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秋喜朝著窗戶外面看了一眼:“文老太君和三太太已經走了,院子里并沒有人收拾。”
“不必理會。”唐韻打了個哈欠,帶出了幾分倦意:“本小姐幫她除了大患,還得幫她埋人么?”
“三太太說那人……?”秋喜聲音中不無擔憂,張三太太說蕭廣壽找了個替身想要除掉唐韻李代桃僵。
可那人好似……并沒有見到。
“那個人啊。”唐韻不在意的勾了勾唇角:“雖然不知那人為何沒有出現(xiàn),但大房今日的禍事也是因那人而起。文老太君那老太婆不得找個人撒了這口氣?”
是以,無論那人在哪里。至此后再也不可能在陽泉蕭家立足,若是她死在了徐大太太院子里最好。
若是活著……總有一日能找得出來。
“睡吧。”唐韻晃了晃脖子:“明日還得早起,咱們還得攢足了精神對付咱們府里那位呢。”
秋喜替唐韻放下了床帳,這才轉身滅了燈火。四下里終是寂靜了下來……
第二日唐韻一早起身,依著規(guī)矩沐浴更衣到祠堂里祭了祖,取出了圣旨便上車回府去了。
文老太君并沒有出現(xiàn),主持儀式的是張三太太。
事事安排的倒也周全,昨夜發(fā)生的事竟如做了一場夢,竟是沒有一個人再提起。驟然間少了那么些人,也沒有一個人問起。
唐韻冷眼瞧著,如今在前院跟著張三太太進進出出的管事媽媽和丫鬟們,都已經換成了她的人。
看來,這女人果真是有幾分手段的。
土魂早已經套好了馬車,如今他身上并沒有穿著魂部的玄色彼岸花袍子,還是他平日里做車夫那一身粗布衣衫。那一張面孔如往昔一般單純可愛。
秋喜秋扇卻離得他遠遠的,見識過昨夜那一幕。她們要是還當他真是個單純可愛的孩子,真的就可以一頭撞死了算了!
土魂也渾不在意,笑嘻嘻替唐韻打起了車簾。恭恭敬敬等她上了車,方才揮了揮馬鞭打算下山。
“等一下。”腳步聲響,卻是張三太太一路小跑追了上來。唐韻低低吩咐了一聲,土魂便停下了馬車。
等著張三太太追到了近前,秋喜便替她挑起了簾子。馬車外面露出張三太太一張略顯焦急的面孔。
“三伯母這么急著追過來,是有什么事?”唐韻微瞇著眼,飛快的打量著張氏。
按理說如今的張三太太成了陽泉蕭家的掌家夫人,又名正言順的要回了蕭景煜,正該是志得意滿的時候。
可如今看起來,那一張臉上分明帶著幾分憂愁。即便是精致的妝容,也無法掩飾她眉眼當中的憔悴。瞧那樣子,該是一夜都未曾合眼。
干什么去了?
聽到唐韻問話,張三太太抬眼朝著車廂里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唐韻勾了勾唇:“你們先下去替我多打些水來。”
秋喜了然,便扯了扯秋扇下了車。等著張三太太也上了馬車,才將車簾子給仔仔細細放下來掩好。
“三伯母有什么話盡可以說了,如今這陽泉山上還有誰敢對三伯母起心思的么?”唐韻身子往后一靠,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放在馬車里的軟榻上。懶洋洋的貓兒一般。
張三太太咽了咽口水,苦笑一聲說道:“郡主可莫要取笑妾身了。妾身如今不過是表面風光,實際上就是個眾矢之的。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唐韻瞇著眼,微微扯了扯唇:“三伯母這話可就有些嚇唬人了,莊子里剩下那些個不過是些庶出,還怕他們能興出什么風浪來么?”
昨夜,但凡能在陽泉山莊里說上話的,十個有九個都已經被土魂給咔嚓了。剩下那一群哪里還有半分戰(zhàn)斗力?
張三太太嘆了口氣:“郡主昨夜怎的還留下了我家那老太君呢?”
唐韻看了她一眼,眸中笑意便深了幾分:“韻兒聽說,三伯父雖然狂放不羈喜愛游歷,但骨子里卻是純孝之人。”
真是沒有看出來,張三太太竟那么恨不得讓文老太君死么?
張三太太聽她這么說,臉上一紅,飛快擺了擺手:“郡主您莫要誤會,妾身不是那個意思。”
她面色帶出幾分鄭重:“妾身投靠郡主原本該是極秘密的一件事情,可昨日那一出……精明如老太君又哪里看不出妾身就是您安插的棋子?這以后……萬一三郎回來了,妾身只怕……”
“你怕什么呢?”唐韻不在意的說道:“我那堂祖母根本就不會將昨夜之事告訴任何人,更不會告訴三伯父。”
張三太太咬了咬唇:“郡主就這般篤定?”
唐韻冷笑著說道:“大房的人已然死絕了,三伯父可是她唯一的嫡子!她若想要繼續(xù)強占著陽泉山莊,便只能依仗你。而蕭家的長孫如今可也握在你的手里。她又怎么會將這事情告訴三伯父?叫原本就遭了大劫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蕭家再度崩塌?”
