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瓶問那女子道:“不知姑娘是哪里人氏?為什么在此日夜悲泣?我聽人說,姑娘在此作惡,害了不少人。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對我說,我一定幫你,但害人的事,以后再不要做了。”
女子笑道:“道長不要錯怪我了,別說害人,就是螞蟻我也不曾害過。我本是山神,來人間已有數千年了。當年楚大夫屈平,與我曾有過一面之緣。他也是個有才情的人。后來聽說投江死了,不知道魂歸何所。我本來無憂無慮,看管山林,寓情于歌。后來不知道從哪里來了一個魔王,占據玄外賈洼炭山。
(注:玄外乃瀟湘幻想的介于人間和地府的另一個境界,可從人間直接到達,只是凡人看不到,如果知道路徑,便可隨意進出。但玄外和人間、地府不同,它是分為一塊一塊的有限空間,彼此不相連。此境界名義上歸天庭管理,其實乃屬邊外。實際無從考證,純屬瀟湘虛構。)
伙同一幫地痞妖魔,擄來玄外之民作礦工,在那里挖煤。我見那里礦工,十個里面九個死得不明不白。于是跑去勸他,叫他改惡從善。不料他見我長得還有幾分可意,把我拘在山中,做了三年夫妻。后來,他又喜歡上一只狐貍精,把我趕出門。我出來已經有三年多了。這魔王經常差人來我山中打獵,還叫我提供山中禽獸的居處。我若不說,就要挨打受罰。我為山中生靈和我自己冤屈,因此日野悲啼。”
寶瓶笑道:“你也太軟弱了。你既然是山神,不妨把實情向玉帝稟明。玉帝他老人家前不久還幫我師父降了火鳳凰呢。”
女子說道:“你是不知道。這魔王采礦,是與天庭合資的。他在天庭有親戚,因此無神過問。”
正說著,突然傳來一陣號子聲。
沿著石階走上來兩個妖怪。
一個青面獠牙,渾身白毛,像只猿精。
一個細腿長脖,白背黑尾,像只鶴精。
兩個妖怪來到石亭,猿精對著女子說道:“礦主有令,叫你帶我們捉十只野兔,十只野雞。礦主今晚要請客,你快些帶我找去!這幾個是什么人?一起帶走,到礦山挖煤去!”
寶瓶不聽則已,聽了這話頓時氣得鼻孔里冒煙,五臟六腑全著了。
他現在正是充仙拿大的時候,哪把這兩個妖怪放在眼里。
寶瓶喝道:“你兩個不知死活的妖怪,敢在散仙爺爺面前裝大!兄弟們,捉回去吃肉!”
寶爐幾個原想哄寶瓶來捉女鬼,讓他吃些苦頭的。
沒想到這個女鬼竟然是位山神,并不是傷人害命的鬼怪。
正自唉聲嘆氣,為自己的失算而嘆恨。
忽然見跑來這兩只妖怪,頓時把那泄了的氣又提了起來。
師兄弟五個一擁而上。
寶爐一把掐住猿精脖頸。
楊志偉和杜紫藤分兩邊擰住猿精的爪臂,解開腰帶捆了。
這邊遲泊天也一把捏住了鶴精的脖子,曹妮偉抓住細腿絆倒,用腰帶把兩只翅膀也綁了。
女子急忙對寶瓶說道:“道長千萬不要傷他性命,他們也是受人所使。”
“姑娘放心吧!我這些師兄弟,都是有道行的真人,不會傷他命的。你只管等幾天,等我降了黑山老妖,給你報仇!”
