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關心蘇榕身體, 都未曾注意到這一縷白發,若不是百里思霈挑起給眾人看,恐怕一時難以察覺。如鳶行動極快, 一掌打在蘇榕穴位上, 試圖將自己的真氣灌輸給蘇榕, 卻不盡如意。在眾人緊張屏息中, 如淞又擔心蘇榕又擔心如鳶, 開口怒喊:“百里思霈!怎么回事!閣主中毒了你竟然不說!你是不是敵人派來的!”
百里思霈百口莫辯,握著那一縷白發喃喃自語:“怎么會……不可能……”初生初盛互看一眼,彼此眼中交流疑惑:“閣主剛才不還醒了!這是怎么了?。俊?
“閣主?你醒醒?。窟@是怎么了?”
“是呂諾!”如鳶真氣渡不進去, 倉促收回手,篤定道:“一定是呂諾下的毒!她同蘇榕交過手!”
如淞聽到這個名字暴跳如雷:“好個呂諾!她這次夠狠?。∷谀??我這就把她抓來!”
“別去!”百里思霈叫住如淞, “天已經都黑了, 你不是她對手!”
“上次我可沒認輸!”
“姐, 別去!”如鳶也攔住如淞,如淞飛快環顧四周人的神情, 最后瞪了一眼如鳶:“怎么,你也怕那個毒女人?”
“不是……呂諾已經死了?!?
如淞一愣:“誰死了?呂諾……她,她怎么死的。”
“……我?!?
百里思霈此時倍感頭痛,看著蘇榕烏黑秀發中又白了一片,急忙跪地間, 將她抱到自己的膝上, 可即便如此, 百里思霈也無力解毒。佚夢跪的久了, 掙扎片刻也無力站起來, 此時沒人注意到她的狼狽,如鳶無意瞥到, 猶豫片刻,將劍鞘默默伸過去。
佚夢飛快的抬頭看了一眼如鳶,發現她并沒有看著自己,低下頭半是失落,半是慶幸,略一遲疑,還是選擇借著如鳶的力起身。如鳶的劍鞘是皮革的,劍端部分被一個金屬環包裹,佚夢松手時不經意撫摸過那環,心神一蕩,紅著臉無言道了一句多謝。
如鳶一直沒有看她,盯著蘇榕半晌,忽然問道:“奇怪,為何蘇榕只有頭發變白?其它地方沒有異樣?”
百里思霈痛苦的扶著額頭:“多半是中了蠱,蠱有多類,需對癥下藥才能病除,病情真是雪上加霜?!?
昏睡中的蘇榕,雙眼緊閉,唇色發白,臉色更是透明如雪,都快與那白發都快融為一體,叫人心底生寒。隨著夜幕降臨,眾人越發疲憊,默默運功守在一旁,任憑凍得耳朵鼻子實在通紅,也沒人離去。蘇榕還有心跳和脈搏,沒人忍心拋棄她,她一路走來充滿奇跡,在場眾人都想賭一把;死等確實不是辦法,天已黑,難保夜長夢多,佚夢提議大家帶著蘇榕進入農莊找尋生機,如淞自告奮勇先去探路。
“不妥,閣主現在生死攸關,不能隨意妄動……我們只能輪番出來守著。”百里思霈環顧眾人,“有事發射信號彈,其余人火速到達,都做的到嗎?”
百里所說雖不是上計,眾人也只得認可,最后決定初生初盛姐妹先守,百里思霈如淞再守,如鳶和佚夢后守,彼此相互照應。大家一致同意之下,思霈把自己的大氅留下,帶著佚夢、如鳶三人追著如淞去了,初生初盛在原地目送她們遠去,靠在一起瑟瑟發抖。
不遠處萬家燈火通明,初盛眼中充滿光亮,可她還是忍不住對初生抱怨:“生,你說閣主怎么就不能再堅持的遠點。”
“你怎么不說,是咱們誤了匯合時間。”
“還不是等……算了?!背跏⒖戳艘谎厶稍诖箅┥系奶K榕,有些心虛,“閣主真的能醒嗎?”
“能。”
“閣主要是不醒……”
“她必須醒!”初生苦笑,壓低了聲音,“否則主子一定叫咱們陪葬,你懂嗎?”
初盛慌張的點點頭,將手指曲成一個環放入嘴中,吹了一個哨子。兩人屏息靜待片刻,兩只寒鴉無聲冒出,先后落在二人身旁,初生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片,抽出暗器草草刻上幾筆,掰成兩半后,分別套在寒鴉的腿上。
“等等,我還有消息。”
初生眼也不太抬一伸手:“快給我?!?
有物遞過來,初生隨手接過,拿到面前一看,竟是一卷窄布條。初盛身子沒動,顫巍巍喊了一句“姐”,叫初生心中一凜,順著眼前這只纖纖玉手向上看去,待看清是誰,驚叫出聲,又急忙捂住嘴。
面前人銀絲漫天飛揚,不復優雅,可嫵媚是她不會改變的絕世容顏,這異于常人的紅顏白發,在夜里,在一顰一笑間,將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襯得更加明亮透徹!初生與之對視,心亂如麻。
“閣、閣主!”
寒鴉似乎察覺到主人的害怕,振翅欲飛,一只飛的慢了,被蘇榕抬手抓住。蘇榕對這些傳信鳥的習性了然于胸,隨意翻著手腕躲開嘴啄,仍抓著它的腳不放手,泰然自若的將寒鴉遞給初生,示意她拿好。
“閣主?你、你醒了?”
