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五十二回

大家都很疲憊,身與心皆是。

一鼓作氣的亢奮，沒燃到最高點時就被踹下，只會摔得更重,跌的越慘！

怎么回事？

為什么那么多人在喊他的名字……為什么還要喊這么多次呢？

不用再喊了……他聽到了……他真的聽到了。

黑色的碎發隨著垂目無精打采的貼在臉頰上，面前敵人可憎的身影漸漸晃悠成一個兩個三四個……小腿涌出不可名狀的軟弱，腦子里溢上滿滿的疲憊，噗噗的血泡不停滾出，就連锃亮的軍靴也暈出一圈圈鐵銹紅。

啊咧？原來是他自己的血呀……

呃……其余人還在喊他么？

好像有哪個人，在他出征前拽著他的褲腳……說是有話要告訴他,嗯？

對不起，男人露出茫然失措的忐忑,他實在是有點兒……聽不清了……

當一個士兵鮮紅的心臟被整個掏出時，人形喪尸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滿足的神采。

是人心！孕育人類智慧的結晶。

如同在享受至高無上的快樂,人形喪尸畫出詭異微笑的唇角不自然的一扯，那顆世間上獨一無二的心，便完全的落進對方污穢充斥濁氣的口中。

結實的胸膛上，有個黑漆漆空蕩蕩的洞。

再也沒有人能聽見這個英勇武士的嗓音，被貫穿心口的同伴，失去血色的面頰，沾染上猩紅的嘴角凝固著絲絲苦楚。

場面壯烈并且透出格外冷絕的氛圍，象征著犧牲者伙伴的匕首正死死釘在人形喪尸肩膀處，成為許多人眼里定格的一幕。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只有墜進黑色深淵的士兵們才懂得，在面對同伴死亡的悲劇時，每生出一秒都是折磨，每多出一分都是刀割。

“——什、什么啊……還是掛了啊……你這家伙……？”死寂的修羅場清晰明了的傳出一句不可置信的呢喃。

屬于亞洲人的瞳孔黑白分明，暮靄沉沉的不留一分暖意，丁瑞的聲音似極被炎炎夏日的驕陽炙烤，暗啞、低沉，甚至掠過隱隱無望的嗚咽。

失去全部力氣的俯□子，壓在冰涼弓弩上的左臂不可控制的顫抖，丁瑞嘴角被咬破了皮，順著慘白的唇角緩緩滴下來，一貫火爆的瞳孔渙散，渲染著分不清是哭是笑的癲狂。

長長的弓弩保養得當，弩身偶爾還會閃動出金屬的流光，丁瑞呆呆的看著它，嘴唇掙扎出絕望的響動，零碎的調子勉強拼湊成整句，“我明明……一直在為你……打掩護的。”

為什么……你還是死去了？林文穎……

“C小隊將火力集中在其余七頭人形喪尸上！就沖著它們的腦顱給我狠狠的打！！”

心跳震動間直蹦180，背后的汗珠在密不透風的制服中流淌，卻在身后三兩頭人形喪尸陰測測的窺覬下，迅速凝結成一個冷顫，突突的蔓延至曲少宸四肢。

曲少宸已經做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準備！

就算人形喪尸額際處催生的晶核再珍貴，但卻再也換不回那些鐵血戰士們平穩的呼吸，有力的眼神，健康的心跳！

而就在林文穎高大而寒冷的身軀，搖晃著向前撲倒的時候，所有人呆愣的望著容貌無雙的黑發少年拽著一根紅線，面無表情的閃身到對方的左手邊，十分及時的扶住了這位失去心臟卻脊柱筆直的戰士。

“辛苦了，林文……穎。”有些生澀的叫了聲對方的名字，東方不敗一手小心的半擁住林文穎的尸體，末了還煞氣迫人的往人形喪尸掃去一腳，凌厲的腳風頓時刮得腳下的雜草獵獵作響。

“桀桀——”的嘶鳴，人形喪尸猙獰著面孔，指尖在空氣中劃出道道狠辣的弧度，之前待在原地的腳步卻是飛快往后撤去，深灰色的眸中流動出不敢戀戰的怯意！

趁著這一閃而逝的時機，東方不敗驀然轉頭看向臉色蒼白的刃白，不扎不束的柔順長發全部向頸側滑落，慵懶的垂到腰際。

對于戰友的猝死，曾與林文穎在牢獄中就建立了深厚情誼的刃白，無論是在身體還是心理上，都是首當其沖的遭受了沖擊。

“刃白，別傻愣著，快將林文穎的……尸首，扛到C組那兒先擱著！”

