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辦公室里多個人,反正除了工作上的交流,她沒打算再跟朱羽凡多出什么交集。
在連續(xù)拒絕了兩次午飯相邀之后,第三天的中午,杜若被吳涵堵到了醫(yī)院的衛(wèi)生間,那副堪比狗仔記者的神秘樣,看的杜若既好笑又無語。
“你這是干嗎”滿眼的八卦,就差拿著話筒打上閃光燈給她做個專訪了。
吳涵翻了個白眼,怎么是她想干嗎,“我是想問,你想干嗎”
杜若聳了聳肩,站在洗手池邊洗了手,又在烘干機(jī)那烘干了手,剛要轉(zhuǎn)身,一小瓶護(hù)手霜就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不是什么大牌子的,不過我小姑子最近在做這個產(chǎn)品的直銷,你用用,要是喜歡,下次給你帶點這個系列的別的產(chǎn)品。”
表情一滯,杜若好笑的看著吳涵,到是沒拒絕的接了過來,一邊在手上涂著,一邊小聲道:“昨天你來的時候,不還說跟你小姑子吵了一架嗎”
嫁了人的女人,總是少不了家長里短,婆婆小姑就像是隨時準(zhǔn)備爆炸的定時炸彈,尤其像吳涵這樣,結(jié)了婚一大家子住在一百來平的房子里,婆婆,小姑,公公,用她的話說,那就是一部隨時都能上演的家庭輕喜劇。
相比吳涵,在這方便,杜若真覺得自己蠻有福氣的。
吳涵嘴角一抽,哎,她那個小姑,跟杜若差不多大,可是這性格,可真是南轅北轍。
“別提了,我小姑子做這個直銷,投里好幾萬了,現(xiàn)在家里積壓的產(chǎn)品,都能把廚房鋪滿了,我之前就跟她說過,這東西又不便宜,她接觸那些朋友,都是節(jié)衣縮食,恨不得三頓飯變成兩頓飯吃的,誰能消費的起,就算是拿到大街上去推,沒店面,沒柜臺,誰能相信你這東西是真的,更何況又是直銷,連個電視廣告都沒有,現(xiàn)代人對待自己這張臉,比對自己的胃還上心,不是認(rèn)識的,誰敢用你這東西?!?
杜若點了點頭,直銷的東西,肯定都是先推給認(rèn)識的人,然后看使用效果,再慢慢擴(kuò)散群體。
吳涵聳了聳肩,又道:“我本來就是實話實說,可我小姑子非說我打擊她創(chuàng)業(yè)的積極性,還說什么人家創(chuàng)業(yè)都全家?guī)兔Φ模搅怂@兒到好,全家看熱鬧還差不多?!?
“所以,你就打算幫她宣傳了”
杜若好笑的看著吳涵一臉無奈的樣子,揚了揚手里的護(hù)手霜,“而我不幸被你選作了第一個宣傳對象”
吳涵笑的一臉尷尬,不過還是伸出兩根手指在杜若面前晃了一下,有些心虛的說道:“原本是想讓你當(dāng)?shù)谝坏?,不過,有人在你之前搶了這個位置,所以,只能讓你屈居第二了?!?
“看來,你碰到好人了。”
杜若到是無所謂第幾,其實對化妝品的東西,她的要求一向不高,只選補(bǔ)水和乳液,而且比較懷舊,只認(rèn)自己一直用的牌子,莫依嵐曾經(jīng)給她帶過她自己用的國外的牌子,說是效果特別的好,她也只是試了一下,然后每天還是習(xí)慣用自己那套,雖然不是很貴,可是感覺很舒服。
說起這個好人,吳涵才想起來剛剛她問杜若的話還沒答呢,抬手?jǐn)堉湃舻母觳?,一邊拉著她往外走,一邊小聲道:“你跟朱主任,到底怎么回事兒?
