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愁沒有搭理胡飛雪,笑瞇瞇的跟我說:“水哥,黃家從來都是跑腿學舌,沒什么出眾的本領。我也沒什么好獻丑的,但是跟你說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人心隔著一層肉,你看不到是好是壞。我曾拜在陰山教祖門下,學了點兒旁門左道。威力還成,就是因果太重,若非逼不得已,你最好別用。因為我勻給你那半年壽數真不夠干啥的!”
黃天愁說著,就要把他所謂的“旁門左道”跟我叨咕叨咕,被低頭疾書的蟒清如伸手攔了下來:“天愁哥哥,水哥將來有堂營重兵護衛,不需要仄呼之法。我看還是不要傳授了,這些秘術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水哥耗不起。”
黃天愁尷尬的笑笑,說:“也是。不過如果那樣的話,我就真沒啥可教的了。”
蟒清如頭也不抬的笑著說:“天愁哥哥不是跨騎烏騅轉山飛么?將來說不定水哥也會翻山越嶺,到時候免不了要與督山公、震山王打交道,天愁哥哥不妨將山語說給水哥聽聽,將來報號的時候,咱們也不露怯。”
黃天愁眼睛一亮:“對啊,哎喲!我怎么把這茬給忘了,水哥,我教你個絕的,保證將來你再入山林,不管多深多密,都不會迷失方向。問山山說話,問水水應聲!”
說著,黃天愁便走到了我跟前兒,趴在我耳邊細細說來。
我奇怪的問他:“這里又沒外人,你這是干嘛呢?”
“水哥,不要怪天愁哥哥。”蟒清如替黃天愁答道:“這是黃家的看家本領,按族規是不準外傳的。我和飛雪姐姐都沒有資格去聽,所以你可要用心記好,并且不得外傳呀!”
“你等會兒!”我一把推開黃天愁:“不是不準外傳嗎?你傳給我算什么?我又不是黃家的人?”
黃天愁一臉無所謂的笑道:“反正橫豎是廢道,管那些干啥?總不能廢我兩遍吧?哈哈!”
我知道,黃天愁嘴上雖然這么說,但是從他只跟我一個人說,沒有讓胡飛雪和蟒清如一起聽這一點就能看出來,他并不是因為即將被廢道而破罐破摔,否則的話他大可以將黃家的看家本領公布于眾。
他只跟我一個人說,更多的,也許是在擔心我的將來吧。
石屋里面很安靜,胡飛雪眼神迷離不知道在想什么。蟒清如也在安靜的記錄著蟒家的救命良方。黃天愁在我旁邊輕聲耳語,我閉著眼睛心無雜念的聆聽著黃家的山語。
我強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因為我要對得起黃天愁,絕不辜負他的一片苦心。
石屋之中無歲月,作為準鬼魂的我也忘記了什么是睡眠。我一直在努力學習和強記著他們教給我的東西,不知道過了多久,弭寒戎回來了。
他這次回來帶回來兩個消息,問我們想聽哪一個,是不好的,還是更不好的。
得益于學習蛇語,我現在聽弭寒戎說話是沒什么問題,但是交流還不行,因為我發聲很困難,說不了蟒清如教給我的蛇語。這主要原因我歸于舌頭不好使,沒有蟒清如那么柔和。
同時我也弄清楚了一件事兒,就是為什么蟒清如他們仙家說話的時候,明明也是普通話,弭寒戎就能聽懂,而我說同樣的話,弭寒戎就一臉茫然。這不是他裝傻,而是因為一種比較高端的交流方式,我形容為心電感應。他們都是仙家,無論說什么話,同時都會有相應的意識跟語言同步表達出來,這樣一來,弭寒戎即便聽不明白說的是什么,但是他也能明白其中的含義。
就跟我學習蛇語一樣,我聽得懂,看的明白,但是說不出來。我領會的是精神,而不是蛇族真正的文字,而且,他們也沒有文字。
弭寒戎顯然是不知道他走之后我們發生的事兒,因為他還有心情在逗悶子,不過這樣也好,起碼讓我們死氣沉沉的緊張氣氛活躍一些。
我讓黃天愁告訴他,我要聽不好的。
弭寒戎聽了點點頭,跟我們說:“不好的消息就是生死薄的問題基本上沒辦法更改了,因為記錄萬俟水信息的那本冊子被萬俟遠寧派人取走了。現在誰都接觸不到了,徹底沒了辦法。不好的消息當中稍微好一點兒的就是,我打聽到那六十二年壽數是被消耗掉,不是折損。我分析萬俟水不是干了什么大逆不道、違反天條的事兒,而是被什么東西給黑了。有可能是妖孽,也有可能是鬼魔,具體是什么,估計得細查!”
