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庫司?”謝楓挑眉,“曦兒,現在任兵庫司司庫長的是安氏的親兄長安世翰,你是說燒了兵庫司,然后嫁禍給謝誠?用這塊腰牌?”
云曦勾唇一笑,“大哥,我手里沒人,所以想借你的人一用,偽裝成羽林衛的人。”
謝楓看了云曦一會兒,了然一笑,身為軍中之人,這種計謀可是被他們用得爛熟。
但很快,他眉尖深深一擰,云曦的謀思與決斷不像一個深閨小姐,倒像是一個處于朝堂的政客。
他不免疑惑,這是他的妹妹嗎?還是他的妹妹本就較常人不同?
云曦收到謝楓疑惑的目光,微微垂下眼睫。
謝楓對她起疑惑在所難免,身體本尊之前是個呆木頭,不說話不哭不鬧,安安靜靜的一個人。
可從去年冬開始,謝云曦性情大變。他又怎知她這身體里住著另一個靈魂?那就是謝婉的。
謝婉從小隨著丞相父親與郡主母親周游各國,見多識廣,當然與謝云曦不同。
謝楓默了默,神色肅然說道,“指揮使一共有兩百人全部都是我的人,有大部分還是從北僵的戰場上下來的老部下。連正指揮使李治也是我的人。曦兒,你說怎么做,哥哥幫你完成這事。安氏一家子早就應該給他們一點教訓了。”
云曦看著謝楓,只有親人才會無私相助,她心中暖暖的,遂取出事先畫好的圖紙給謝楓看。
謝楓看著上面畫的指引路線圖,以及說明,赫然看向云曦,一臉的驚訝。這個妹妹,真讓他刮目相看,居然連退路都想好了。
云曦眉眼彎彎的看著謝楓,像一個做了好事等著表揚的小孩,“怎么樣,大哥?”
謝楓勾了勾唇,笑道,“妹妹可當軍師,哥哥這做統帥怎能落后?”他伸手揉了揉云曦的頭,“等著哥哥的好消息。”
當下,兩人又做了具體的研究,幾更天起事,使用什么暗語等一一做好了商議,只等天黑。
……
從謝楓那里回到府里,已近中午時分。
云曦坐了青二趕的馬車到了府門前,她正要下馬車,便見府里的另一輛馬車在她的對面停下了。
她眼睛一瞇,安氏?
安氏也不要江嬸扶著,黑著臉色自己扯開車簾子就跳了下來。看見對面云曦的馬車,她嘴里冷哼了一聲,咬了咬牙邁開步子朝府里走去。
云曦隨后也下了馬車,她走到給安氏趕車的伙計跟前問道,“剛才,大夫人是打哪里回啊?”
因為上回云曦被車夫丟到藥房里無人理會,老夫人勃然大怒,親自將府里趕車的與抬轎及守著馬廄的人,全部換過了。因此,趕車的見云曦問他,并不擺架子,恭敬的回道,“回三小姐的話,大夫人剛才是去了安府。”
安府?說安府那么自然是安家庶房了,安夫人的府里,一般人會說是東平侯府。
她點了點頭,讓那車夫退下了。
安氏回了一趟娘家,臉色還不好看,想必是娘家的人給她扯了后腿。
云曦彎了彎唇角朝安氏走過去,眉眼含笑的打了聲招呼,“大娘。”
安氏正沒好氣呢,見云曦竟然主動上前同她說話,還是一副笑得得意的臉,她氣得狠狠地咬著牙。
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侄兒不是將一切都安排好了嗎?
這個死妮子居然這么命好,又是南宮辰救又是奕親王救!
她在觀月樓的雅間里一直等著侄兒的好消息,誰知等到最后竟是侄兒被打,嫂子被安夫人羞辱。
難不成都是這個賤妮子搞的鬼?她居然有這么大的本事?
