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奕大驚,身子跟著往下躍去,一手將雲曦撈了過來摟在懷裡,一手捂著她的脣。因爲此時那百福居里已有人探過頭來,顯然已驚動了他人。
雲曦纔不會感他的恩,只拿眼睛惡狠狠的盯著他,那眼風如刀子般嗖嗖嗖飛向段奕,嘴巴發不出聲音來,心中卻不住的在詛咒著,“段無恥,我要是掉下去摔死了,這輩子,下輩子都跟你沒完!”
她爹孃的死,她身上的那副刺青地圖,這些迷團還沒有解開,安氏母女欠她的血債她還沒有討回來,南宮辰的背叛,她還沒有找他清算,她不可以死!
懷中女子的眼裡,起初閃過的驚恐只是一瞬間便消失不見了,轉而是被憤怒,不甘佔據著,接著眼眶一紅,更有淚花閃閃。段奕的心中有一絲疑惑閃過,更多的是愧疚,對上她的眼眸說道,“有我在,你怎會有事?”
說著,幾個起落間,段奕已帶著她躍過了百福居,兩人安全的落在了外面的一叢矮松林裡面。
雲曦的尖叫聲必竟太大,驚動了下面的老夫人,“林嬤嬤,你去看看,出什麼事了?”
而安氏的心中也起了一分疑惑。
林嬤嬤到外面轉了一圈,什麼也沒有發現,她回到屋裡回話,“老夫人,什麼也沒有啊,也許是哪個冒失的丫頭,想必已經走了。”
罰也罰了,打也打了,謝老夫人揮了揮手,神色疲倦的說道,“都走吧,總有一天,我老婆子死了你們就開心了,就遂了你們的意了。”
“老夫人,兒子(兒媳)不孝。讓您操心了。”安氏與謝錦昆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著頭,而謝詢身上被抽了二十鞭子,如一個血人般倒在地上,疼得早已說不出話來,吱吱唔唔的在一旁哼唧著。
金珠向來都是會處事的,這幾人一直杵在這裡,只怕老夫人更是心煩。她上前扶起安氏與謝錦昆,“大夫人,老爺,老夫人也乏了,你們還是先回吧,三少爺這樣子,也得叫大夫來瞧瞧不是嗎?”
是啊,兒子纔是最要緊的。安氏趕緊的叫人來擡謝詢。
雲曦被段奕拖到矮松林裡,大氣也不敢出,剛纔林嬤嬤就在她與段奕站的一尺之外。此時見安氏謝錦昆與謝詢幾人從百福居出來,她才長出一口氣。
經過一驚一嚇,此時見危險已走,她整個人如虛脫了一般,向後一靠,卻發現靠在一個肉牆上,頭髮也頂住了什麼,
並且,段奕這廝是不是想將她捂死?這人的豬手捂在她嘴巴上居然還不肯拿下來?
她心中惱怒的揮開段奕的手,正要朝外走去,耳中這時又聽到有腳步聲來了,一片裙角已從前面的圍牆邊轉過來,嚇得她趕緊又躲了回來。
都是這個段奕,害得她從高處掉下來,耳朵都失靈了,人來了才發現。
走來的人就在他們二人前面幾步遠,雲曦緊緊的挨著段奕站著。因爲,雖然這裡是一片幾十棵矮鬆的小樹林,但二人站的地方,卻只有兩棵樹。
樹前是小路,樹後是百福居的圍牆,他們左右兩邊是個不到兩尺高的小花圃。
雲曦覺得這段無恥絕對是成心的,這裡樹那麼多,爲什麼偏要拉她來藏在兩棵最小的樹後啊,害得她動也不敢動。
段奕卻沒有想到這裡,女子的心在咚咚咚,他的心也跟著在咚咚咚。
外面站的可是安氏的嬤嬤劉嬤嬤,安氏一定聽到是她的聲音有所懷疑了,老夫人的嬤嬤來查看,一無所獲,她必是不死心。
“啊——”一個女子的聲音這時在前面傳來。
劉嬤嬤正要伸手撩開雲曦面前松樹枝的手一頓,跟著,腳步也挪開了,朝那聲音走去。“怎麼是你這個死丫頭?”劉嬤嬤厲聲問道,顯然,有些失望。曦園的青衣怎麼會在這裡,“你在這裡做什麼?”
