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冷笑一聲:“你說的這些必須有個前提,我們能從這里離開,無法進一步,也沒有退路,身上沒有火藥,只有在這里等死。”
楊硯卿看著面前的“大漠”,突然屏息,閉上眼睛,徑直往前走,無名見勢不妙,居然推著楊硯卿直接撲進去,兩人的身子同時被彈出來,這次試探再次失敗,楊硯卿感覺自己走進了一個怪圈,明知道不可能突破,卻不停地嘗試,在一次次的嘗試中,體力慢慢消逝不說,就連情緒也受到影響,直接影響了自己的判斷能力。
停在原地后,楊硯卿決定停止這種無謂的嘗試,保留體力,眼前有一道看不到的墻阻隔了他們,畫面中的駝隊一直在前進,卻像沒有終點,沙子似乎在緩緩流動,若不是親身試過,一定認為大漠就在眼前,楊硯卿呼出一口氣,這畫面占據了整整一面墻……
等等,楊硯卿眼睛落到地上,靈機一動,整個身子趴到地上,當感覺到有風絲絲縷縷地飄過來,不禁大笑起來:“假的就是假的,這一點始終無法改變。”
“你小子在說什么?”無名走過來。
“有風。”楊硯卿說道:“有風就說明這地方其實是通透的,風主要集中腳下,說明有遮擋,但頂多只有一半。”
楊硯卿說得煞有介事,無名半信半疑:“你想怎么做?”
“既然眼睛看到的是假的,只有感官是真實的,那么,我們就利用感官找到進去的通道。” 楊硯卿看著無名:“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想活命的話……”
他撕破自己的衣服,撕出兩個布條,站在無名身后,無名下意識地警戒起來,楊硯卿冷冷地說道:“怎么?”
無名的身子放松下來,楊硯卿蒙住了他的眼睛,同時蒙上自己的,然后說道:“我們現在就憑著感覺往前爬,聽著風聲,一旦感覺不對勁,必須馬上停下來。”
楊硯卿不知道無名是什么感覺,但他蒙上眼以后,感覺頓時清明起來,耳邊只聽到風聲,沿著風來的方向緩緩往前爬,也聽到無名移動的聲音,越往前,風越明顯,直至身子好像觸碰到了什么東西,楊硯卿便讓身子放低一些,繼續前行,明明不長的距離,卻像用了三五年,全身大汗!
一股腥臭的味道傳來,而且越來越近,無名比楊硯卿早一步揭開蒙眼的布,眼前的一幕讓他吃驚不已,一幅骨架正站立在前方,身上的衣服早已脫落,他的雙手伸向上方,似乎想要觸到什么東西,頭骨也向上仰著,全身的骨肉皆已腐化,骨架干凈得像洗過似的,楊硯卿脫去自己的眼布,看到這幅骨架,也是愕然,那兩只黑乎乎的眼洞,并不讓人心生畏懼,倒像是雙眼正崇拜地看著上方,整個人都是虔誠的模樣。
“難道是桑九命。”楊硯卿說道:“曹瘋子說的是真的,進來的人只有一個,桑九命。”
傳說中生于康熙年間的神盜桑九命,費盡心思來到這里,卻用這樣一個詭異的姿勢死于此地,這中間又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何不想辦法離開?楊硯卿這才觀察起周圍的環境,與其說這里是地宮,不如說是地下的祭祀臺,并沒有看到棺槨,沒有棺木。
這地下只有兩個最醒目的建筑,一個是眼前紅色的祭祀臺,一層又一層累加上去,但沒有看到有任何祭祀品,光禿禿地,祭祀臺的這邊是一些小坑,每個坑都是圓形的,無名走上前去,“你看這, 每個坑內都放著一個陶罐,或是一塊石頭,然后再用一個缽扣在上面,里面又沒有裝任何東西,真是奇怪。”
不止如此,腳下踩著的東西也有些特別,楊硯卿往祭祀臺上走,到了高處,往下一看,祭司臺的地面畫有一個八卦圖,卻與普通的八卦圖不同。
八卦圖衍生自中華古代的《河圖》與《洛書》,傳為伏羲所作,一般來說,是黑白兩色,而在黑白兩色中間,又各自有一個圓點,恰好是白中有黑,黑中有白,眼前這個圖,卻沒有兩個圓點,只是黑白兩色組合在一起而已。
這地方就像在舉行一個儀式,個中源由已經無法追溯,楊硯卿走下去,對上無名的眼神,不禁嘲諷道:“你想在東瀛人面前立功勞,可惜,這里沒有珍寶,不過這些陶罐帶出去,也是難得一見的古董,不知道你的東瀛主子會不會龍顏大悅。”
無名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你和你的爺爺不同,你話中帶刺,惹人厭惡。”
