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四人,容玄冷著臉正對著龍云磐,龍云磐如坐針氈,別過視線不愿與之對視。其余兩人隨意。
吳大仁和寧樞或站或倚,事情再鬧僵無法收場,到這種地步,寧樞或許還有點想法,吳大仁純屬湊熱鬧,除了想領教不示弱怎么和解之外,自是好好配合。在他看來大不了殺人滅口,但在此之前最好能把容玄手里的倆圣殿閣老的魂魄拿到手。
或者容玄專門讓他倆進來,除了鎮場,難道也是為了緩和氣氛?
龍云磐神色黯淡,眸中毫無神采,先前趾高氣昂的做派已然無影無蹤,衣袍濕透后沾了泥土臟兮兮的,雙臂已經接了回去,卻還是一言不發。
容玄率先開口打破沉寂:“我看你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或者說到現在還一知半解。”
龍云磐打了個寒戰,他是真的怕了:“那你到底想做什么,不殺我,就為了侮辱我么?如果想報復那就直截了當給我個痛快,逼我留下有什么用,難道你以為說些什么話這些事就能抹消么,不可能。”
容玄拿起桌上的杯子斟茶,推過去給他:“這不叫報復,我封了你的修為卻沒有當場廢除,只是讓你提前體會下以后的感受。”
“什么意思?”龍云磐背脊發涼。
“看到被逐出圣殿的我,跟現在淪為喪家犬的你不覺得很相似么,多么悲哀。難道就沒想過你現在人在我手上,我能輕易廢了你的修為,甚至毀了你的根基,讓你徹底淪為廢人,再把你丟回圣殿,到時候,你覺得你的待遇會比我好上多少?丹王前輩還會看重你?恭維你的人還會繼續恭維你么?”
龍云磐默了半晌,道:“你哪里叫悲哀。不用多說,我若是這樣回圣殿去,你也必死無疑。”
“你覺得憑你的智商能拖我下水么。”容玄不屑,“我敢放你回去,自然有辦法置身事外,我可以讓你暫時忘掉這里的經歷,我甚至可以輕易安排一場誤傷,讓圣殿某位學員不小心重傷你,然后你和他對峙于公堂,唯一不同的是他完好無損,可你形同廢人,圣殿會站在哪個人一邊,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容玄道:“對了,安排哪個人比較好?你的好師弟劉景怎么樣?”
當然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些年他見證過圣殿的丑惡與*,但也都事不關己,安穩度過。丹王姜塵子告誡過他圣殿的生存之道,一切憑實力說話,因為這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所以他想突破宗師級的心格外急切,為此一直都循規蹈矩,甚至鮮少踏出圣殿半步。可這個人,這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無論自個是道修還是凡人,一樣視規矩如無物,一樣敢對煉藥師下手。
龍云磐臉色一點點泛白,最后呼吸不穩,把桌上的杯子掀翻在地,嘴唇都快被咬出血來:“容玄你卑鄙!不擇手段!”
“這就忍不住了?我只是告訴你,我有無數種辦法讓你身敗名裂,但我沒有這么做。”容玄看著他,“你渾身都是弱點,有些毛病令人發指卻還不自知,難怪止步于五級煉藥師巔峰,不過這恰恰好給了你我合作的契機,也是我想拉你入峰的原因。”
“這兩位都是萬獸峰副峰主,只要你愿意,你將是萬獸峰丹殿殿主,地位等同于副峰主級別,未來當之無愧的萬獸峰元老,你可以與我們為伍,我向你保證,萬獸峰將是你除了圣殿之外,最大的倚仗。”
“什么!”龍云磐聽到后面睜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卻根本笑不出來:“你大費周章害我至此,是為了讓我加入你們副峰?就算我答應,你們覺得可信么。”
萬獸峰?聽都沒聽說過!
總算說到點上了,寧樞皺眉不說話。
吳大仁道:“話別說的太早。”
“說實話,以我的能耐,萬千副峰勢力任我挑,但我從未答應過,敢問你們哪來的自信讓我加入。”龍云磐難得認真起來,讓人移不開視線,他問道,“此峰建峰幾年,有弟子幾何,靈皇幾位,坐鎮圣者有么,包括藏經閣在內有幾大殿?倚仗的主峰是什么級別,往來副峰又有多少,所屬又是那一層次的主峰勢力,是否有圣殿幫扶?”