“三丫頭從哪里回?一個女孩家成日里四處亂跑,當心惹人閑語。”安氏冷笑著看了她一眼說道。
云曦微微一笑,“大娘提醒的是,曦兒出門都是白天,跟在身邊的也都是丫頭,怎會有事?再說了,高門府邸家的小姐們,白天出門訪友的可不少。曦兒出門又怎會有人閑語?只要不是像二姐那樣晚上出去會一個年輕男子就不會有事的。”
“你——”安氏氣得臉色漲紅。謝云容在去年冬天時半夜里跑出去幾次。被謝錦昆逮到好一陣打。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女兒,居然有這一個污點,現在卻又被云曦提起來,安氏當下就氣惱了。
“你敢污辱你二姐?”安氏心中本來就憋著一口氣,云曦帶著諷刺的言語無疑又是激怒了她,她揚起一個手巴掌就朝云曦打去。
云曦側身一讓,同時伸腳一勾。
跟在安氏身邊的江嬸還沒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只聽“撲通”一聲,安氏掉進了一旁的荷花池里了。
此時才初春,荷花池里沒有荷花,只有滿滿一池的水與淤泥。
云曦馬上扯起嗓子喊起來,“快來人啊,大夫人跳河自盡了!”
吟霜的嘴角抽了抽,幾日不見小姐,這顛倒黑白的本事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她走到水邊也跟著說道,“大夫人,雖說您娘家侄子被皇上打了還革了職,嫂嫂給哥哥戴了綠帽子,也不用氣得跳水自殺啊,那只是您娘家的事,又不是你自己的事。”
江嬸惡狠狠的瞪著吟霜,“大膽的賤婢,居然對夫人說這樣的話?你找死啊!”說著,她伸手就來鉗吟霜。吟霜才不會像云曦那樣含蓄的動手,她抬起一腳直接就將江嬸踢到了荷花池,將剛剛在水里站穩的安氏又撞倒了,兩人一起跌進水里。吟霜站在岸上眨眨眼,笑道,“江嬸,我有說錯嗎?好像一句話也沒有說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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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氏在水里撲騰了幾下,剛將頭露出水面就聽到云曦主仆在岸上一唱一和,她氣得更是咬牙怒罵,“死賤人,你推主母落水,還誣陷主母是自殺!”
云曦伸手指了指幾個剛剛從遠處跑來的仆人說道,“你們誰看見我推了大夫人了?你有嗎?還是你看見了?你呢——”
仆人們這兩日都一致的在二夫人與三小姐面前做著良好的表現,有極致的已經做到了阿諛奉承拍馬屁的程度了,因為二夫人一早就放出話來,表現好的留下,表現不好的一概不要,會被攆出府去。
生殺大權掌在二夫人的手里,這府里的仆人哪里還敢不討好云曦?
見云曦問他們,一個個的將頭搖成波浪鼓,“回大夫人,沒看見呢,奴才(奴婢)們都在忙著呢。”
“你……你們……”安氏此時已與江嬸從水里爬到岸邊,又氣又冷又羞愧,臉色時而白時而黑,“放肆!都給我跪下!”
荷花池并不深,但是淤泥比較多。
安氏被江嬸扶到岸上后,從腰下到腳邊全是淤泥,要多難有多難看,上好的錦緞衣裙上滴著泥水糊著黑呼呼的泥漿。一只珠釵險險要掉,臉上都是泥水漬。
往日的尊貴與霸氣絲毫不存在。
但這幾個仆人聽了安氏的話卻道,“大夫人,二夫人說還要看奴婢(奴才的帳本),大夫人如此留著小人們,要是耽擱了事情,老夫人怪罪下來……”
仆人們口里說著話神情也不似對安氏早先的那番尊敬了。
安氏更是氣得一臉鐵青。
云曦朝眾人揮揮手,“那還不趕緊的去忙去?一個一個的還在這里磨嘰什么?大夫人反正都無事了,大家伙都散了吧。”
仆人們馬上一窩蜂的全散了。
云曦轉過身來看著安氏,微微扯唇冷笑。安氏當初是怎么待夏玉言與她的,她要一報還一報,栽贓陷害,顛倒黑白是層出不窮。
與府里的仆人們合起伙來整她與夏玉言,今日讓她吃吃她曾經讓人吃的苦頭。
她微微一笑說道,“大娘,曦兒還有事,就不陪大娘了,江嬸,你還不趕緊送大夫人回園子里去,你這是想凍著大夫人嗎?”