“我是我,爺爺是爺爺。”楊硯卿笑道:“你終于承認認識楊三年了。”
無名咽下一口口水,退后一步,此時的楊硯卿對他來說,渾身上下都洋溢著一種邪氣,一個人沒有路數,這樣著實可怕。
楊硯卿微微一笑:“對你的身份著實好奇,我一定不會讓你死,只要我活著,就會保住你的命,我要一點點撕開你的面具,讓你的真實面目暴露,你做過的事情,說過的話我全部要弄清楚,無名,沒有名字的人,看來是舍棄了過去,不要緊,我,會替你一點點找回來。”
無名突然哈哈大笑:“無知小輩,我們來日方才,不用在這里廢話了,你有這個底氣,不如想想怎么離開這里,何必浪費口水。”
楊硯卿走到那立著的骨架面前,人死如燈滅,死后,身已死,自然與活人是不同的,可是這具骨架依然安穩穩地站在那里,沒有借助任何的外力,楊硯卿站在骨架的面前,學著他的姿勢往上面望去,頭頂,同樣是七顆夜明珠,卻不是一字兒排開,而是呈現北斗七星的方陣,這具尸骸抬頭正好對著頭頂的七顆夜明珠。
北斗是由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星組成的。古人把這七星聯系起來想象成為古代舀酒的斗形。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組成為斗身,古曰魁;玉衡、開陽、搖光組成為斗柄,古曰杓。
楊硯卿抬頭看著七顆夜明珠,成功進來這里以后,地面沒有值錢的東西,首當其沖的就只有頭頂的七顆夜明珠,桑九命自然會像現在一樣,抬頭看上去,那么……楊硯卿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頭頂的光好像亮了不少,也就在此時,身子突然感覺輕了不少,猶如飛越在云端,輕飄飄地,全身上下都舒服得很,這種狀態,多久沒有了?
楊硯卿的腦子里突然浮現一個溫柔的聲音,雖然一閃即過,他卻記起來了,是母親的聲音,她穿著一襲丁香紫的旗袍,溫柔恬靜,站在門口,笑瞇瞇地沖自己笑,頭上的珍珠白發卡格外醒目:“你又調皮了,乖,過來,娘抱抱。”
一回頭,爹就站在房內,手里握著一顆鈕扣:“宛眉,扣子怎么掉了?”
“就放到你那里吧。”娘笑起來真好看,一雙眼睛就像彎彎的月亮,她潔白的臉龐上現出一絲紅暈:“世間,我要和娘出去了,等我回來,有話和你說。”
爹看著娘臉上的紅暈,突然走上前,捧起娘的臉,在額頭上親了一下:“我等你。”
“唉呀,孩子看著呢。”娘羞澀地推開爹,摸著自己的頭:“娘和奶奶出去了,乖,你在家聽爹和爺爺的話。”
“我要吃冰糖葫蘆。”
“好,娘一定給你買。”娘轉過身,離去……
眼看兩個背影越來越遠,楊硯卿喃喃道:“娘,奶奶,不要走,兒子在這里,孫兒在這里,你們不要走,千萬不要走……”
“好孫兒,過來。”熟悉的聲音傳來,回頭便看到爺爺,他仍是中年的樣子,長身玉立,氣度不凡,他沖自己招招手:“乖,娘和奶奶去給你買好吃的,馬上就會回來的,來,爺爺給你講一個故事,好不好?”
“好。”稚嫩的童聲響起,不可置信,時光好像逆轉了,坐在爺爺的腿上,搖著手里的撥浪鼓,真好,真好……
無名看著楊硯卿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一雙手伸向去,就如同那具骸骨一般,心內不由得大駭,就在此時,一個念頭浮上來,無名掏出鞋底的刀,握在手中,一步步走近楊硯卿,楊硯卿絲毫未察覺,嘴里一直嘀咕著什么,走得近了,便聽到他在叫著自己的娘親與奶奶,他將刀刃橫在楊硯卿的脖子上,只需要稍一用力,便可以要了楊硯卿的性命!
“娘,奶奶,不要走,兒子在這里,孫兒在這里,你們不要走,千萬不要走……”楊硯卿突然呢喃道:“爺爺,您回來了,孫兒好想你,爺爺……”
無名的手抖動起來,終于,他將刀拿開,沉吟片刻之后,見楊硯卿仍沒有清醒過來的意思,一巴掌打在楊硯卿后頸上,劇烈的疼痛襲來,楊硯卿恍過神來:“怎么回事。”
“這就要問你了。”無名已經將刀放到鞋底,他指著那具尸骨說道:“你抬頭看到的或許就是他看到的,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