“何況。”她眸中冷光一閃:“昨夜之后,她的身子該是大不如前了。年齡那么大了,又染了風寒,還能活幾天呢?”
張三太太愣了愣,突然打了個哆嗦:“郡主莫非是要妾身……?”
唐韻又朝著馬車廂靠了靠,越發(fā)慵懶的仿若沒了骨頭:“我可什么都沒有說呢。”
昨天叫土魂那么一折騰,即便是個身體強健的年輕人只怕也給嚇得不輕。何況文老太君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嫗?
她昨夜沒有倒下去,也不過是強撐著一口氣,不想在自己面前露了短。
所以,怎么能不會生病?生了病的人若是治不好,怎么都會死吧。
她可不是教唆人弒殺長輩的魔鬼,她只是個安靜的美少女。至于別人要想歪,那也是沒法子的事。
張三太太并沒有立刻回話,皺著眉想了半晌:“老祖宗在深宅后院浸淫了一輩子,什么樣陰私的手段沒有見過?她若是一再暗中向妾身使絆子,妾身只怕就不能全心全意幫著郡主做事了。”
“呵呵。”唐韻勾唇一笑:“所謂后宅的手段,無非就是給三伯父多塞幾個女人。若是連這么點子事情你都辦不好,這偌大一個陽泉山莊,韻兒哪里能放心讓三伯母一個人打理呢?”
張三太太抿了抿唇,眼中幽光一閃,朝著唐韻點了點頭:“妾身明白了,妾身定然不會讓郡主失望。若是……若是。”
她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遲疑:“若是有朝一日妾身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還請郡主替妾身給煜哥兒尋個好的去處。”
“煜哥兒畢竟是我蕭家血脈,本郡主自然不能看著她受苦。”
“有您這話妾身就放心了。”張三太太咬了咬牙,似是做了什么決定:“自此后,妾身便是郡主您最不用擔心的奴仆。”
說罷,她徑自下了車,再沒有回過頭。
秋喜和秋扇隨后鉆了進去,簾子晃了兩晃漸漸平穩(wěn)下來,張三太太的身影便再也瞧不見了。
唐韻吩咐秋喜重新給她換了茶水,便沒有再將張三太太的事情放在心上。彼時在她心里,張三太太不過是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
哪里知道,在許久之后那一日,這女人竟是以那樣的方式來實踐了自己的諾言!
馬車走的并不快,唐韻悠然的用了些茶點。如今天色還沒有大亮,照著這個速度城門剛開便能回到楚京。
謝恩宴要到了正午才開始,時間綽綽有余。
想來,文老太君和蕭家大房一心要弄死她,這里面該是也有林氏不少的功勞。她是篤定了自己不能再回去蕭王府了吧!
真的好期待她見到自己安然無恙回到府里,會是怎么樣一副精彩的表情呢?
唐韻心情極好,便覺得今天的點心真是美味極了。伸手剛捏起一塊點心,馬車卻嘎的一聲停了下來。
“小姐,山頭上的巨石松脫墜落,將路給堵了。馬車只怕下不去了。”馬車外,土魂的聲音很是清晰,卻并沒有半絲慌亂。
唐韻朝著秋喜使了個眼色,秋喜一撩簾子下了車,功夫不大便再度折返了回來。
“石頭上有人為撬動的痕跡,奴婢瞧著不大像是自然脫落。”
唐韻瞇著眼,今日這陽泉山上竟還有人要對她出手?會是誰呢?
“小心!”馬車外面驟然響起土魂一聲疾呼。
“嗖”一聲歷響破空而來,雪亮的羽箭從車窗射了進來,哆一聲定在了唐韻臉側的馬車廂上。
箭矢的速度太快,定在車廂上箭尾不住的顫動。便如同驟然而至的一封戰(zhàn)書,一下子將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與此同時,天地之間驟然響起嗡嗡的細微聲響。
秋喜挑簾看去,天地間似乎驟然間暗了幾分。便如有千萬只蜜蜂振翅而來,雖然只有丁點大的軀體,但這么鋪天蓋地的一同沖了過來,力量亦是相當驚人。
“小姐,快下車。”秋喜一把放下車簾,一抬手便去拉扯唐韻的衣袖。
“只怕沒有那么容易出去了!”唐韻眸光一閃:“不必管我,護好你們自己。”
語聲將落,方才還蜜蜂振翅一般的嗡嗡聲驟然便震耳欲聾了起來。無數(shù)的箭矢穿過馬車的壁板,挾裹著千鈞勢力朝著馬車里面的幾人射了過來。
這時候當真便如唐韻所說的一般,只能自己顧著自己。
唐韻眸色微冷,定在車廂上的羽箭箭頭削的極其尖銳,箭頭尾端有個小米粒大的圓孔,這樣的造型與北齊人慣用的羽箭并不相同。
而從箭矢射來的速度來看,刺殺的人絕對擁有極高的造詣。這么不管不顧的,儼然是要將他們就地格殺。
竟是打算一個活口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