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一片寂靜,存著這個心思可不單單是她。紫染的眸色也一分分凝重了起來。
“姑姑請回吧。”
卻是誰都不曾想到,馬車里頭突然探出了一只手來。素白柔軟的手指水蔥一般沒有半絲瑕疵,唐韻曾以為美人之所以稱為美人,最叫人神魂顛倒的便是美人的一雙眼眸。
便如樂正容休,那一雙酒色鳳眸,只消一絲眼風便能叫人沉淪在無邊血海中再也不愿意回頭。
但……
馬車里的女子不過是探了只手出來,便已經叫人的眼睛里頭再也看不到其它。天下間居然這么美麗的手?若是能死在這樣一雙手里頭,大約誰都不會拒絕。
之后,唐韻便聽到了車里的人柔媚的聲音。那個聲音與方才叫紫染住手的聲音一模一樣,顯然是同一個人。
“憑你?”紫染冷哼:“憑你也配來阻止我么?”
馬車里的人卻不急不惱,仍舊用那一成不變的,叫人聽著很舒服的聲音緩緩說道:“姑姑當知道,主子并不希望看到她死呢。”
她輕輕嘆了口氣:“誰若是惹的主子不高興,只怕自己也不會好過吧。”
紫染抿了唇,眼眸如刀在唐韻身上用力的剜過。終是不甘愿的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唐韻半瞇了眼眸,就這么……走了?走了……啊!
方才還喊打喊殺的一定要置她于死地,怎的聽了兩句話就走了?妹紙你這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的雷厲風行,真的叫人……很不適應呢。
“你為什么不站起來?”如歡蹲在了唐韻眼前:“你該不會……真的受了傷吧。她真傷了你?”
唐韻眨眼,什么叫真?莫非你看不出來她方才那玩命的奔跑是相當走心的么?
見她一直不說話,如歡便顰了顰眉:“你還真的受傷了?傷哪了叫我看看。”
說著話,作勢便要去掀開唐韻的裙角。唐韻額角劃過一道黑線,妹紙你可不可以不要這么一言不合就動手啊?
“我沒事。”唐韻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不過是累了。”
“你居然會累?”如歡瞪起了眼。
唐韻的臉黑了,她也是個人好么?活生生的人,是個人都會累。你那一臉活見鬼的驚詫是怎么回事?
“怎么這么巧?”唐韻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也不去管裙子上是不是沾了灰,只拿著眼睛朝著馬車掃了過去:“那一位,又是誰?”
“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如何翻了個白眼,見唐韻真的沒什么大礙,便又恢復了以往那一臉的嫌棄:“我是專程請了貴人來救你的。”
專程?貴人?她怎么不知道她們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好的交情?
“你信息很靈通么?”
“那是自然。”如歡呵呵笑道:“你忘記了我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
天下第一能忍的金橋如歡,只接待非富即貴各種變態的金橋如歡。你已經成功點亮了信息小達人的光榮技能你知道么?
“這么說,你已經開始禍害楚京了么?”
如歡呲牙:“我就是個禍害,可你到了最后卻還得要個禍害來救。那么,你是什么?”
唐韻閉了口,自打如歡徹底的將節操給吃了之后,那一張嘴可是越來越厲害了。跟她撕逼分分鐘的就是作死,自己一個三觀正常的好孩子不跟她爭這些個玩意。
“謝謝。”
“你說……什么?”如歡剛要繼續奚落她幾句,耳邊突然聽見她的聲音,只覺得驚悚。
唐韻勾唇微笑:“謝謝,真心的。”
如歡成功的閉了嘴,唐韻覺得舒心了。
“你從哪來?”唐韻再度瞟了一眼八風不動的馬車:“國師府?還是哪個花樓?”
說起來,車上那人也真沉得住氣。自打紫染走了之后,便再沒了半絲動靜。若不是她清楚的知道那人并沒有離開,還真就以為那不過是一輛空的馬車。
“你也不用看了。”如歡淡淡說道:“這不過是個普通的馬車,沒有任何的標志。”
唐韻:“哦。”半點沒有被人看破的心思的尷尬:“所以,你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國師府。”如歡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我如今……已經不再是魂部的人。”
唐韻沒有說話,魂部自來沒有人能活著離開。如歡居然……
“你搶在我前頭回京,就是為了辦這個事?”
“是,也不全是。”如歡說道:“我在楚京開了家如歡樓。”
唐韻點了點頭表示懂了,如歡樓這名字她一聽就知道是要做什么的。看來,如歡這一次到了楚京真是做好了大干一場的準備呢。
“幾年不見,我師父居然變的大方了呢。”
“并不是。”如歡沉吟了片刻說道:“其實,我并沒有瞧見大人。府里頭主事的人是木統領。”
唐韻:“……哦?”
國師府里頭的主事人居然是木魂么?樂正容休去了哪里?
“你回來多久了?”