“呃”杜若并不刻意回避,只是偏頭看著吳涵的時候,顯的很疑惑,一副不解的樣子。
吳涵其實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只是覺得杜若對朱主任的態(tài)度,有些冷淡。
其實她跟杜若也沒有熟到什么程度,只是這幾天調(diào)到一個辦公室,比以前接觸的機(jī)會多了,她挺喜歡杜若的性格的,隨性,柔和,不挑事兒,不道人是非,聽她給病人看病,總是問及的很全,包括不是本科的病癥都會被顧忌到,避免下藥方的時候,有些藥物會因為某種病情對病人的身體造成傷害。
吳涵覺得現(xiàn)在當(dāng)醫(yī)生的,能有杜若這樣耐心的,真是不多,而且還不厭其煩,簡直是大夫中的典范了,難怪羅主任對她格外厚待一些。
當(dāng)然,吳涵大略也聽過一些院里關(guān)于杜若的傳聞,以前,也從辦公室的窗戶上看到過來送杜若的車是那種看起來就很貴,可她又叫不出車名的那種高檔車,所以,她又覺得杜若挺神秘的reads;。
就像她們現(xiàn)在在一個辦公室說話,她在提及自己家庭的時候,若是一不小心問到杜若,她也不會避諱什么,婆婆也好,老公也好,都會淺談兩句,不多,卻沒有避諱。
不過她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杜若的老公是干嗎的,還有她的婆家是干嗎的,當(dāng)然,杜若也沒有問過她這方面的話。
吳涵這會兒看著杜若眼里的疑惑,以為自己多心了,可是她覺得自己的直覺還是挺準(zhǔn)的,“你沒覺得你們兩人的態(tài)度,有些不對勁”
不管有沒有事兒,吳涵都把聲音壓的極低,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杜若心下一頓,面上卻還維持著剛才的表情不變,甚至把那層疑惑又加深了一些,“有什么奇怪的,不都是工作上的接觸嗎”
吳涵嘴角一抽,有些不相信的追問道:“那干嗎每次朱主任說中午一起吃飯,你都說有事兒”
然后偏巧就能被她碰到,她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吃飯,不然,她也不會多心的。
杜若垂眸想了想,說了一句讓吳涵分外無語的話。
“其實,是我老公不喜歡,我跟外面的異性多接觸,除非他在場,不然,像這種私下里單獨吃飯的事兒,我是不會參加的?!?
“”吳涵看著杜若臉上一副真誠到家的表情,腦子里忍不住想起那輛說不出名字的豪車,終于相信了一點,有錢人都有變態(tài)的嗜好。
杜若在心里默默的跟莫驕陽說了句抱歉,再抬起頭,準(zhǔn)備去吃午飯時候,正好撞上了幾步之外,朱羽凡的視線。
或許是吳涵的話提醒了她,之前是她表現(xiàn)的太過直白了,很容易就能讓別人看出端倪,所以,這會兒,她也沒有躲避,只是客氣的點了下頭,“朱主任,去衛(wèi)生間”
吳涵嘴角狠抽,在聽到杜若跟朱主任打招呼的時候,偏頭看過去,正好看到了朱主任拿在手里的飯盒,嗯,好吧,她可以這么理解,朱主任吃過了飯,去衛(wèi)生間刷飯盒。
朱羽凡拿著飯盒的手一緊,剛剛看見杜若和吳涵在這邊說話,他下意識的就走了過來,這幾天午飯碰壁,讓他清楚的感覺到了杜若對他的那份疏遠(yuǎn),她清楚的把彼此的關(guān)系界定在了同事,卻偏偏是那種不能坐在一起吃頓午餐的同事兒。
他一直企圖跨過這道鴻溝,只可惜,力的作用只存在于單方,所以每每他快要蕩過去的時候,都因為受到了一層看不見的屏蔽,而被擋了回來。
站在這里,沒想到能聽到杜若那般說,想到那天晚上和她一塊離去的男人,想來,應(yīng)該很高興她能這般說吧
心口蹙緊了一道傷口,偏偏面上還要裝作云淡風(fēng)輕,溫和而客氣的點了下頭,“杜大夫和吳大夫還沒用餐”
吳涵腦子一個激靈,雖然免費的午餐很好吃,可是若因為一頓飯,讓人家兩口子鬧矛盾,真有點得不償失,所以,這回沒等杜若開口,她就先笑著開口了,“朱主任去刷飯盒吧,我跟杜大夫約好了一起去買個東西,順便吃飯?!?