江嬸看著云曦一臉的戾色,憤恨的咬著牙,但大夫人都拿三小姐沒辦法,她只得忍著。
云曦帶著吟霜翩然離去。
安氏恨恨的咬牙,“江嬸,謝云曦這小妮子,我不會放過她!先回園子去,將咱們的幾個人找來,夏玉言想風平浪靜的掌家?她是做夢!”
夏園里,夏玉言推開帳本正揉著額頭。
“娘,怎么啦?頭痛嗎?”云曦走進屋里,擔憂的問道。夏玉言神色倦怠,臉色不大好。
桂嬸倒了一碗參茶端給夏玉言,對云曦說道,“三小姐,夫人不是頭痛,是晚上沒睡好。這幾日又是莊子上的事,又是鋪子上的事,又是家里的事,再加上十九日就是四小姐出閣的日子,夫人忙得腳不踮地呢,偏偏晚上又睡不好,所以啊,這日子長久了,精神就不好了。”
“晚上睡不好?”云曦看了看夏玉言的臉色,果然,她的兩個眼圈青黑,唇色發白,她不禁挑眉,“娘,你晚上睡不著,白天又辛苦,長久下去,身體怎么吃得消?我帶你去看大夫吧。正好青衣的胳膊也要去看看傷,大家一起去,現在時間還早,回來正好吃午飯。”
“不礙事的,曦兒,娘累了自然會休息。亂花銀子做什么?”夏玉言推開她的手,卻不經意看到了她的左手上編著的紗布,她馬上一臉驚色。“曦兒,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怎么弄傷了?”
云曦眨了眨眼,訕訕一笑道,“是今天一早不小心打破了茶杯,被破茶杯割傷了,所以,娘,咱們正好一起看大夫。”
夏玉言剛接手府里中饋,是必會盡心盡力,但身子拖跨了怎么行?看她這樣子,得讓關云飛好好的看看。
只有晚上睡好了,白天才有精神做事。
云曦又吩咐著吟霜去曦園里找來青衣,母女二人與青衣,江嬸,吟霜一起坐了青二趕的馬車到了吉慶藥房。
府里的宋大夫被攆出去后,一直沒有找到好的大夫,這幾日謝府的人看病都是去府外自己尋醫。
關云飛見她們來了,馬上親自迎了上去。
“關大夫,我娘近日精神不好,你快給看看。”云曦扶著夏玉言走到關云飛看診的桌邊坐下。
夏玉言卻拉著云曦的手遞到關云飛面前,“大夫,先給我女兒看看。”
云曦無語,夏玉言對她真是關愛備至了。
“娘,我只是換藥,還是讓關大夫給你先看看。”云曦將夏玉言按在椅子上,對關云飛道,“先給我娘看。”
夏玉言見云曦一直按著她,她笑了笑,只得坐著將手腕伸過去。
關云飛給夏玉言把了一會把脈,說道,“二夫人是操勞過度,應當要多注意身子了,請容在下給夫人開一些安神入睡的藥。”
云曦看了看關云飛寫的藥方,問道,“我娘的身體只是睡不好嗎?有沒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你可看仔細了。”
關云飛搖搖頭,道,“看不出什么大毛病,聽你們這么說,二夫人應該是單純的沒有睡好。吃幾天藥,平時吃些營養的飯食,晚上睡覺不要過二更,五天后,這癥狀就會消失。”
云曦這才放下心來。
等關云飛寫好藥方,又安排伙計去抓藥,夏玉言忙道,“關大夫,快給我女兒看看,她這手上纏了這么厚的紗布,一定傷得不輕。”
關云飛點了點頭,取了藥與紗布放在桌上,他正要解開云曦左手上的紗布時,被云曦另一只手摁住了。
她回頭對夏玉言撒嬌一笑,說道,“娘,藥房隔壁有一家醬鴨店,女兒想吃醬鴨,娘去買一只好嗎?”
