臣妾一跳,不過後來舒雨還算是明白過來了。用過了晚膳之後纔回府。”
郭舒炎長出一口氣,“那就好,他今日也嚇到朕了,從小長這麼大還沒有這麼反抗過朕,以前有脾氣哭一會就好了,這次直接跑出去了,朕當時也在氣頭上,就沒有理會,事後想起來也有些後悔。”
“皇上,且容臣妾多嘴一句,舒雨都已經十三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偶爾皇上也該放手讓他自己去闖一闖,不然也會被人說是靠著皇上庇護的無用王爺的。”
“朕也知道這些,朝中那起子大臣們也時不時的會拿這件事來給朕添堵。”
“遑論前朝,臣妾耳中時不時也能聽到些這樣的話。就比如說林貴人、蘇貴人她們。”蔣曦薇平素並不是這般多嘴的人,她提起的林貴人是林昊的孫女,而蘇貴人的父親則是林昊多年的得意門生。
郭舒炎驀地睜開雙眼,“他們永遠都放不下這件事嗎?父皇在的時候是這樣,現在朕登基十年了他們還沒有放棄嗎?朕不會讓他們得意的,舒雨是朕的弟弟,朕自然不會虧待他,但是決不能遂了林昊的意。如今能堵住他們嘴的方法,就是給舒雨一個王妃,不能從他們的家族中出來的女子。”
入宮前三年苦練讓蔣曦薇比起旁的女子對朝政之事有更多的瞭解也有更深的理解,她自然知道郭舒炎疼愛舒雨的真心之外還有防備。
“臣妾不好置喙政事,只知道左貴妃有位妹妹,年方七歲,聽聞長得十分清秀。皇上不如考慮考慮。”
此時,蔣曦薇的手已經從郭舒炎的頭上移到了肩上,郭舒炎微微一擡眼就可看見那雙玉手上鮮豔欲滴的蔻丹。郭舒炎身子向後移了移,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闔宮之中,只有她能給自己這般安心的感受。
“左氏不足爲朕相信,朕剛纔看了看你的妹妹,眉眼之間與你相似,想必性子也和你一樣沉穩,可以管得住舒雨。況且蔣家也是朕這一方的人。”
“皇上?”蔣曦薇停了一下,“臣妾母家已經有了一位皇后和一位王妃,實在不宜.....”
郭舒炎一擡手,“朕說的不是舅舅那一房,而是你們這一房。”
聽了這話蔣曦薇不由露出一抹笑容,她今日還在想要如何爲華柔謀劃,沒想到郭舒炎會親口說出來,只要他不猜忌,華柔纔有機會。而且聽他這麼說,對父親的重視可見一斑。
“皇上這麼想是華柔的福氣,但是臣妾看舒雨的意思,竟是這幾年都沒有成家立業的意思,他已經跟皇上鬧了一場了。”
“朕也想好這件事了,咱們先定下來這件事,過幾年一公佈就是了。朕看舒雨和你妹妹玩的不錯,日後做了夫妻定然也不會是冤家。”
“那臣妾就先替父母和妹妹多謝皇上了。”蔣曦薇笑吟吟道。
郭舒炎握住她的手,“該怎麼謝,你自己最清楚。”
“皇上......”蔣曦薇嬌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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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邸
蔣孝文捱了板子之後就一直告病在家休養,雖然只是皮外傷也讓他吃盡了苦頭。郗氏看的心疼不已,雖然知道曦薇有必須罰他的理由,但是看見兒子病懨懨的樣子仍是不由埋怨女兒,自己的身體已不允許自己再生育,膝下就剩孝文一個兒子了,若是孝文再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又該怎麼辦。可是轉念又想到女兒一個人在宮中生活,萬事都需要小心翼翼的,又開始心疼起來。
這麼前思後想的,郗氏的眼淚就比往常多了幾倍,時常也是紅著一雙眼睛。
“娘,你別這個樣子,讓爹爹看見又該心疼了。”仍在病榻之上的孝文看見郗氏又紅了眼圈,趕忙出言勸道。
郗氏拿帕子拭了眼淚,道“娘就是看你小小年紀要受這些苦,心裡堵得慌。你姐姐也真是,何必讓人嚇這樣的狠手。”
“姐姐若是偏袒我讓人知道,外面還不知道議論姐姐什麼呢,那樣姐姐在宮裡的日子不就更難過了。娘,你別想了,狠手不還派了太醫過來爲我診視嘛,過不了半個月,孝文就能起身了。”
“孝文,你...受苦了。”郗氏聽不得人說這句話,又是簌簌的落著眼淚。
“母親。”蔣華柔自門外走進來,“白太醫來了。”