“大約半個月。”
“就沒有見過我師父么?”
“一直不曾。木統領說……。”如歡皺了眉:“大人一直在閉關。”
唐韻隱隱覺得這里頭似乎有點子什么問題,樂正容休怎么會無緣無故在自己府里頭閉關?
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妖孽最耐不住的便是寂寞。全天下的人都閉了關,他也不可能會閉關。他一不修仙,二不想成為武林盟主,沒事閉毛線的關呢?
“等等,你說我師父閉關了?”唐韻眨了眨眼:“所以,剛才想搶了我東西這種事情,實際上是紫染自己的主意么?”
如歡點頭:“恩。”
唐韻:“呵呵。”
如歡:“你很開心?”
唐韻:“是么?沒有吧。”
如歡:“你找個鏡子瞧瞧,下巴都快要笑掉了。”
唐韻真的摸了摸下巴。亂講,下巴分明就在。不過是她的嘴巴咧的大了那么一點。
她是在開心吧,是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毛會開心,反正聽了如歡方才的話就是想笑。一定是她離開楚京太久,所以水土不服了。一定是的。
“所以,那人也是國師府里的?”
如歡朝著馬車看了一眼,卻緩緩搖了搖頭:“你以為國師府里的人能有幾個壓制得住紫染姑姑?”
“……那。”
“那位貴人是從宮里頭請出來的。”
宮里?唐韻表示驚著了,如歡的手伸的可真長呢。居然能將宮里頭的人都給弄出來為她所用?
“你……還做女客生意么?”
如歡腳下一滑,險些摔倒:“你胡說什么!”
唐韻呵呵,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樣的理由能叫如歡請動宮里的人。瞧方才的意思,紫染似乎對那人也頗有些忌憚,那人的身份只怕不低呢。
“她是為了你,不是我。”如歡斜睨了她一眼。
唐韻:“……哦。”
她在宮里根本沒有朋友,誰會為了她特地的跑這么一趟?別逗了!
“其實你不用太著急,總有一日你們會見面。”如歡的聲音飄渺了起來,聽上去就像在講個故事。
唐韻哦了一聲權且聽著,她沒有想到的是如歡這會子說的都是實話。她居然那么快就與馬車上的美人見了面。
“你可要跟我回如歡樓?”如歡眨著眼盯著唐韻瞧了瞧。
“不用。”唐韻卻是想也不想的拒絕。
“我可是好意。”如歡媚聲說道:“蕭王府你是回不去了,國師府里暫時你也去不得。你還能去哪?住客棧么?如歡樓再怎么樣也是自己的地方。”
她說的話尖酸刻薄,唐韻卻朝著她勾唇一笑:“真的不用。”
如歡就是這樣的人,明明是專程來接她,好好的話卻怎么都不能好好的說出來。非得這么跟她別扭著,在她心里頭大約對自己的逼良為娼還是不能釋懷的吧。
“那你要去哪?”
“我自然有我的去處。”
“真不跟我回去?”
“不回去。”唐韻果斷搖頭。
“好吧,再見。”
唐韻盯著絕塵而去馬車整個人都驚呆了,樂正容休調教出來的人都是這個樣子么?說走就走的可也……太利索了。
“小姐,你沒事吧。”直到了這個時辰,土魂才放開了秋彩。小丫頭一溜煙的便跑向了唐韻。
唐韻一雙清眸直勾勾看向了垂頭跟在秋彩身后的土魂:“我命大著呢。”所以,你可以再過來的晚一些。
土魂的臉頰緋紅:“那個,小姐咱們今日要宿在哪里呢?”
唐韻呵呵,土魂這轉移話題的功夫可是見長了啊。
“小姐為什么拒絕了如歡?”
唐韻在心底里嘆了口氣,楚京這么大,她才發現居然沒有她的容身之處。說起來……真的好心塞。
“如歡樓是什么地方?”土魂立刻炸了毛:“小姐這般的冰清玉潔總住在那里成何體統?”
“你吼什么?”秋彩側過頭狠狠瞪了土魂一眼,說話就說話需要那么大聲?
“呵呵。”土魂撓頭:“我這不是著急么?”
秋彩拋給他個你是不是傻的眼神,不再搭理她。
“土魂說的沒錯。”唐韻淡淡說道:“楚京與金橋鎮不同,總住在如歡樓的確不大像話。”
土魂鄭重的看了唐韻一眼,頗為感激。小姐,還是你懂我。
唐韻點頭,我自然懂。說的那么大義凜然,不就是怕讓你繼續裝龜奴么?
土魂低頭,眼神犀利什么的最討厭了。還能不能讓人愉快的保留些小秘密了?
“小姐要去哪里可得想清楚些,這畢竟是您回楚京的第一次露面。”
微風卷著蒼老的女子聲音傳了過來,唐韻立刻顰了眉扭過了頭去:“蘇媽媽,誰許你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