她手上的傷是被她自己咬的,那傷口一看就是一排排整齊的人的牙齒印,被夏玉言看見,她難免又是胡思亂想的憂心。
云曦便找了借口支開夏玉言。
夏玉言看著云曦一副饞嘴的模樣,不禁笑道,“你這孩子到哪兒都想著吃,也好,正好買一只去,咱們中午加菜。”
說完又吩咐著青衣與吟霜看好她,一定要好好上藥。
看到桂嬸與夏玉言走出藥房后,云曦這才讓關云飛給她解開手上的紗布。
兩三排人的牙齒印,森然觸目。吟霜吸了一口涼氣,“小姐,你這手上怎么會這樣?”
她昨天也是發了狠了,一口咬下,本著試試的心態,誰知吸一口有用,一氣之下咬了三口,又是在藥力的驅使下,咬得便深了些。有一處還見著了骨頭。
青衣眨眨眼,道,“小姐,是昨天晚上主子咬的嗎?他他他——,不惜香憐玉?”
“閉嘴!”云曦惱恨的怒道,這丫頭胡說什么呢?
吟霜鄙夷的看了青衣一眼,青衣馬上翻著白眼。
關云飛看著云曦的傷,眉尖微擰,也沒有抬頭看她,口里說道,“當初,夫人的手上也常常出現這樣的牙齒印。她也不說是哪兒來的,常常被老爺責怪呢。”
云曦心頭一顫,忙問,“關云飛,你說的夫人——她是誰?”還有誰同她一樣嗎?
“東家的夫人端木氏啊?小姐,你拿著東家的信物,怎么會不知道東家的夫人?”關云飛抬頭看了云曦一眼,不解的問道,然后,又專心的給她手上的傷口上藥。
云曦沒說話,抿唇不語,前世的母親端木雅也是這樣的?
正在走神時,關云飛已包好了她手上的傷口。他卻沒有起身走開,而是看了一眼吟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云曦便說道,“她同青衣一樣,都是我的婢女,你不要避諱,說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關云飛點了點頭,說道,“小姐,從昨天開始又出現了一些女子在大量的收購藥材,以前是單純的外傷藥,現在是逢藥就收,外面鋪子里的藥全都漲價了。”
云曦擰眉,又是女子?會是誰?
她想了想,對關云飛道,“咱們鋪子里的藥不能給她們收走,找個借口敷衍過去。”
關云飛道,“在下會安排好的。”
事情說好,云曦帶著吟霜去找夏玉言,將青衣一人留在關云飛那里換傷藥。
青衣馬上嚷起來,“小姐,你怎么將奴婢一人丟在這兒?”
云曦回頭看著她笑道,“關大夫又不會吃了你,你怕什么呢?”
說著,云曦不顧青衣的黑臉,拉著吟霜出了藥房,二人徑直往藥房隔壁的“多寶鴨”醬鴨店走去。
沒走出多遠,便見桂嬸哭著一路跑來,“三小姐,不好了,夫人被擄走了。”
云曦眼皮一跳,這光天化日之下,誰的膽子這么大?
她扶著跑得氣喘吁吁的桂嬸問道,“怎么回事?桂嬸,慢慢說,是什么人擄走了二夫人?”
桂嬸哭著說道,“小姐,老奴也不知道,那是四個漢子,他們跑到老奴與夫人面前,用一個袋子裝了二夫人就跑了,咱們趕車的車夫青二已經追上去了。”
“桂嬸,青衣還在里面換傷藥,你現在進去找她,然后同她一起在咱們的馬車那里等著,我與吟霜現在去找找二夫人。”
“小姐,你要當心啊。”桂嬸拉著云曦說道,“要不,咱們報官?”