吳大仁哼了一聲,反倒嘲諷他:“全靠其他勢力幫扶算什么本事,我們要建的是自己的副峰,不受任何束縛,可以為所欲為。雖然建峰才一個月不到,但強者不少。你該慶幸弟子不多,否則哪有你當元老的份。”
龍云磐輕笑。不自量力。
“你們放棄吧,這不可能。難怪三位主干齊聚在別人的地盤不走,如果是因為新峰初建,上頭荒無人煙,我可以偶爾拿點靈石接濟你們,就當我也入峰了。”
“圣殿過得□□逸,所以鼠目寸光。”容玄眸光一凜,氣氛陡然冷了一截,“我告訴你為什么要自己建立勢力。”
龍云磐聽他的聲音便覺頭皮發麻,嗓音干澀道:“你說。”
容玄道:“不說你現在距宗師級別還有不小距離。你就算成了一名煉藥宗師,你依舊得戰戰兢兢,你頭上還有不少比你資歷更深的老輩壓著,你沒有可以隨心所欲使喚的下屬,有的只是交易關系的盟友,你給予他們所需,他們暫時捧你為王,各取所需。”
“所以你得在你能囂張的時候,盡全力把你能得到手的東西握緊,否則一旦意外降臨,你將一無所有,現在發生的事全都會變為現實。”
“否則一旦離了他們,離了圣殿,再失去倚仗,你就什么也不是。”
龍云磐呵呵:“這不都是拜你所賜么,如果沒有你,我……”
“沒有我,也會有別人。龍云磐,你看清現實罷,所有人提及你的名號,前面永遠加了個前綴,丹王大弟子。你的榮耀和地位大部分來源于你的師父,無法突破瓶頸以至病急亂投醫,自亂陣腳才落到現在這個下場,你若不是心緒不穩起了貪心會被我等擒獲么?”
眼看著對方有惱羞成怒的趨勢,容玄不等他反駁,起身走到他身邊,直視他的眼睛。
“你為什么不選擇對你有利的方式?我可以助你突破瓶頸成為宗師,只要你愿意與我合作,神火借你一用我根本不介意。”
龍云磐眼睛亮了,可聽到后面臉色越發泛白。
“其實你所厭惡和反感的一切,全都是你心理上的弱點,亦是道途上的障礙。如果你不能克服,我可以讓你一一嘗試,讓你受盡這輩子從未體會過的苦楚,再把你殘存的自尊與堅持掰開來撕成粉碎。直到你妥協為止。”
容玄按著龍云磐的頭,大拇指揩拭其前額,直到那張絕美的臉因為窘迫而變色,容玄這才重重放開。
“不瞞你說,最開始抓你我只是心血來潮,也不是非你不可,更不是不敢殺你。你想清楚,機會只此一次。”
“呵,不答應我還有活路么?”龍云磐苦笑。
三人沉默不語,至于答案其實也都心照不宣。
龍云磐吐出一口氣,抬眸看著容玄,嗓音有些沙啞:“你真的愿意……把神火借給我?”
“可以。在我修行靈紋布陣之時,神火隨你用,前提是你別試圖煉化它,不要重蹈某些人的覆轍。”這是他能做的最大妥協,容玄面無波瀾,抬起手,手中漆黑的火花搖曳生輝,然后黑色散去,露出里頭青色的火焰,散著灼人的熱浪,屋內所有人均是一頓。容玄把右手伸了出去,青色神火搖曳生輝,“這才是真正的神火,黑色是掩護。”
龍云磐眼里露出不可思議的光,只覺腦子像被夯了一悶錘,他沒有接,手掌微微握拳,臉皮一厚脫口而出:“煉藥升靈是怎么做到的,真是靠神火么?”
