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宮,紫宸殿
郭舒炎看著眼前的戰略佈防圖,眉頭緊緊的皺在一塊,上面畫著紅圈的重地均是由左家人或者他們提拔上來的人掌握著,這些地方的軍權自己必須要收回來。除此之外,中央禁軍是由孫家掌管,西南是成王的軍隊,看這情形,只有皇后母家未有掌控兵權。
左茂翎已經去了西北,蕭威做了左老將軍的副將,看起來左家也有拉攏他的意思,自己必須要想辦法讓蕭威忠心爲自己效力。
正想著,侍立在外間的三寶稟道,“皇上,雍王殿下求見!”
“讓他進來吧。”郭舒炎揚聲說道。
很快,郭舒雨就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他今日穿了蒼色夏袍,臉上雖然仍有稚氣,但亦是可以窺見來日的勃勃英氣。郭舒炎前幾日已經正式將明旨下發,令雍王擇日從上京出發,至西南邊境巡邊,故而今日郭舒雨整個人都十分興奮,對即將到來的巡邊生活十分期待。
“欽天監有沒有給你定好出發的日子?”郭舒炎含笑問道。
“回皇兄,欽天監定下的日子是八月十六,過完中秋就走,這幾日王府中已經開始準備東西了,只等日子一到就可以開拔出發了。”
“西南是大哥的管轄之地,你去了之後少不得要去拜見他們,那位成王妃的脾性你也知道,她要是說了什麼你也別往心裡去,只當沒聽見就是了。”
“舒雨明白。”兄弟二人你來我往的說了不少的話。
過了一會,郭舒炎好像想起了什麼,他想了一想,方纔又開口說道,“你這一去恐怕得有大半年,回來之後,若還沒有意中人,就由你皇嫂給你選一個吧。”上次舒雨跟自己鬧過之後,自己就不怎麼敢再說這樣的話,但是也不能就由著他的性子去了。
郭舒雨聽了這話也沒有反駁,最後還是郭舒炎說道,“去未央宮看看你皇嫂吧,也告訴她你要去巡邊的消息。”聞言,郭舒雨行了一禮,這才向外走去。
未央宮,椒房殿
這廂蔣曦薇和寇貞宜正在椒房殿裡喝著新貢的雲霧茶,聽得外面有人說雍王進來了,蔣曦薇一愣,慌忙對寇貞宜說道,“姐姐快去屏風後躲一躲。”
自寇貞宜住進未央宮之後,在郭舒炎有意無意的指使下,郭舒雨來未央宮的次數就大大減少了,每次來的時候還都會事先通報,好讓蔣曦薇她們有準備的時間,而這次確實毫無準備的突然來了,有那麼一剎那蔣曦薇都有些手足無措了。
自先帝薨逝,藏匿於建章宮之後,寇貞宜就再也沒見過郭舒雨,乍然一聽郭舒雨來了,當即就挪不動腳步了,若非瑜楚和秀奴半推半勸,她差點就要被郭舒雨撞見了。
她剛剛藏至正座之後的屏風,郭舒雨就快步走了進來,“皇嫂,舒雨給你請安了!皇嫂,皇兄同意我出去巡邊了!”
蔣曦薇溫婉一笑,“這下你可高興了吧,看看這樣子,都快跳進起來了。”
“這是舒雨盼望已久的事情,當然高興了!不過皇兄讓我去的西南,可我想去遼東,和百濟人正面打一場仗纔好呢!”言語之中,是少年的雄心勃勃。
“孩子話!”蔣曦薇嗔道,“你年紀還小,遼東戰事多,你去了還要人專門去照顧你。去西南就去西南吧,聽聞西南景緻不錯,你去了也能好好看一看。”
在屏風之後,寇貞宜恰好可以看見正和蔣曦薇說的興致勃勃的郭舒雨。自己離開舒雨的時候他才兩歲,自己假裝去梓宮赴死之時,舒雨還抱著自己哭喊著不讓自己走。可最終自己也只能扒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離去。如今十多年未見的嬌兒就在眼前,自己卻不能走出去抱抱他,問問他這麼多年過得好不好。
先帝駕崩,自己的確痛不欲生,恨不得隨先帝而去,可若是自己真那麼做了,舒雨只怕當時就會沒了性命。誰都知道,她們母子是先帝在這宮裡最寵愛最看重的人。
可是,那時候蔣家用婚約獲得了幾大世家的支持,寇家難以抗衡,郭舒炎即位已是在所難免,幸虧自己肯委身與他,又轄制住了他,這才保住了母族和舒雨的性命。自己肯假死的唯一條件,就是郭舒炎要對舒雨好。
“去西南路遠山高,你一路上千萬要小心,成王夫婦脾氣都不好,你可注意些。”蔣曦薇諄諄囑咐道。
“舒雨知道。纔剛在建章宮時,皇兄話裡話外對大皇兄已有不滿之意,此次去西南,也有讓舒雨查探的意思。”郭舒雨看起來好生興奮,覺得這是兄長給自己歷練的好機會。
屏風後忽的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瑜楚見狀趕忙走到後面厲聲呵斥道,“怎麼伺候的,擦地也弄出這麼多聲響來!”郭舒雨不以爲意,仍舊拉著蔣曦薇扯東扯西。
而後面,蔣曦薇新送給寇貞宜那套護甲,左手上的四根已經齊齊斷在了寇貞宜的手裡。舒雨要去巡邊?還是西南那麼遠的地方?郭舒炎到底是怎麼想的?寇貞宜的心裡痛的更厲害了,那麼遠的地方,舒雨若是磕了碰了,自己該有多心痛。
而且聽郭舒炎的意思還有讓舒雨去打探消息的任務。想那成王自小就比旁人多了三分主意,舒雨才幾歲,如何能做的了這樣的事情。若是被成王發現,豈不是要牽連他自己的安全。想到這兒,寇貞宜已經有些不能呼吸,爲了不讓自己喊出聲來,她狠狠的咬著自己的下脣,直到嘴裡已經充斥著血腥味。
待到郭舒雨跟蔣曦薇敘完話離開之後,寇貞宜才黑著臉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對蔣曦薇厲聲問道,“是誰讓舒雨去巡邊的?”