云曦搖搖頭,“桂嬸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官差們哪里有這么快?等官府的人到了,夏玉言只怕早被人帶得不知去向。
說著,她帶著吟霜朝桂嬸指的方向追去。
四個人,手里還劫持著一個人,一定跑不快,夏玉言只是一個普通的婦人,劫持她的人也不會是什么高手。
藥房對面有幾條胡同口,她站在原地閉了眼辨聽了一下聲音,然后指著其中一條路對吟霜說道,“在前面,咱們走。”
二人跑進了巷子里,沒一會兒,便看見青二正在狠揍四個男子。夏玉言站在他的身后,一臉驚惶。
“娘,你沒事吧。”云曦飛快的跑上前去。
夏玉言伸手拉著云曦,驚魂未定的說道,“多虧了青二呢,娘沒事。這四個人也不知是什么人,竟然敢劫持人。”
“小姐,不過是四個市井無賴。”青二踢著一個人說道,“屬下只一拳便將他們揍倒了。”
云曦走到四人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眼神凌厲,“說,是誰指使你們的?”
“不……不知道。”四個人躺在地上哼哼著說道。
“不知道?”云曦冷哼一聲,“青二,打到他們說知道為止!”
夏玉言只是個深閨婦人,年近四十,說劫色是不可能,說劫財,她一向穿得簡樸,哪有財給人劫?除了有人指使劫殺不會有其他原因。
青二掄著袖子拳打腳踢,打得四個人鬼哭狼嚎,跪在地上爺爺奶奶的求起饒來。
“快說,是誰指使你們干的?”云曦厲聲喝道,讓她知道是誰一定饒不了那人。
四個人跪在地上磕著頭,“是……是一個婦人,給了小人們一人十兩銀子,讓小人們將……將這位夫人與一位小姐劫到窯子里去。說……說事成后再……再給小人們一人二十兩銀子。”
云曦的臉色攸地一沉,夏玉言氣得臉都白了。
青二大怒著一腳將那人踢飛,“找死!膽子肥了是吧?爺先將你劫到屠宰場去!”
“這……這是哪個婦人如此歹毒!”夏玉言氣得渾身發抖。
“青二,別踢死了,仔細問!”云曦攔著青二說道,誰的心如此歹毒?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人口里說的應是她與夏玉言,八成是只看到了夏玉言,便等及了劫一個是一個。
“小姐,屬下自有分寸,四個人打死三個,留一個就好,不說的打死,說的留著。”青二擼起袖子朝幾人陰陰一笑。“你們誰想活?先說話可憂先活命。”
“饒命啊,小的們真的不知道是誰,她頭上戴著斗笠呢,聽聲音是個婦人。”四個人嚇得不住的磕頭。
“小姐。”吟霜忽然拉了拉云曦的袖子,下巴朝前方停著的馬車處抬了抬,小聲說道,“那馬車里有人,并且還一直看著咱們這里。剛才,奴婢見那車簾子飄起來了一點,有閃閃發亮的珠釵隱在車簾子后面。”
珠釵?婦人?
云曦眼睛一瞇,“吟霜,你想個法子,讓那馬車的馬兒跳躍起來,這樣,車里的婦人一定驚嚇,我們就知道是誰了。”
“小姐,這個容易。”吟霜故作不經意的走開,又裝作路過那輛馬車的樣子,走了一段路后,她的手中忽然彈出幾枚石子,直擊那匹馬兒。
馬兒受驚,前腿一抬,后面的車箱跟著一晃,里面一個婦人嚇得尖叫起來。
聲音有點熟悉。云曦眼神一瞇。
緊接著馬車晃動下,那車門開了,一個頭戴斗笠的婦人從馬車上掉了下來。
云曦神色一暗,鐘氏?
她抬腳踢了踢地上一個男子,問道,“前面馬車上掉下的婦人是不是給你們銀子的人?”
一個男子揉了揉被青二踢痛的肚子說道,“看衣衫是的。”
“好了,你們可以滾了!”云曦朝地上的四人說道,“倘若再發現你們干這等劫人的勾當,一定將你們的胳膊給卸下來!快滾!”
四個人一聽要他們滾,喜得連被青二打掉的鞋子也不顧不上穿了,拔腿就跑。
青二問道,“小姐,就這么放了他們?打死他們算了。”
云曦搖搖頭,“幾個拿了銀子替人跑腿的人罷了,怨有頭債有主,找就要找那個當頭的!”