“廢話,不然我是鬼嗎?!”蘇榕撩起一抹頭發,隨即惱火的放下,小聲嘀咕:“怎么真成了鬼。”
“你們不用怕,你們傳信一事我早知道,這種傳信的寒鴉只有姬玟會養,如今姬玟死了,大概是誰在用,你們是誰的人,我一目了然?!碧K榕說著將初生系的竹片解下來看,竹片上都是歪曲扭八的符號,蘇榕看不懂,無奈一笑,用自己的布條重新纏了回去,“往后你們傳信,只許報喜,不許報憂?!?
蘇榕拍了拍初生的手,示意放寒鴉一條生路,初生觸及到那只手的冰冷,一個寒顫之下匆忙放開,寒鴉迅速隱入夜色。
蘇榕收回手,有些無奈:“你們就不能生火嗎?雖然我渾身冰冰涼,可我真的要被凍死了?!?
初生初盛手忙腳亂的揀柴,蘇榕看差不多了,抬手一揚,將一物拋至柴堆中,“呼哧”一聲,柴堆瞬間燃起火苗。眼見火堆順利燃起,蘇榕坐下烤火,火光中眉眼明亮且柔和,聲音卻冷冽無比:“你們去哪?”
初生護著初盛,忐忑道:“我、我去告訴她們……”
“不用,我一會還要裝死,不要聲張。”
初生和初盛聞言面面相覷,見蘇榕對她們招手,慢吞吞的坐在火堆的一旁,面帶猶疑:“閣主,我能問問你這是何苦嗎?”
“當然是試驗忠心?!碧K榕答的毫不猶豫。
蘇榕抬手烤火,可惜手依舊是冰涼,呂諾的絕情蠱雖讓人活的長久,可代價也很大,她看著初生初盛害怕的樣子,摸著頭發嘆了一口氣:“很丑嗎?你們這么害怕?!?
初盛猛搖頭:“不丑!是閣主你詐尸……”初生暗暗掐了一下初盛,初盛急忙改口:“不、不是、是閣主醒的突然,我們一時心虛,被嚇到了,呵呵?!?
“嚇的就是你們。”蘇榕翻了個白眼,“一個個當我是白癡……哇,是真的白。”
蘇榕隨意揪下一縷頭發,見顏色白的徹底,一陣唏噓感嘆,初生初盛一旁輪番安慰著,不知不覺三人就暖和起來。
蘇榕將那一縷發扔進火中,裹緊身上的大氅,看著它一點點燃燒殆盡,緩緩道來:“我昏迷是因為呂諾的蠱蟲起了作用,她為我下了奪情蠱,這蠱十分詭異,動情時會吸宿主的血為食,宿主瀕死時會放血,最厲害是平時可以拖延宿主壽命,只是從此跟活死人差不多?!?
蘇榕將銀發放至眼前,對此是一言難盡,自己虧血如此,當真是生孩子生下半條命。原本換臉后就夠丑的了,今后一頭銀發行走江湖,也是諸多不易,怎么想怎么劃不來啊。
“我方才醒了,就一直醒著,昏迷是為了等一個時機。我有任務交給你們?!?
初生初盛受寵若驚,急忙行禮,初生道:“閣主,你放心我們?”
蘇榕點頭微笑,端莊的像一尊天女雕像,心里卻無限郁悶:如鳶不好操控,呂諾心灰意冷,只有你們可用了。
“我以自己為餌,解決了呂諾同慕容門的殺手,若當真如淞解決了王家,思霈解決了姬家,那就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初盛忽然靈光一閃,轉移話題:閣主,前朝的人殺到西山總舵去了……”
蘇榕毫不慌張,揚起不屑一笑:“西山分舵布滿木炭,佚夢是引爆機關,只要她照我的指使跑出分舵,□□就會引燃!誰去了西山分舵,直接去見閻王!”
“閣主好厲害!”
“夢姐姐也好厲害!”
“佚夢不知道而已,我送她的衣裙上系了天蠶線,她若是亂穿亂跑但凡有一點不聽話,就會死于火海。前朝的人趕到,直接領了她的尸骨回去,我也省了心。”
“……還是閣主厲害。”初生初盛知道真相,不約而同向后移了移,默默遠離火堆。
“王家追殺我,是因為王藤與我結怨;鐘家追殺我,是我叫鐘鯉做樣子的;慕容門追殺我,其中恩怨錯綜復雜,你們無需知道。姬家追殺我,是因為我知道姬家天大的秘密,這個秘密我會慢慢告訴鐘鯉做高升之禮。我如今有如鳶護著,你們回去軒轅城,幫我保鐘家不倒,鐘鯉不死?!?
“是。”
蘇榕交代完這些話,靜靜躺回原位,不多時便閉眼入定,毫無聲息。四周恢復一片安靜,草木窸窣聲和柴火噼啪聲偶爾響起,仿佛剛才蘇榕所言所行都是兩姐妹的一場夢。初生初盛靜靜待著,一邊消化著方才的消息,一邊相互在手上寫字,恐怕冒犯了誰都被蘇榕聽去。
不消小半炷香,遠遠就傳來腳步聲,初生初盛側耳聽腳步聲三長一短,知道是百里如淞來替換她們,松了一口氣。如淞左手提著四壺酒,右手還喝著一壺,一路帶著醉意調侃百里思霈,說得百里思霈惱了,她就大方遞出兩壺酒給百里賠罪。百里思霈也不客氣,提著兩小壇酒轉手就遞給初生初盛,笑道:“本來就是拿給你們驅寒的,如淞害羞?!?
如淞也不知是喝的還是羞的,一時紅了臉:“誰、誰害羞!不要給我!”
初生初盛忙接過道了句謝,在一陣和諧中交代了幾句。她們臨走那一眼,眼神是復雜無比,充滿緊張、興奮、害怕與期待——閣主這么愛玩,也不知接下來兩人被怎么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