牙一咬，黑發少年抽出林文穎手里捏得死緊的匕首，漂亮的銀色斷刃早已爬滿了醒目的血紅，東方不敗定睛一看，原來是林文穎在將鋒利的刃尖甩進敵人身體時，恰好有一截斷在了人形喪尸堅硬的肩膀處。

是的，手一拔刃！就是玩命！

低低的嘆了口氣，想起吳教官當日教導的東方不敗，霍然將松松系于食指上的紅線“噌——”的纏繞到林文穎腰際，接著，黑發少年纖細的手臂猛地在半空旋轉出強而有力的弧度，紅線操縱的尸身詭譎的騰空而上，朝距離C組最近的刃白掠去。

灰色的眼睛眨動出悲呦的光，伸出骨節分明的十指，腦袋嗡嗡直響的刃白將林文穎的尸體接住，上下起伏的喉嚨眼出現了短暫的哽咽。

強勁的手臂在東方不敗關懷的鳳眸中慢慢挽回力量，刃白薄薄的嘴角勾勒出一個難過異常的淺笑，肩膀扛住林文穎無力癱軟在身側的左手，快速朝暫時安全的C組飛奔而去！

很好……

只能為刃白獄友做到這兒的東方不敗，美眸中郝然有深沉邪肆的惡意在飄動，心念一動，黑發少年出人意料的將繡花針收回衣袖，緩緩轉過身來，落落大方的以正面與人形喪尸對視。

“來，我們算算總賬！”右手握住從林文穎掌心中抽出的結實刀柄，東方不敗空出的另一只手悄然摸上佩戴在他腰間的刀具。

他的戰友以命賭命，可惜敗了！

那么……黑發少年看著刀身反射出他冷冷的眉眼，突然笑了……

“本座……這次姑且壓上自己的性命，陪你們好好玩一場。”

最后的笑容自桀驁的眸中隱去，東方不敗優美的右手顛著林文穎的斷刃，左手果斷的把屬于自己的那把銀灰色短刃橫到胸前，一手是一觸即發的攻擊姿態，另一只手不忘同一時間擺出防御的姿勢。

眾人屏氣凝神，一時間低靡的氣氛似乎有死灰復燃的勁頭！

東方不敗向來信奉“先發制人”的道理，腳下發狠的一提氣，不過須臾黑發少年單薄的聲影，便輕盈卻迅猛的晃到對手身前。

擦過、勾挑、劃破、挑開……

東方不敗掌心里短小精悍的兩把冷兵器，肆意揮動出來的威力，不遜于穿膛子彈一分一毫。

嘴角嚴肅的抿成一條線，東方不敗不斷的在人形喪尸周圍高速移動，這期間已經數不清用刀鋒在喪尸褶皺的皮囊上制造出多少條傷口。

人形喪尸招架的動作顯得笨拙不已，只因黑發少年的移動速度就如鬼魅魍魎，稍一眨眼，就會跟丟對方的身影。

“——吼！吼吼！！！”

這樣不痛不癢的攻擊足以叫人形喪尸徹底暴躁起來，撕咧著污濁骯臟的大嘴沖著東方不敗厲聲咆哮，怨毒的視線在捕捉到黑發少年留下的殘影時，總是迅速的往前撲去！

對方自投羅網的一撲正中下懷，東方不敗順水推舟的給對手來了個完美的鎖足，直接將高了他一個頭的人形喪尸犀利的絆倒在地！

人形喪尸反應不及仰摔于地的瞬間，東方不敗垂眸冷笑，語氣是立誓般的斬釘截鐵，“就是你……活生生掏出了我朋友的心臟？呵……別急，待會我會親手拋開你的肚子，重新將它要回來！”

語畢，東方不敗手起刀落的抬高匕首，清幽的鳳眸一下不眨的，乃至泛出憎恨的厭惡。

決定勝負的一剎那，人形喪尸發出絕望的哀鳴，而東方不敗全身的血液反倒在這一秒給勾得全然沸騰，笑盈盈的開口，“看來我這條命，你是無福消受了。”

微側臉，避免濺上腥臭的液體，東方不敗五指攥緊冷硬的刀柄，斷刃精準的貼在人形喪尸發黑的肚臍處絞力破開了一條縫！

另外一把預備著的匕首在對手費力折騰反抗的間隙，穩穩的戳透人形喪尸盛放晶核的眉心！

……

甩甩發尾，死神附身一樣的黑發少年，漠然的將拂在臉頰處的青絲撩到腦后，五指撐住地面直起身，東方不敗挑出一個魅惑的微笑，眼神懶洋洋的定在不遠處另一頭人形喪尸上，嗜血的舔舔唇，“啊！又給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