郗氏聞言擦了擦眼淚,起身同走進來的白崇思見禮。白崇思上前查看了蔣孝文的傷勢狀況後對郗氏說道,“蔣夫人放心,少公子的傷已是好得差不多了,只要堅持服藥,過不了多久就可以下地活動了,不過身子仍需要善加調養。”
郗氏點一點頭,“那就多謝白太醫了。”白崇思見狀就要告辭,蔣華柔卻開口說道,“白太醫請留步,家父感激白太醫,故而在上房擺了茶水點心,請白太醫前往敘話。”
白崇思本欲拒絕,但是想到自己再怎麼被皇帝重視也只是個正六品的太醫院正,而蔣南天卻是皇后的父親,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他開口了自己不應該拒絕。
“多謝蔣大人好意,且請小姐帶路。”白崇思微微躬身,便跟著蔣華柔走了出去。
自蔣孝文被責打以來,郗氏因爲太傷心所以身子又不好了些,家事更是無法主持了。蔣南天速來不喜歡吳姨娘,自然也不想讓她管事,拖到蔣華柔回來就讓蔣華柔搬離了原來的居處,和吳姨娘離得遠遠的,然後就將家中大事盡數教給了蔣華柔。蔣華柔知道這份重視得來不易,所以一直盡心盡力。
蔣華柔將白崇思引到正房之後就行禮下去了。只餘蔣南天和白崇思兩人在屋內。
“白太醫且請坐下,今日不是什麼正式場合,在下邀請白太醫也不過是爲了感謝您對犬子的照顧。”
“下官不敢。”白崇思連連告罪。
“白太醫來上京多少年了?夫人可在?”
“已經有十四年了,拙荊也已經去世十三年了,家中只有一女了。”
蔣南天點點頭,示意自己身邊的長隨端上來一個木盤,上面放了兩百兩銀子,“薄禮不恭......”
“請請大人把銀子收回去吧,醫者父母心,對少公子的照顧都是應該的。更何況,我是他的親舅舅。”最後一句話白崇思說的極爲小聲,幾乎細不可聞。
蔣南天身子一震,示意身邊之人盡數退下去,方纔開口叫了一聲,“阿恪!”
“一別十餘載,姐夫可好?”白崇思端起身邊茶盞,一飲而盡。
蔣南天的神情仍舊是平淡如水,但是也掩蓋不住眼中的疑惑。只有雲羅自己認爲眼前之人已經死了,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弟弟郗雲恪尚還活在人世。但是自己只知道他還活著,卻也不知道他做了太醫。
像是爲了解答蔣南天的疑惑一般,白崇思開口說話了,“我自幼師從名師學習醫術,只爲有一天能夠出人頭地重新振興門楣。你和姐姐都知道的,師傅收我的條件只有一件,就是娶他的女兒,入贅他家。”
“這我知道,你遵從你師傅的意思,娶了他的女兒,還生了一個兒子。那時候你是方圓百里出名的醫者。”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的名聲傳到了上京,有人想要將我舉薦給當時的先帝,理由是我必須拋棄髮妻幼子,改名換姓。我不忍這樣做,但是又受不了功名利祿的吸引,最終決定跟他去上京。”
“爲了掩人耳目,他幫我做了一件事。找了一具屍體,放火燒了家裡的房子。”
蔣南天輕嘆一口氣,“那場火之後,衆人都以爲你死了,但是我卻從別人口中得知,上京忽然出現了一個鄉野出身的名醫,我曾疑惑是你,但是打聽出來的消息都無懈可擊,日子久了也就放棄了。”
“帶我走的人也是個太醫,他在太醫院一生碌碌無爲,他不甘心就這樣被世人忘記,他找到我之後便讓我冒充他一直在外遊學的兒子,讓我遂了他的姓。”
“那你現在又爲何要承認這些?要和以前的妻子相認?”蔣南天長嘆一口氣,問道。
白崇思搖了搖頭,“事已至此,我無路可退,我已經無法再向人提起我姓郗這件事,否則就是欺君之罪。但我只是很想知道,他們還好嗎?”
“你的妻子在你‘去世’三年之後鬱郁而亡,你的兒子被外祖父撫養長大,已經考取了功名,今歲的狀元蘇涌,就是你的兒子!”
白崇思身子一震,不過須臾就平靜了下來,“也好,他也算有出息了,那我就放心了。我來了蔣府之後,幾次想要跟姐姐相認,但又覺得與姐姐身子沒有好處,所以只能跟姐夫說一說了。”
蔣南天頷首,“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不會告訴雲羅這件事的。不過......”他沉吟片刻,“我的女兒,就拜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