寶瓶一笑,向女子拱手告別。
帶著五個師弟,拖著兩個妖怪回沖天觀去了。
到了觀里。
寶瓶吩咐把猿精用繩子捆了,吊到廂房梁上,用臭襪子把嘴堵住。
自己拎了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二百鞭子,把個猿精打得昏死過去,方才罷手。
那鶴精見猿精挨了打,嚇得渾身戰栗,不敢出聲。
遲泊天對寶瓶說道:“大哥!兄弟們扛這兩個妖怪半夜,現在餓得肚子直叫喚。我想著,有這個猿精在,不怕找不到黑山老妖。不如把這只鶴精給兄弟們補補身子。來到觀里這么久,兄弟們每天青菜豆腐,跟搞傳銷的沒啥兩樣,把舌頭都咬短了。”
寶瓶想了想,笑道:“去吧!記著把腿留給我。”
眾兄弟頓時歡呼雀躍,高呼萬歲。
遲泊天到廚房拿了菜刀,把鶴精一刀宰了。
師兄弟一起動手,燒水拔毛,剖肚扒腸,把肉剁碎,放到鍋里燉著。
寶爐剝了些蒜,搗成蒜泥。
不一會兒,鶴肉都熟爛了。
楊志偉拿著笊籬,幾下撈到盤子里,擺到桌上。
六兄弟圍著飯桌坐了,手撕嘴啃,盡力吃了一飽。
遲泊天啃著肉,嘴里嚷道:“咱觀里有沒有酒?拿出來弟兄們一醉方休!”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
寶瓶一溜到后院抱了一大壇子酒回來。
兄弟六人吆五喝六,一直喝到壇子見底,不覺醉倒,躺倒地上睡了。
張道士因為昨晚睡得早,天不亮就醒來了。
起床疊被,來到院中,隱隱聽到廂房里傳來哼哼聲。
張道士走過來,只見滿地羽毛。
再到廂房里,見一只猿精吊在房梁上,嘴里塞著襪子,身上血痕累累。
再到廚房,見滿地骨頭,六個徒弟橫七豎八躺在地上。
張道士掐指一算,知道這幾個劣徒惹了大禍了。
急忙從地上拾起鞭子,把這幾個劣徒抽了起來。
張道士罵道:“你們這些蠢貨!你們在哪里捉得妖怪,竟然把一個吃了。你們知不知道,天庭素來王法嚴謹,除非有靠山的妖魔,誰敢到人間來。你們闖了大禍了!”
寶瓶幾個被師父抽醒,揉著眼睛。
聽師父一說,也覺得似乎有種不祥之感。
六個劣徒頓時趴在地上,咚咚咚地磕頭。
張道士嘆口氣道:“算了!禍都闖下了,還能怎樣?師父幫你們兜著就是了!你們趕快起來,跟師父一起大戰妖魔!”
寶瓶兄弟聽了,知道師父要替他們做主。
急忙跑到后院,拿了鐵鍬木棒作為武器。
剛準備好,就聽見外面警笛亂嚷。
四個彪形大漢推門而進。
這四個大漢都穿著制服,戴著大蓋帽。
“賈洼炭山煤礦告你們抓了人,跟我們到所里去一趟。”
四個大漢上前就要拿張道士。
張道士從背上拔出木劍,指著四個大漢道:“你們是哪個所里的?有沒有拘捕令?先說清楚了。”
又一個大漢說道:“我們是賈洼鄉公所的,有什么話到所里說。”
楊志偉幾個見四人進來,以為是警察,嚇得渾身直哆嗦。
他們偷雞摸狗,沒少進派出所管教。
見張道士跟警察放刁,心里都替師父著急。
張道士笑道:“賈洼鄉公所,我怎么沒聽說過。什么年代了,哪還有鄉公所?”說著,把木劍往那人脖子上就刺。
那人頭顱咕嚕咕嚕滾出老遠。
寶瓶幾個一見,心道:“完了!師父襲警殺人,肯定要槍斃。我們是從犯,最少也得判個死緩!”
六兄弟正要逃跑。
突然見那人倒地,頭顱變成一顆羊頭,上面頂著半拉子西瓜皮。
寶瓶罵道:“好一幫惡鬼,竟敢假扮警察,來我仙府抓人!弟兄們!給我打。”
寶爐五個見這四個人是妖怪變得,哪里還怕他們。
舉起手里的家伙,照頭就打。
三個妖怪甩掉瓜皮,現出本相。
原來是三只羊精。都把頭上的角摘了下來,晃一晃足有四五尺長,兩手各持一支,嘴里咩咩直叫,對著寶瓶幾個一陣亂打。
寶瓶被打得急了,脫了衣服,一絲不掛。
念動咒語。立時變作巨人身形。
一把提起一只羊精,猛地一摔,摔了個骨碎筋斷。
又一腳下去,把一只羊精踩得吐血而死。
原來寶瓶一向馬屁勤謹,背地里得了張道士的密授,學了一個巨人法術。
寶瓶情急,突然露了這一手,寶爐五人羨慕不已,心里把張道士父母問候了好幾遍。