“不是。升靈是因為本身靈力的緣故,你可以理解為讓靈力凝成漩渦,煉藥或提煉屬性藥液時,吸收外界靈力注入其中提高品階。”容玄收回神火,他自然不會提吞噬本源力,以他這么多年的煉藥升靈經驗,對升靈也有了另一種理解。畢竟以往也有人不靠吞噬靈力也達到升靈的目的。
龍云磐心受巨震,他似有所悟,深深地看著容玄。
升靈不只是簡單的天地靈氣注入。以火焰煉化,提煉出靈藥液,不同屬性不同靈力屬性吸納不同靈力,身為煉藥師對五行屬性親和力全都不低,可這需要對靈力控制力達到更加聳人聽聞的境界,使得靈藥催熟。
另兩人如聽天書,吳大仁忍不住打斷道:“你別問得沒完沒了,到底答不答應一句話,若是同峰之人,要請教這些以后有的是機會。”
容玄聽了直皺眉,他哪有閑工夫教人,更何況龍云磐在煉丹上的造詣確實高過他,以后者心高氣傲的個性,聽了這話估計更不高興。
誰知,龍云磐并沒有多余情緒,他抬手準備抹把臉,一看到臟手又放了回去。嘆了口氣。
“那告訴我。我現在該怎么做?”
容玄抬眸:“留在這里,在炬赤峰峰主發現你真實身份之前,靜觀其變。在我能帶你回萬獸峰之前,你的修為暫時不能恢復,若是閑得無聊,你可以煉丹,不過估計不會無聊太久。”
龍云磐微愣,這么說容玄早就猜到兩人身份會暴露,其實早就有后手!?虧他還想著怎么讓這兒的峰主知道真相,然后……現在只覺心寒。他陷入沉思,似乎經過許久的心理掙扎后,才開口。
“你們不能把關于我在這兒被下人……的事傳出去,否則合作作廢。”
這就同意了!?吳大仁小眼睛瞪得滾圓。
寧樞與容玄相視點頭,對他道:“大可放心,只要你不亂來,一切好說。”
龍云磐看向容玄,眸光卻有些飄忽不定:“我我先聲明,我答應并不代表所有的恩怨全都一筆勾銷,我只是因為沒有選擇,如果我找到機會對你下手,或者等你沒用了,我一定不會手軟。什么無名峰地位堪比峰主,你說的條件我答應,但你得時刻注意別被我背后插刀。”
聽到這話,吳大仁干笑了聲,作勢看向別處。
“隨你,我無所謂。不過機會很少,好好把握。”容玄樂得如此,他不需要摯交,相看兩厭都行。
寧樞對他說:“關于你的丹殿,還有什么要求,一并提了。”
龍云磐道:“給我換個干凈的地方,這兒我住不習慣。你們回我那把我平日穿的衣物用品,茶具,玉床木枕等全都搬來,煉丹所用的丹爐丹鼎也一并帶來,喝水我只喝玉虛靈泉,食物只能是萬年青藥圃里生長的,房間布置得按照我的喜好和之前……”
“行了行了,你打住!除了煉丹有關的聽你的之外,其他的回萬獸峰前你就先湊合,你說你就煉個丹哪那么多講究。”吳大仁上下掃了他一眼,“你看你現在這樣子,渾身泥土臟得不忍看,還不是坐了這么久,也沒少塊肉。”
不提不要緊,此話一出,龍云磐騰地一下跳了起來,脖子僵硬地打量著自己,額上青筋直爆,差點白眼一翻氣昏過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龍云磐難受得要命,他想洗澡得不行,沒人服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好,別的隨便你們,但有一點不吐不快!”
容玄:“你說。”
“管它什么圣殿所屬,殺你之前,我真想毀了這破峰!”龍云磐怒得轉身背對著他。
這么些年來還是頭一次落到這種狼狽的境地。現在除了容玄,龍云磐最惡心的莫過于炬赤峰三個字,一想到全是不好的記憶,他想毀了這地方,徹徹底底地毀個干凈。
“如果這地方被掃平,我心甘情愿加入你們副峰。你們大可把我加入副峰的消息公諸于眾。”
“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吳大仁無語,不論他們是否正式公諸于眾,別人遲早會知道。
容玄古怪一笑:“嗯,只要你愿意配合,應該不會太久。”
龍云磐正想問這是什么意思,轉身便聽到開門的聲音,容玄已經出去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亂得一團糟的這一身,沒跟上去。
唐斗已經在門外等候多時,周笙還是一副弱弱的樣子低垂著頭在一旁試圖降低存在感,他朝里面看了看,便乖乖跑去打水去了,有些肉痛地想著自己僅剩的積蓄夠不夠買衣袍和鞋。
容玄出了門,對自發縮到寧樞身后的唐斗道:“你回萬獸峰去,葉天陽一回來就讓他過來,記得告訴他這兒的情況。”這兒發生的事,身為峰主,葉天陽若是毫不知情,來了怕會闖出什么禍端。至于唐月……容玄若有所思。
唐斗垂著頭,乖巧地點了點頭,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吳大仁打算回圣殿把姓龍的什么丹爐給偷偷帶出來,早知道是這么回事,他臨走前應該把龍云磐整間屋子搬走才對。
“這就成了?你覺得換成是你,你會妥協么?”