她看著前面從地上站起來又重新爬回馬車的鐘氏,眼神一冷,唇角溢一抹冷笑,如此作死,便絕不輕饒!
吟霜這時也回來了,她走到云曦的身邊,小聲的說道,“小姐,那婦人有些奇怪,會不會是她?”
“不是會不會,而是,就是她!”云曦冷笑,這鐘氏的心居然如此歹毒,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這是想害夏玉言與她永不得翻身嗎?
夏玉言也看到了鐘氏,憤恨說道,“曦兒,怎么又是她?我哪里得罪她了?她就這么跟我過不去?”
“總有一些人心胸狹隘見不得別人比她們好!”云曦冷嗤一聲,“走吧,咱們回藥房,青衣的胳膊應該換好藥了,對負這鐘氏,得讓青衣出面。”
幾人又回到了藥房,云曦找到青衣對她吩咐了一番,青衣憤恨的咬牙,“又是那個女人在生事?哼,小姐說的對,就該這么收拾她!”
拿了關云飛開好的藥,云曦與夏玉言回到了府里。
青衣則與青二則去找安二老爺。
鐘氏的相公安家二老爺好賭,不當差的時候,就泡在青樓賭場里。
這天,安二老爺心情不好,老婆給他戴了綠子,那個男人他還動不了,更得罪不了。兒子是不是自己的也不知道。
他心情煩悶到了萬春樓散心。萬春樓生意做得大,一樓專門辟出一間屋子供客人們玩錢,有贏了錢的就上樓找紅姑。安家庶房里近些日子因為沒有安氏的接濟,日子開始拮據起來。
沒錢的法子只有一個,便是從賭桌上贏來,安二老爺今天贏了不少,趁著手氣好,他來了賭坊就沒挪過地方。
這時,來了兩個少年,一瘦一壯實,正是化了妝的青二與青衣。
兩人一開始也是輸,誰知不到半個時辰,安二老爺面前的銀子便是一兩不剩,反而輸了一二千兩。
而他輸的一二千兩正是向萬春樓里借的。
他傻眼了,陪著笑臉對萬春樓的老鴇說道,“媽媽,不如打個欠條?改日再還?”
“欠條?還改日?呵,你幾時見過賭桌上有欠條的?這不是壞了萬春樓的規矩了嗎?不欠,要是沒錢,拿你家的房子來抵壓,沒房子的,拿老婆也行!”老鴇冷眉怒目,一臉兇煞,身后站了四五個壯實的漢子,一個個惡狠狠的看著他。青二這時揚眉一笑,對那老鴇說道,“這安二老爺就有個如花似玉的老婆。”
老婆?安二老爺眼睛一亮,對,家里不是還有一個賤人嗎?他慶幸自己昨天沒有休掉她,正好今天將她拿來還了賭債!
鐘氏見沒有拿住那夏玉言,馬車又無故的翻了,還白白的出了幾十兩銀子。
她又驚又嚇心中憤恨不甘的回了家里。只要相公不休了她,只要有兒子在,她一定還會有機會,讓那夏玉言匍匐在她的面前,對她磕頭。
家里冷冷清清的,丫頭婆子一天比一天少,安世翰總是賭,今天他為了還債又打發走了兩個丫頭一個婆子。
桌上的茶碗空空,她氣急著砸了茶碗。為什么夏玉言越過越好,她越過越差?
她那個死秀才老爹當初只是她家的一個仆人,夏玉言只是她鐘家的一個家生子。
夏玉言現在居然也敢在她面前稱大,自稱為夫人?她咽不下這口氣。
鐘氏扔了頭上的斗笠,還沒歇上兩口氣,安世翰帶著幾個人闖進了她的屋子,二話不說沖上前來就將她捆了起來。
她又驚又嚇,“老爺,你這是想干什么?啊?他們是什么人啊?”