吳涵心里對即將成為她小姑子大客戶的男人說了句抱歉,不過想著下午還得跟朱主任確認(rèn)一下,之前在辦公室的時候,說要的那套男士護(hù)膚品,應(yīng)該不會退貨吧
三千多塊啊,聽說提成就有五、六百,吳涵有點小心疼。
朱羽凡的目光只在吳涵身上停留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落到了杜若身上,不過卻保持在安全的距離,不會讓人多想,“下午有個特殊的病例會送過來,抽個時間一起研究一下,要是可以,我會跟院長說要求把病人轉(zhuǎn)到咱們醫(yī)院,到時候,手術(shù)的話,可能需要幾科會診,吳大夫,如果確定下來的話,跟別的科大夫溝通的工作,就要落到你身上了?!?
吳涵目光炯炯,大抵猜到了朱主任說的特殊病例應(yīng)該就是沖著朱主任的名號來的,正好也讓她們開開眼界。
“朱主任放心吧,咱們院一向在會診的時候,各科都很配合,如果是朱主任主刀,別的,我來溝通?!?
朱羽凡神色從容的點了點頭,目光落到杜若身上的時候,交待了一句,“杜大夫這兩天注意休息,如果上手術(shù)臺的話,我需要杜大夫的配合。”
也就是說,杜若會以副主刀的身份站在朱羽凡的身邊。
當(dāng)然,杜若這兩年也的確有些成就,比起吳涵來,杜若也的確是最好的選擇,所以吳涵到是沒表現(xiàn)出不滿,或是爭鋒的意思,而是拉著杜若的胳膊,與朱羽凡道了別,一塊下了扶梯。
剛剛說買東西,不過是個托詞,所以,兩人下了樓,就找了常去的地方,叫了餐,然后吳涵就帶著點小興奮的說道:“杜若,你說,咱們科室今年的年終獎,是不是又要翻番了”
雖然是部隊醫(yī)院,待遇已經(jīng)很好了,可是現(xiàn)在各科室都設(shè)了評比制度,還有效益創(chuàng)收,林林總總,最后都累加到年終獎上,如果科室的效益好,那將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醫(yī)院很多人對這個都飽含期望。
杜若去年的年終獎拿到了五萬塊,算是除羅主任以外,骨科最多的,所以,這會兒到像是更有發(fā)言權(quán)似的。
“這個還不太清楚,不過要是在年終之前,能接幾例大手術(shù)的話,應(yīng)該會讓你拿到一個滿意的數(shù)字?!?
“呵呵,承你吉言了,反正現(xiàn)在咱們科有了朱主任,想來,這種疑難病例,會像雪花片一樣的飛奔而來?!?
杜若仰頭看著外面的朗朗晴空,三十幾度的高溫,還妄想著雪花飛舞,果真是超強(qiáng)的想象力啊。
下午一直至三點,朱羽凡讓吳涵去跟骨二科的同事兒打聲招呼,就說這邊要開個小會,接下來的病人,交給骨二科接診。
三點十分,吳涵把骨一科的辦公室門插好之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興致勃勃的看著朱羽凡,“主任,病例拿過來了嗎”
朱羽凡點了點頭,把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病便遞了過去,讓杜若和吳涵先仔細(xì)看看。
上面是其它醫(yī)院檢查之后的診斷,還附帶了片子,“我看過了,病人年齡在六十歲以上,算老年,退休兩年,自述以前反復(fù)受過工傷,造成了現(xiàn)在的陳舊性骨折,腰椎體錯位與滑脫、椎管狹窄?!?
片子上反映的與醫(yī)生的診斷并無出入,杜若眉頭蹙了一下,“他這是沒有及早接受治療才會導(dǎo)致病情加重的,如果在最初得病的時候能進(jìn)行手術(shù)”
“病人不同意手術(shù)reads;?!敝煊鸱惨矞\蹙了一下眉頭,指著病例下面一行不算大的字,說道:“這是病人自己的意思,就是到現(xiàn)在,他每天都要靠止疼藥去維持,連兩站地都走不了,也堅持不手術(shù)?!?
