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如此寒酸的花轎,如此零星的迎親人,態(tài)度如此冷淡的新郎,謝云嵐在心頭反復(fù)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在做夢,這不是她的花嫁,不是的,絕對不是!
但轎子到了晉王府,面前赫然出現(xiàn)的黑底流金的“晉王府”三個大字又在刺激著她的眼睛,她沒有來錯地,這是真的。
南宮辰下了馬,卻沒有掀花轎的簾子,才走到門口,他便摘了身上的喜花扔了花翎帽子,也沒有吩咐什么,便獨身一人大步走進(jìn)了晉王府。留下送親的人面面相覷。
謝云嵐坐在轎子里左等右等手中絞著帕子心急靈焚,好在喜婆們圓滑機靈,說笑著掀起轎簾將謝云嵐扶了出來。
謝家送親的謝誠與謝詢都是忍著一股怒火,被謝云嵐一個眼神給壓下去了。一抬一抬的嫁妝被送進(jìn)了晉王府,謝家人至始至終都沒有看到晉王爺與晉王妃,連晉王世子南宮辰也不見了蹤影。
下人們的回復(fù)是王爺舊病復(fù)發(fā)了,王妃正照料著呢,而世子爺因為擔(dān)心王爺?shù)纳眢w也去主院看望去了,世子妃既然已是南宮家的人了,也不必拘理,隨意就是。
隨意?謝云嵐氣得心口發(fā)疼,這是應(yīng)該隨意的時候嗎?這是根本不將她當(dāng)回事!
更有一婆子說道:“世子妃已經(jīng)有了身子,而王爺又病倒在床,王妃吩咐下來,大禮就不要行了,讓您多多歇息著養(yǎng)著身子就是了。”說完拿眼往謝云嵐的肚子上瞥了一眼,眼中帶幾分蔑視。
謝云嵐只覺得一口氣堵在心頭發(fā)作不得。
酒宴還是有的,只是賓客寥寥,謝家兩兄弟忍著一肚子的火,酒也沒吃,便匆匆回了謝府,縱使心中有氣,但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他們也無可奈何。
因為,晉王府除了迎親的人少了點,沒有拜堂外,其他的禮數(shù)并不缺,連謝云嵐世子妃的誥命玉碟也送到喜房。
謝云嵐在喜房里生著悶氣,晉王府的仆人們倒是沒有忽視她,時不時的來請安問個好,但直到天黑掌燈也不見南宮辰露面。
她再也忍不住了,撲到床上哇的一聲哭出來,四個陪嫁的丫頭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安慰,兩個老嬤嬤互看了一眼,其中一個上前扶起謝云嵐,“小姐仔細(xì)身子啊,您還懷著小世子呢。”
“我不要你管!去!你去將南宮辰給我找來!”她要問問他,他倒底是怎么想的!
那嬤嬤的神色掙扎了幾下還是應(yīng)了聲退出去了。而四個丫頭杵在一旁不知該做些什么。謝云嵐氣得朝幾人怒喝,“都給我退出去!”沒一個看著順眼的,母親這是都選了些什么人給她?木頭呆子似的。
那幾個丫頭雖然膽怯,但卻是安氏精心挑選的,容貌艷麗,性情乖順,為的是博取南宮辰的好感而又不至于脫離謝云嵐的掌控。
只是謝云嵐不明白安氏的想法,她以前的那幾個丫頭個個都和她的性子一樣潑辣,用得非常順手,卻被云曦使計趕出了謝府。謝云嵐想到這里心中對云曦又恨上了幾分。
謝云嵐的陪嫁黃媽媽在晉王府轉(zhuǎn)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南宮辰,只得硬著頭皮回新房復(fù)命,少不得被謝云嵐一聲喝罵。
錢奶娘安慰著謝云嵐,“小姐,時辰也不早了,還是先歇著吧,您肚里有小世子,怕什么?來日方長。”
“可是我不甘心啊——”謝云嵐撲到錢奶娘懷里大哭起來。
不甘心?新房外,柳晴柔的唇角微微一勾,眼神中閃過一絲厲芒,她扭身看向身后的嬤嬤,“阿姆,敲門。”
阿姆看了她一眼,伸手在門上拍了拍。她的心頭是疑惑的,為什么姑娘自打半月前昏倒后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她不是不喜歡南宮世子嗎?為什么非得來這晉王府?
屋中的人聽到敲門聲,都是神情一振,尤其是謝云嵐,她抹了把淚水馬上招呼著身邊人,“奶娘,快拿胭脂來給我補補妝,喜子,準(zhǔn)備酒水。春玉,將那暖爐的炭火挑得旺旺的。”
里屋里忙得人仰馬翻,謝云嵐看看鏡中的自己并無半絲狼狽后,又急著喚人,“快去開門,世子爺一定等得急了。”
丫頭開了門,見門口站著一個姿色美麗的年輕女子,不禁怔住了。王府中,不曾聽說有年輕的小姐啊?
柳晴柔看也不看發(fā)怔的丫頭,直接走了進(jìn)去,謝云嵐笑吟吟的正要開口,一見來人也怔住了,她眉梢馬上一挑,冷然開口,“你是誰?”賃直覺來者不善。
柳晴柔微笑著繞著謝云嵐走了一圈,今天那位少年跟她說南宮辰今日大婚,她便坐不住了,她等不及到明天。
進(jìn)晉王府也沒有想像中的那么難,她遞上南宮辰的一張手札時,門房便讓她進(jìn)了府。南宮辰還給她安排了一所大院子,但她更希望見的卻是這位世子妃。
這女子一身紫色衣裙,如墨的長發(fā)只簡單的挽了一個墜馬髻,一只金步搖斜斜插在發(fā)髻里輕輕搖晃著。柳葉眉,杏核眼,鵝蛋臉,走路腰姿輕扭,柔若無骨,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透著嬌媚。
女子看著她并不答話,而是一直笑,開始是嘲笑,接著是冷笑。直笑得謝云嵐心頭騰起一股無名之火,“放肆!竟敢如此無禮的直視本世子妃!”
“哦,原本是世子妃妹妹,姐姐這里有禮了。”柳晴柔溫和一笑,“阿姆,將禮物送上來。”
阿姆呈上一個禮盒,謝云嵐接也不接,伸手打翻在地,挑眉怒道,“姐姐?你是本世子妃哪門子姐姐?”
“這是世子妃,你是哪來的?敢如此無禮!”錢奶娘上前一步大喝,伸手便要推柳晴柔。
柳晴柔眼神一瞇搶先一步揚手便是一巴掌甩到錢奶娘的臉上,“大膽奴才!主子們跟前,輪得到你一個下人來說話嗎?”
打得那錢奶娘腦袋一蒙,主子?
“阿姆,告訴她們我是誰。”柳晴柔聲音清冷,“免得下次見了又忘了禮數(shù)。”
阿姆道,“這是晉王世子的表妹,柳姑娘,比世子妃年長半歲,世子妃當(dāng)喊一聲姐姐。世子爺剛才喝多了酒,已在柳姑娘院中歇下了,眾位就不要等了。”
“可聽清了?”柳晴柔說完扭身揚長而去。
“什么——?”謝云嵐氣得將柳晴柔送來的禮物盒往那門上砸去,“南宮辰,你不能這樣待我!”大婚之日,南宮辰就宿在別的女人院里,還縱容那小狐貍精來氣她?
那禮物盒子撞在門框上又啪的掉在地上,一幅銹品彈了出來。
這銹的圖案如此眼熟,那是——
謝云嵐嚇得臉色一白,癱軟在地。“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