“奴婢從二夫人那裡來,正要回曦園呢,突然一隻野貓從草叢裡跳出來,嚇了奴婢一大跳,不小心將腳崴了一下。剛纔林嬤嬤也來看了一下奴婢,奴婢這就回曦園去。”
原來剛纔是她?劉嬤嬤朝青衣揮了揮手,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快走快走,老夫人身子不大好,你這像見了鬼一樣的尖叫,已經惹得她不高興了。仔細打你板子。”
青衣忙道,“多謝嬤嬤提醒,奴婢這就回去。”說著果真一瘸一拐的朝前走了。
劉嬤嬤看了她一眼也轉身離去。
青衣則馬上回身來,腳步又恢復利索的向雲曦那裡跑去,小聲喊道,“三小姐?三小姐——”
外面的危險已除,現在只剩身邊這個了,雲曦突然將段奕一推。只聽“撲通”一聲,段奕倒在一邊的花圃裡。
那花圃裡種著些千日紅,花骨朵還未凋謝,其間還有幾株粉月季。
段奕就這麼掛在了月季的枝丫上,一身月白外衫被那紅的粉的花兒給染得一片斑駁。
雲曦絲毫不覺得段奕被她揉爛一番有什麼罪過。
倒是青衣,見了段奕後兩腿下意識的一彎,段奕一個眼風朝她掃去,她那膝蓋纔沒有彎下去,但語氣還是比平時弱了一些,神色也少了以前的冷傲,“小姐,這這……他……”
“這個人,你記住了,不許給我向旁人透露出一個字來,聽到沒有?”雲曦聲音嚴厲的說道,
青衣看向段奕,段奕卻是沒什麼表情,施施然的從身上拈掉粘到外衫上的枯枝敗葉,又順手彈了彈袖子上的灰。
“好……好的。”青衣點頭回答,但那表情有些掙扎。
雲曦不理會段奕,與青衣往曦園而去,至於段奕麼,她認爲他能隨意的進來就能隨意的出去。
青一從樹上跳下來,扶起自家主子,一臉都是疑惑,那小丫頭怎麼這麼狠心?手勁也忒大了些。
段奕一臉嫌棄的將他一腳踢開,“你出的主意就沒一個好的,你不是說女孩兒都喜歡浪漫嗎?選個高處一起看雲看風景,還建議我選棵樹啊假山什麼的,可她怎麼還生氣了?”
青一揉著被他家情盲主子踢痛的屁股,滿臉委屈,“主子,您選得樹也太高了吧,都十丈高了,人家小姑娘怕是已經嚇著了呢!”
段奕:“……”
……
安氏帶著謝詢回了東院謝詢的院子,謝錦昆難掩心中的怒火又將母子二人罵了一頓後,才拂袖而去。
謝錦昆罵著安氏時,安氏一直沒敢吭聲,而是忍著心頭的恨意。畢竟這幾日大女兒丟了府裡的臉面,二女兒偷偷將人帶進府裡害得謝錦昆的書房裡失了竊,現在又是小兒子。她要是還嘴,以謝錦昆的性子,只怕連她也要打。
夫妻二十年了,她爲他出謀劃策,求孃家嫡兄長爲他的官路鋪路,他如願的當上了兵部尚書,卻爲了他的前程,爲了不惹著老夫人不丟掉謝氏族長之位,竟然下著死手打著謝詢,這可是他的親兒子啊。他也下得去手?
“娘,我身上好痛啊,娘啊——真的好痛啊——”謝詢一直哼哼的哭著。
“兒啊,你且忍著點,娘這就讓人去請大夫,上了藥就會好的。阿詢你且忍著些啊。”
安氏著人去請大夫,劉嬤嬤端著一盆水走進來,“夫人,給三少爺先擦擦身子吧。”
安氏點了點頭,伸手揭開謝詢身上被打破了的衣衫,不禁猛吸了一口涼氣。
謝錦昆爲了解恨,是命謝詢脫掉外衣只著一件裡衣打的,那裡衣已被鞭子抽成了一條條,而那爛布條下面的肉,更是觸目驚心的一片模糊。
“劉嬤嬤,去將那個小桃給我拖過來!”安氏咬牙切齒,小桃雖然長得輕佻,卻是個口風緊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亂嚼舌根,正因這樣才放在了兒子的屋子裡,可這次爲什麼被老夫人發現了她身上的鐲子?
府裡的宋大夫人被請來的時候,小桃也被兩個婆子給架來了。安氏命劉嬤嬤好生協助宋大夫給謝詢上藥。這才讓人將小桃拖到另一間屋子裡。
小桃由於剛剛流掉了孩子,那臉色慘白得嚇人。一張妖嬈的臉更像是老了好幾歲,直接從一個小姑娘變成了一個婦人。雖然換了條裙子,但上面還是沾有不少血污。
想到剛纔謝詢那一張怒得變形的臉,小桃心頭更是涼如寒冬的冰雪。
她陪了那男子三年啊,三年了竟然是如此的待她。將所有的罪都推到她這一個小丫頭的身上,她如何承受得起?還一腳踢上了她的肚子。就在半月前,她不是告訴他,她已有了身孕嗎?他怎麼還……
她兩手撐地的半趴在地上,望向安氏時,嚇得兩眼的淚水瞬即就掉了下來,嘴脣哆嗦著。謝詢被打,只怕夫人也不會放過她。“夫人,奴婢什麼也不知道啊。大小姐嫁妝的事,奴婢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
安氏不耐煩,“行了,別哭了,你且說說,你那鐲子是怎麼到了老夫人手裡的?是不是你自己送過去的?三少爺送你東西?難道是讓你拿來顯擺的嗎?”
小桃這時突然不哭了,對呀,要不是那月姨娘與三小姐,她哪會被老夫人打?被謝詢踢掉孩子?
她抹掉淚水,咬牙說道,“夫人,是月姨娘,她絆了奴婢了一腳,奴婢藏在身上的鐲子就掉了出來,月姨娘就說是奴婢偷的,三小姐還強行拉著奴婢到老夫人那裡去告狀。”只要弄倒那兩個該死的女人,她無所謂說謊。
安氏兩眼瞬即一瞇,居然是那個賤人?難怪剛纔在百福居外面聽到的聲音那麼耳熟,還真的是那個死妮子,謝雲曦,我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