吳大仁自顧自地說道:“我看懸。”威逼利誘不走心,留下了遲早是個禍害,總不能封住修為一輩子。不會煉藥,龍云磐也就是個普通人。
寧樞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我帶唐斗回去,先讓天陽過來再說。”
容玄沒意見,他坐在樹下石椅上凝神靜氣,偶爾閉目養神默念混元噬道功法,識海中專研大局觀神圖,或者看著石桌上雕琢的棋盤,研習推演術。
走出去數遠,出了炬赤峰大門。唐斗緊跟著寧樞一言不發,吃力地跟上,沿途只有清脆的鈴音悅耳。
寧樞陡然停下,唐斗差點撞上他,一抬頭,寧樞正冷冷地看著他,不由露出疑惑之色。
“不管你是真失憶還是裝的,我奉勸你,別動什么歪心思,否則我決不輕饒。”
唐斗趕緊搖頭,急得漲紅了臉,他張張嘴卻說不出話,只是拉著寧樞的衣袖不放。
寧樞冷漠地轉身,衣袖被人拽得緊緊的。
“……你真喜,喜歡那個人?為什么要救……”唐斗低垂著頭,聲音細若蚊音,耳根都紅了。
寧樞道:“我喜歡修煉,別的與我無關。你快回去罷。”
“哦哦,好!”唐斗答應,他低垂著頭才剛抬起,眼前光影一閃人已沒入炬赤峰大門內,他站了一會,這才轉身沒入山林,往萬獸峰方向掠去。
萬獸峰。
昔日竣虎峰被自爆的靈寶夷為平地的地方,如今已然綠草如茵,數棵粗壯的老樹根基如盤虬臥龍般,上方茂密生長,相映成輝。這是唐月的杰作。他把荒林內的老樹移栽到這地方,再在高約數十丈的古木上構建枝林木屋,遠遠望去就像一棟棟房子掛在樹枝上,在林間若隱若現,比起大殿居地雅閣單間,這樣的居處前所未見,別有一番風味。
峰主居處旁的閉關之地,石門緊閉,似有人在外頭重重敲門,發出嘭嘭嘭的響聲。
“你死在里面了么,趕緊出來!”雷火哪是在敲門,他狠狠撞門,渾身電芒閃爍,擊碎了數塊巖石,塵土簌簌落下。可里頭還是半點動靜都沒有,識海中怎么聯系天陽都不應,魂力波動前所未有的弱,他懷疑主人閉關遭劫昏死過去了。
石室里頭別有洞天,一汪小池,如稍大的浴池,有位俊美的男子閉目躺在水中,表情很不安寧,凈靈之水散著淺淡紅光,染血的靈氣從身體里涌出,仿佛連生氣也一并帶走。
“你讓我打探的消息我早就一一打探清楚了,回去一看可老大不在圣殿,老大到底去哪了,你再不出來我就走了啊!誰管你!”雷火邊說,一邊爆發渾身氣力,大吼一聲猛地撞上石門!
猛地一聲巨響,地動山搖,頭上的砂石簌簌落下,葉天陽悠悠轉醒,凈靈之水泡了五日才堪堪洗清血氣,疼得渾身痙攣,遠比之前在青山派受得更痛苦,他輕笑一聲,正要起身的剎那雙腳癱軟,險些又跌入水中。
輕嘶一聲,冷汗落入水中。
外頭唐月被吵得不行,阻止雷火道:“別白費力氣,他回來時一身血,進去整整五日沒出來,在此之前寧樞還回來找過他,可他不出來也沒辦法。估計是想逃避現實吧,畢竟他還年幼。”
雷火把耳朵貼近石門:“你聽,是不是有水聲?他醒了!”