“別猜了,是鬼骨。”蟒清如嘆了一口氣說:“這事兒我們已經知道了。”
“鬼骨?”弭寒戎一愣:“萬俟水怎么能接觸到鬼骨?這是有人存心害他啊!”
“廢話。”胡飛雪沒好氣兒的跟弭寒戎說:“你也夠好信兒的,這事兒要說起來那就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了,你還是先說你打聽到的情況吧!”
弭寒戎只好點點頭,跟胡飛雪說:“不好的消息說完了,下面就是更不好的消息了。”
“是什么?”蟒清如追問道。
“你們得先做好心理準備!”弭寒戎一本正經的說道。
我發現之前聽不懂他說什么的時候,我覺得他得是一個特別呆板難以交流的家伙,沒想到聽懂他的話之后,居然也是個沒六的鬼。
蟒清如翻了翻白眼兒,點了點頭。
弭寒戎這才說:“在萬俟遠寧取走萬俟水的生死冊之前,萬俟水的生死冊又有了新的變動。”
“是什么?”蟒清如趕忙追問道。
弭寒戎說:“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萬俟水折損壽元這事兒明顯有了新勢力的加入,每天不斷的有各路仙堂來查看這事兒,更有甚者,居然要給萬俟水勻壽借命,不過都被萬俟遠寧給拒絕了。這也是萬俟遠寧取走萬俟水生死冊的主要原因。”
“啊?!”蟒清如眉頭一皺,脫口問道:“什么情況?各路仙堂?有多少?都什么來路?”
弭寒戎掰著手指頭數:“八寶蓮花山的來了三路,九頂鐵剎山的來了一路,云光洞的禪師,鷹愁澗的青蛟,黑風山的老祖,普濟寺的佛爺……反正這段時間把劉判官給煩得不行不行的了,巴不得趁早給萬俟水收了,讓他們死了這份心呢!”
“鷹愁澗的青蛟都來了?”蟒清如眉頭緊蹙的問道:“他不是在陜西掌堂呢嗎?誰把他請來的?”
“鷹愁澗?”我納悶兒的問蟒清如:“這……這名字怎么這么熟悉?”
蟒清如心事重重的告訴我:“我以前跟你提過,那是……那是蟒家修行的地方!”
我恍然大悟,難怪這個名字這么熟悉,蟒清如想當初確實跟我說她是在鷹愁澗,不過這個鷹愁澗究竟在地圖的什么地方她可沒說,當初她告訴我的時候說鷹愁澗是一座大山,山里面基本都被掏空了,那些修行的巨蟒就在山腹之中行走,這一點我記憶猶新!
“真沒想到,你居然碰上個老鄉?”我有點兒啼笑皆非:“他為什么對我感興趣了?”
蟒清如搖了搖頭說:“我哪知道,青蛟是渡了天劫的,早就證了天仙位,有了龍身,被西安的高人請去鎮守一處地脈。聽說在那邊只給達官顯貴看事兒,他怎么關心起你了?這萬里迢迢的,怎么回事兒?”
不但蟒清如發懵,胡飛雪和黃天愁也都懵了,弭寒戎報的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天南海北的怎么什么都有。
黃天愁有些疑惑的問道:“難不成是教主發了英雄帖?”
“你是個豬啊?”胡飛雪一拍黃天愁的后腦勺說道:“要是教主請來的,那寧爺還會收去水哥的生死冊?很明顯不對勁兒嘛!”
“壞了!”我心中閃過一絲預感,跟蟒清如說:“清如,別是我挺尸那事兒露了吧?”
蟒清如一拍腦門兒:“問題八成就出在這兒了!”
“那怎么辦?”我有點著急的問道。
“先別慌,讓弭寒戎去打聽一下消息!”蟒清如說:“確定了是你那邊的問題,然后咱們再看事情到了什么程度,如果需要的話,立即還陽,我們馬上就給你續命!”
弭寒戎撇了撇嘴說:“我是鬼差,現在成包打聽了!我都多少天沒簽到了,黃泉路上的眼睛多著呢,我現在是實習期,要是總這么跑來跑去不接引亡魂,有欠兒登的給我打個小報告,我吃不了兜著走啊!”
“行了,別磨嘰了。”蟒清如有些不耐煩的說:“我還能求著你幾次啊?你這回給我打聽明白,我就不用你了!”
弭寒戎這才悻悻的離開。
他可能不知道,蟒清如說的不用是真不用。如果我的肉身真出了問題,那蟒清如他們馬上就要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到時候他們道行盡毀,除了主動請罪,將沒有第二條路再給他們選擇。
那時也將是我們訣別的時刻,我很擔心那一天會提前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