“什么人?嘿嘿,你家老爺將你抵做賭債了,現在,到了收債的時候。”一個打扮得妖艷的老婦人冷笑說道。
同時,她伸手一挑鐘氏的下巴,細細打量了一番后,口里嘖嘖了兩聲,兩眼放光,“雖說老了點,但依舊是細皮嫩肉的,咱樓里啊,就有那么些人好你這一口,不錯,這筆債收得不錯。帶走吧。”
幾個漢子拖著她就走,到了萬春樓的門口時,從一輛華麗的馬車上走下來主仆兩個女子攔住了他們。
年輕的小姐一身紫色云煙籮衣裙,容顏絕色傾城,但一雙眸子卻森冷得滲人。遠遠的看著鐘氏被拖出來,唇邊浮著冷笑。
紫衣女子扔了一錠銀子給那老鴇,“我想同這婦人說幾話。”
老鴇喜滋滋的道,“小姐請隨意,奴家有時間等。”“你……你是那個夏玉言的女兒謝云曦?”鐘氏看到她尖叫起來,“算你走運!今天居然讓你們跑掉了!我鐘郁兒不會放過你跟你那賤人娘的!”
云曦眼神一冷,厲聲問道,“我娘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這么多年來,你幾次三番的陷害她?”
“得罪我?呵!得罪的大了!”鐘氏尖叫起來,“你那死鬼外公不過是我鐘家的一個下人,夏玉言也是我鐘家的家生子。我全家被殺了頭,你外公一家子卻活得逍遙,我就是看不慣!當初,要不是你外公到衙門里告我父親,我父母哪里會被砍頭,我怎么不會要夏玉言死?要你外公死?”
云曦眼神一冷,厲聲道,“那也是你父親咎由自取,你們鐘家殺了那么多無辜的人,只為你哥哥的一時取樂,我外公揭發哪里又有錯?”
“他是下人,告主子就是有錯!”鐘氏歇斯底里的叫起來。
云曦冷然看著鐘氏,“死了一百多個無辜的人,難道就不應該告?”
“那些人太蠢,死了活該!打不過我哥哥,死了就是活該!還有你外公,也是死了活該!夏玉言逃過一劫,算她走運!”鐘氏的神情幾乎癲狂。
云曦淡淡的看著她,對眼前的鐘氏絲毫生不起同情心。
對于鐘氏為什么跟夏玉言總是過不去,她今天特意問了桂嬸。
原來當年,夏秀才是鐘家的一個仆人,鐘家少爺得了一種怪病,發起瘋來就要吸人血吃人肉取樂,府里的仆人接連死了一百多個。
鐘家為了包庇兒子,只是偷偷的將死尸埋掉。
夏秀才看不過去,才冒死去衙門里揭發出來,因為死的人太多,加上身為朝中官員不愛惜子民,當時先皇震怒之下責令暫了鐘家的所有人。
因為鐘氏與東平侯的關系才逃過一死。
但從此,她便恨上了夏玉言。
“你要我娘死,要我死?”云曦森然一笑,“不過,只怕不會隨你所愿。你想將我娘跟我綁架到青樓?那便讓你自己嘗嘗這滋味!”
她扔出幾張銀票給那老鴇,“勞煩媽媽照看安鐘氏,該怎么做,你們自己知道,據說鐘氏當年可是京中一枝花。不用怪可惜的。”
“小姐說的是,奴家花了不少錢呢,當然要賺回來。”說完,老鴇朝幾個漢子喝道,“把她帶下去!今晚就接客!”
……
一更天的羽林衛兵營里,謝誠將腰牌在守衛處晃了晃踢踢踏踏的走了進去,今晚他當差,年節剛過就要值班,謝誠有些不耐煩。
他剛走進衙門的后堂,忽然,屋里的燭火滅了。他正要摸出火鐮點燃蠟燭,冷不防頭上被人敲了一下。
一個人影從房梁上跳下來,對身后一人說道,“頭,這小子被我打暈了,他的衣衫誰穿?”
“當然是本公子穿了!”謝楓一手將昏死的謝誠拎起,冷然一笑,“今晚叫你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