轟隆聲響起,石門被從內大開,一道白衣身影緩緩走出,長發濕漉漉地披散著,水珠順著額角向下滑落,身體竟看著有些單薄,難得一見的病態脆弱,美色當前,這人的臉十足妖孽,就連唐月也是一愣。
葉天陽攏了攏衣袍,走路一個趔趄,單手按住石門邊沿,骨節分明。
這樣子把雷火嚇了一跳:“喂,你怎么了?”
“沒事。”葉天陽淡笑道。
唐月回過神來,又是習慣性帶著懷疑的神色看他:“關鍵時候不在,回來卻是一身傷,你走都走不動路,一點能耐都沒有。師父出事,現在你又是這德行,哪有一峰之主的樣子。”
葉天陽也不惱,讓雷火等會一起去見師父,這才抬眸對唐月笑了笑:“你進來,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唐月跟著進去,神色還有些輕慢,他一直不覺得這位年輕峰主能擔大梁,能坐穩峰主之位,全都是倚仗他師父。可如今容玄出了事,這人還是一副生而是峰主我行我素的樣子,那就很難服人了。
葉天陽拿出一物,遞給唐月:“之前看你的墜子覺得眼熟,想起來我就去了邪異之地一趟,正巧撿到這東西。當年看過一眼,希望沒記錯。”他手中是一條染上漆黑污血的項鏈,綠珠墜子鑲金內側刻著一個‘澈’字。
唐月一把將墜子握住,看著熟悉的字立刻紅了眼眶,他整個手顫抖得不停,幾乎不敢相信有生之年還能看見這東西。
“澈兒!”唐月眼前有些模糊,源自血脈深處濃濃的悲痛讓他難以自持,他只有那么一個親弟弟,把弟弟從小地方一同帶到主家。
那個傻弟弟跟在他屁股后面幾十年,就怕耽誤他修煉,被罵了只會笑,挨打了也強忍著,明明是天生的道傷殘體,卻用盡殘酷手段自虐般地捱了過來,每一次突破都像過生死關,就算修為不高,卻比同階強出很多倍……
唐月一直以為歷經千般磨難會比一般人活得長久,他曾許諾要治好他的先天道傷才來這所謂最仁義的上清仙宗,可惜全錯,大錯特錯!
“哥哥,哥哥,我的名字好難寫,還是你的簡單,咱倆換換好不好。”唐月說好。
可事后才知道,這話被有心人聽到,因為唐月天賦出眾被記入族譜,而唐澈沒有,有旁系說他居心叵測,上報嫡系長老予以嚴懲。唐澈被打得半死。
“哥哥,長老都說,澈兒身體不好不能修煉是為什么?修道路太長,我能不能陪你一起走。”
“……哥哥不要丟下我。”
零零碎碎的記憶紛至沓來幾乎擠滿了整個大腦,唐月握緊墜子,抬頭看向葉天陽,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弟弟叫唐澈,這的確是他的東西。”
當年幻雪門一戰很多人都看到唐澈被腐尸淹沒,可沒人去救。
澈兒跟著他吃盡苦頭,連死也不得善終,尸骨無存。
他曾找尋弟弟的尸骨翻遍整個幻雪門卻一無所獲,他不相信他的親弟弟就是跟著他,然后被腐尸開膛破肚吃個干凈,竟連骸骨也不剩下……于是很長一段時間欺騙自己說唐澈還活著。
他不知道那么大的邪異之地,葉天陽是怎么從曾被腐尸攻山的幻雪門撿到這個小小的東西,也不用問葉天陽消失幾天,后來一身鮮血滿身傷地回來究竟經歷了什么。
明明自己百般挑剔,對方卻不計前嫌。
上清仙宗也好,副峰也好,他的命也好,通通無關緊要,在唐月看來,再沒有什么比唐澈更重要。有很長一段時間他不知道活著該干什么,更徹底失去了目標沒了前進的動力。
其實,早該放下了。
明明自己對副峰沒有萬般忠心,又有什么資格說眼前這個人不適合當峰主呢。
其實當整個邪異之地□□,其他人為了活命丟下唐澈一個人自個逃走的時候,如果當時天陽在的話,一定,一定會出面救人吧。只有葉天陽,這世上只有葉天陽了,如果這樣的人還不值得效忠……
唐月身體一陣搖晃,竟是直直地跪了下來:“多謝峰主。”
雷火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