“不手術(shù)”吳涵指著片子里腰部的陰影,又指著診斷上標(biāo)明的鋼制腰封幾個字,聲音不自禁的加大,“連鋼制腰封都用了,必然是疼的受不了了,這種情況,除了手術(shù),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總不能去信那些騙人的所謂神藥吧”
杜若也認(rèn)同吳涵的話,抬起目光看著朱羽凡的時候,說道:“病人不同意手術(shù),是不是因為病情在腰部,因為腰部神經(jīng)太過敏感,怕有個萬一,會癱瘓”
一語中的,朱羽凡看著杜若的目光,一哪在學(xué)校的實踐課上,除了在醫(yī)術(shù)上的領(lǐng)悟高,她更能以一個女性的細(xì)膩去感覺患者的心情,從而達(dá)到最好的安撫效果。
“就是這個想法,他自己說的,他有幾個老同事兒,跟他差不多一樣的病癥,不過是誰重些,誰輕些罷了,有三個人做了手術(shù),全部癱瘓?!?
“全部癱瘓”杜若食指輕敲著手中的病例,想了想,看著朱羽凡問道:“如果你來做,把握有多大”
“如果是你呢,把握有多大”不答反問,朱羽凡眉眼清潤的看著杜若,似乎只要她說,他便信。
杜若目光沉凝,那是她面對工作時的態(tài)度,這種時候,她不會去多想她與朱羽凡之間曾經(jīng)的關(guān)系,她們就是共同探討病人病情的同事兒,然后在探討中制定出一個妥帖的方案。
辦公室里有一瞬間的靜謐,吳涵直接覺得這里面沒有自己什么事兒了,因為這樣的手術(shù),她現(xiàn)在壓根就接不了,估計這老頭的工友們,以前碰到的大夫,也是她這級別的,不然,怎么能個個都癱了呢
大約過了兩分鐘,杜若才謹(jǐn)慎的開口,“七成?!?
所以,如果讓她自己來完成的話,她的確沒有那么大的信心。
朱羽凡其實并不知道杜若這幾年的醫(yī)術(shù)成熟到什么地步,不過過去那兩年她做過的兩例大手術(shù),他也聽馮包子提了,這會聽她說七成,眸心一動,以他對杜若的了解,她不會在這種時候謙虛,七成,便是她對自己的結(jié)論了,“我來做,你做我的助手,不過,最主要的是,能勸的動病人來做?!?
“你有幾成把握”基于對病人的負(fù)責(zé)角度,杜若認(rèn)真的看著朱羽凡,而且,她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這樣的機(jī)會,是她學(xué)習(xí)進(jìn)步的機(jī)會,如果可以,不應(yīng)該錯過。
朱羽凡唇角微勾,揚起一抹自信的笑,“十成。”
擲地有聲,這一刻,他的身上,散發(fā)著濃濃的光芒。
“可是總得病人同意吧”吳涵雖然不想澆冷水,她也希望做幾例漂亮的手術(shù)來抬高她們科室在院里的力度,可是吧,她們磨刀霍霍,人家病人不配合,她們也沒有辦法不是。
朱羽凡傾身從吳涵的手里拿過片子,又去杜若的桌上拿病例,因為傾身的動作,他站在杜若的一側(cè),難免會碰觸到她的手臂,雖然只是短暫的碰撞,可他還是感覺到了那種獨屬于杜若的味道,幾年未曾改變,她的身上,總是清清爽爽的陽光味,沒有刺鼻的化學(xué)香水,一時間,他的記憶,又被拉回了校園,他們手拉著手,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周邊有三三兩兩的情侶纏綿熱吻,他卻只和她這樣,單純的兩手相牽。
記憶,干凈的就像一張白紙,明明沒有濃墨重彩,卻偏偏在他心里涂上了五顏六色,像雨后的彩虹,瑰麗絢爛。
“朱主任”吳涵奇怪的看著朱羽凡目光和手都停留在病例上,看不到眉眼間的神色,只是這樣的姿勢,幾乎把杜若半邊身子都罩在身下了,是不是有點
朱羽凡恍過神,拿起病例時,神色自若的抬頭看了一眼吳涵,說了一句,“我去做病人的思想工作?!?
話落,轉(zhuǎn)身就出了辦公室。
吳涵恍悟,“原來剛才朱主任是在想怎么說服病人啊看來,朱主任對這例手術(shù)也很在意啊?!?
杜若未語,起身到了窗邊,直接把窗戶打開。
“喂,咱們屋里開著空調(diào)呢,你不怕秋老虎把你熱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