還有一只羊精,見三個羊精都死了,撒腿就逃。
卻被寶爐攔住,幾棒打死。
張道士笑道:“好徒弟!果然精進不小。為師先給你點個贊!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賈洼炭山,鏟除妖魔,為民出害。”
寶瓶等五個人聞言大喜,個個摩拳擦掌,誓要掃蕩群魔。
張道士帶著六個徒弟,扛著猿精,一路向賈洼炭山走去。
到了短山頭,只見山鬼站在路邊,手里捧著一把金光燦燦的寶劍。
山鬼向張道士一躬。
“您想必是沖天觀張道長了。夜來貴高徒捉了猿精鶴精,我料道長必然親自前去降魔。這是我山中古洞里面藏得一把神劍,劍身刻著蕩魔二字。因我是個鬼仙,不能使用。特來獻給道長,也是這把神劍的緣法。”
張道士接過神劍,抽出劍身,但見毫光萬丈,劍氣凜然。
●ttκá n●co 上面果然刻著“蕩魔”二字。
旁邊一行小字,寫著:“蕩魔天劍,緣在金仙。斬妖除魔,蕩清寰宇。”
張道士見此劍毫光萬丈,知道必是神兵利刃,急忙稱謝。
山鬼拜辭而去。
張道士率領六個徒弟,逼著猿精指路,不久就到了玄外之地賈洼炭山。
只見一座炭山高聳入云,四面皆是沙漠荒地。
白骨皚皚,腐尸遍野。
再往前走,只見一個深洞,里面黑漆漆的,透著一股濃濃地臭味。
巷道兩邊,挖有無數小洞,僅可容身。
里面臥著男男女女的礦工,一個個黑而且臟,餓得瘦骨嶙峋。
巷道里面,還有無數礦工上上下下,都是赤股露腚,一絲不掛。
大多缺肢斷腿,慘不忍睹。
張道士仰天長嘆,不由得眼淚噴潑。
“我讀《平凡的世界》,已覺得張少平可憐。今見如此地獄,痛不欲生!”
忽然轉頭對徒弟們說:“孩子們!如此惡魔,不殺盡不能平民憤。今天師父和你們并肩作戰,為民除害!”
寶瓶寶爐六人,無不恨罵。
一起說道:“師父只管下令,徒弟們下刀山火海,一死罷了!”
張道士吩咐道:“寶瓶寶爐,你兩個沿著巷道下去,發動礦工造反,成立礦工自救委員會,把礦工發動起來,擒拿老妖爪牙!杜紫藤,楊志偉,曹妮偉,遲泊天跟著為師,去找黑山老妖!”
眾弟子得令。
寶瓶寶爐兩個沿著巷道下去,一路游說礦工,發動造反。
張道士帶著另外四個徒弟,叫猿精指引,尋找黑山老妖。
且說寶瓶寶爐一路沿著巷道而下,四處游說。
那些礦工早被奴役慣了,只當他們瘋了,在這里說瘋話。
因此沒一個人相信。
兩人沿著回風斜井,一路上都是泥水。
糞便滿地都是。
一直走到采煤區,只見幾十個礦工在那里鏟煤。
一個監工拎著鞭子,在一旁指揮。
寶瓶喊道:“兄弟們,我們是來救你們的!都停下來,跟我走,你們從今自由了!”
這些礦工聽見寶瓶喊,只看了他一眼,又不停地往溜子上鏟煤。
寶爐對寶瓶說道:“哥哥!這些人都苦慣了,誰能信我們。我看只有先把這個監工殺了,才能讓他們相信。”
寶瓶道:“我看那個監工像是人類,殺了咱倆都得坐牢!”
寶爐道:“事到如今,殺就殺了。何況這里是玄外之地!你再看那外邊的森森白骨,哪個不是爹媽生的好人。即便正是人類,坐牢就坐好了。咱們救了這些人,也值了。”
寶瓶聞言,只覺得豪氣陡增。
上前用手指著監工問道:“你是干什么的?趕快叫他們停下來!”
那監工見寶瓶寶爐兩個進來亂喊亂叫,早就不滿意了。
再聽寶瓶問他,罵道:“老子叫羊雜碎,是這里的隊長。你大呼小叫,想干什么?”
寶爐大怒,掄起榆木棒子,照著羊雜碎頭上一棒,直打得羊雜碎腦漿崩裂,栽倒地上,變成一只死羊。
寶瓶笑道:“原來是個羊精,打死羊精不犯法!”
這些礦工見寶爐打死羊精,知道要重見天日了。
一起跑過來,跪下磕頭,高喊萬歲。
寶瓶立刻組織這些礦工,宣布成立礦工自救委員會。
封了十幾個礦工作委員,他和寶爐兼任正副委員長。
叫這些礦工出去發動所有礦工,擒拿監工。
這些礦工歡聲雷動。
一時各奔東西,游說礦工。
等到寶瓶和寶爐走出斜井,所有礦工都發動起來,把所有的監工都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