蔣曦薇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茶,“舒雨早就想出去歷練了,上一次還跟皇上鬧了一場。他本想去西北或者是遼東,但是那裡風波不斷,皇上擔心他卻又拗不過他,只好讓他去西南轉一轉。姐姐且安心些,皇上必然會派不少人跟著,而且西南還是成王的封地,成王再不濟也是舒雨的親哥哥,總還會照顧他的,姐姐何須擔心?”
“你又沒有做過母親,怎會知道這爲人母親的心?!”說到這兒,寇貞宜的面上府上一抹譏諷的笑容,“對了,我忘了,皇后入宮都兩年半了,但是尚未有過身孕呢。明年也就是宣正十三年就是大選之年了,到時候,一羣新人入宮,皇后都還未有身孕,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可那又如何,不管太子是誰,這中宮皇后和未來的太后都是本宮。姐姐就先別管本宮了,還是先去換一身衣服了,你手上流下的血都已經流到衣服上了。”寇貞宜這才發現,自己剛纔猛然用力折斷了護甲不說,連手掌也被戳破了,此時血已經流了不少,但是由於寇貞宜太過激動,一直都沒有發覺。
寇貞宜有些不忿,卻也只能由宮女服侍著回了安處殿更衣。
過不多時,被安置到安處殿的雲芝走了進來,向蔣曦薇福了一福,“皇后娘娘,寇娘娘說今日想吃清燉馬蹄鱉,且請皇后娘娘早些準備。”
“皇后娘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瑜楚開口替蔣曦薇回答道,“也請轉告寇娘娘,皇上今晚會過來用膳,記得點皇上最喜歡的檀香。”
“奴婢知道了。”雲芝下去之後,香兒頗不滿道,“雲芝這小蹄子,聽聞現在對裡面那個忠心耿耿,俯首帖耳的。再說那位是什麼口味,不是甜的就是酸的,牙都要倒了!”
蔣曦薇沒有理會香兒的抱怨,而是對秀奴說道,“你去按寇貞宜的口味備一桌晚膳,再備上幾道我和皇上素日喜歡吃的,不過暫且不必端上來。”
“奴婢明白。”秀奴抿嘴一笑,小姐終於要開始整治寇貞宜了。這段時間每次皇上來用膳,小姐都故意依著寇貞宜的口味來置辦,口味素淡的讓皇上十分敗興。今日寇貞宜不高興,不然要質問皇上,再加上這桌子菜,恐怕皇上就要生氣了。
果不其然,當郭舒炎看見案幾上幾道菜餚時,當即就摔了筷子,“次次都是這些東西,朕看都看膩歪了!”
蔣曦薇軟言勸道,“皇上,這些都是寇姐姐想吃的,您就讓著她一些吧。要不臣妾再讓小廚房另給皇上做幾道菜來?”
郭舒炎臉色稍霽,“也罷,速速端上來就是。”因著蔣曦薇早就可以安排過,所以那幾道菜很快就上來了。
“還是北地的菜朕吃著順口一些。”郭舒炎不住口的稱讚著。寇貞宜今日本就心裡有氣,想著郭舒雨要去巡邊的事情,一直臉色就不好,再聽到郭舒炎的話,頓時火氣就上來了,冷笑一聲道,“皇上的口味越來越挑,只怕以後未央宮都容不下你!若是不喜歡就別來啊!誰會給你準備你喜歡的東西,你就去誰那兒吧!”
這話說的極爲放肆,郭舒炎卻沒有說話,依舊吃著眼前的菜。
“炎兒,誰讓舒雨去巡邊的!?”寇貞宜絲毫不在意的問道。
“自然是舒雨自己,他都磨了朕好久了,朕實在拗不過他!”
“胡說!必然是你一直忌憚舒雨曾經被先帝議立過太子,所以纔想把他打發出去,好讓他在外面死掉,是吧?!”寇貞宜尖叫道。
郭舒炎眼風一掃,戾氣頓時佈滿了周身,“朕若想殺他,有無數的機會。而你,最好對朕客氣些!來人,把她請回安處殿去!”說完之後就低頭用膳不再理會寇貞宜。
那一夜,郭舒炎留在了椒房殿,和以前一樣,二人自然是恩愛纏綿,只是蔣曦薇的心卻依舊是很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