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說起來,周府尹確實是要擔上責任的,在他管轄的碧玉城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不可謂不嚴重,這以后的中秋月亮坡賞月,還有人敢來嗎?一件事便影響了舉城盛事啊。
那采花賊是外來的,膽子才這么大又沒腦子,話聽了一半,以為只是一般的小姐們賞月罷了,哪曾知曉到月亮坡的都是碧玉城里有家世有背景的?還被抓到了,這下是絕不能活。
“那名小姐,知道是哪個府上的嗎?”饒雪空問道。
韓漸離搖了搖頭:“這便要衙衛(wèi)們?nèi)ゲ榱耍贿^,查出來可不是好事。”韓漸離沒有說出來的是據(jù)那采花賊所說,那名小姐已經(jīng)被他玷污了。
這一查出來,那位小姐就算找著,怕也不能活了。被采花賊所擄,名節(jié)已損,哪個小姐能扛得住這樣的慘事?最好的結(jié)局,也不過是去庵里度此余生。
饒雪空也想到了這一點,一時無語。
韓漸離問道:“你把那顆珍珠交給衙衛(wèi)了?”
饒雪空有些沉重地點了點頭。她的思維還是經(jīng)常會無法貼合這個時代背景,之前她第一時間想的是把所有證據(jù)所有線索都交上去,那樣會有助于破案,但是現(xiàn)在她才想起來,那珍珠的主子若是被找到會有什么樣的結(jié)局。
這是一個對女人極不寬容的年代,即便女人是受害者,名節(jié)一損,她便不會有好結(jié)局。
韓漸離看出她的難過,不禁說道:“與其擔心別人,你還不如先擔心回府之后怎么辦。”
那兩個丫鬟要殺她,肯定是受了柳府什么人的指使,而今又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她回府去恐怕要面對的事情不簡單。
饒雪空輕輕地吐了口氣,“怎么辦,涼拌。”
如果照她的意思,照她這種睚眥必報的性格。大夫人估計得被她弄得很慘!但是現(xiàn)在她不愿意去折騰,那些人是柳云薇的親人,那些是柳云薇的人生,饒雪空現(xiàn)在想來,并不愿意以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喜惡去為她改變太多。
柳云薇肯定是恨不得她能夠幫忙將柳大夫人柳明如都殺了。但是她可不愿意為了別人而殺人。她得盡量找到一個平衡。即懲罰了柳大夫人,讓柳云薇的日子好過一些,又不至于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否則在外人看來,柳云薇的變化太過離譜,等以后她離開了這具身體,柳云薇會不知道如何面對那一切。
考慮到這方面,是饒雪空對柳云薇的一種負責任。
柳府到了,還是到西后門,饒雪空利落地跳下馬車,把那小車夫看得目瞪口呆。
韓漸離一手微掀起簾子,看著她拍了拍衣服。笑道:“云薇,要不要本公子在此候著?”他的意思很清楚,如果她進去沒多久被轟出來,或是有人又要對她下毒手,他還能行個方便趕緊帶她離開。
饒雪空灑脫地揮了揮手:“謝了,不過不需要。今晚多謝了。再見,韓姐姐。”
車里一直沉默著閉著眼的男子突然睜開看眼,透過那被掀開的簾子正好看到了饒雪空助跑后躍上圍墻的動作,她在圍墻上四望了一眼,便跳了下去。再看不到了。
韓漸離低聲吹了記響哨,“嚯,這丫頭真剽悍!”翻墻而入啊!
玄衣男子眼睛微微一瞇:“動作干凈利落,腳下悄無聲息,明明沒有內(nèi)功,怎會有這般身手?”
“怎么,也對那丫頭感興趣了?”韓漸離轉(zhuǎn)頭揶揄地看著他。
玄衣男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韓漸離,你多大年紀了?”
韓漸離道:“為兄虛長你六歲,你忘了?”
“可為什么你總是這么幼稚?”玄衣男子說著又閉上了眼睛。
韓漸離搖頭,對那小車夫嘆道:“青川,你這主子究竟是吃什么長大的?年紀輕輕地整天跟個老頭子一樣,實在無趣。”
青川忍著笑道:“韓公子,主子早年不是跟您一起的嗎?你吃什么主子便吃什么。”
韓漸離伸手在他頭上拍了一下,聳了聳肩道:“那么果然是一樣米養(yǎng)百樣人。”
有些東西似乎是天生的。
玄衣男子想了想,眼睛沒有睜開,語氣也聽不出什么起伏來:“你說,在桂花林里時,她知道我在?”
韓漸離點了點頭:“沒錯,厲害吧?”
玄衣男子沉默片刻,道:“她適合到尖鋒隊去。”
韓漸離不可思議:“你這腦袋怎么想的?人家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你只能將她跟你的尖鋒隊聯(lián)想到一塊?”
青川卻大吃一驚。進尖鋒隊,那代表著主子對這位柳三小姐的評價已經(jīng)是相當高了啊!不過,青川也知道主子這句話也不過是個評價,尖鋒隊哪里是想進就能進的?
饒雪空回到西茉院,以她的功夫,如果要避開旁人,那是輕而易舉。
西茉院沒有半點燈光,只有一片月色,顯得很是寂寞冷清。饒雪空四下看了看,唇角微微一挑,轉(zhuǎn)身去找柳大夫人。
這時的柳大夫人正帶著一眾丫鬟婆子在對著大門不遠的一處園子中等著。園子里擺著宴,席上擺滿了月餅瓜果糕點,桂花酒飄香,香甜得令人醺醺欲醉。可是在座的人臉上卻皆是各式表情,看起來有些怪異。
王蕊兒正偎在王柳氏身邊,對她悄聲說著話,王柳氏一邊聽著,臉色一直變幻。
柳大夫人手里攢著紗絹,無意識地揪著,不時望向大門。在這個方向,正正能看到柳府大門。
此時門大開著,若是柳云薇回來,一眼便能看到。
不過,她能回來嗎?
柳大夫人心情很是復(fù)雜,腦子也在飛快地轉(zhuǎn)著,春泥春葉失敗了,沒有殺了柳云薇。春泥意外死了,春葉還不知所蹤,王蕊兒回來的時候順便讓柳府的車夫把車駕了回來,說柳云薇與楚家小姐還在月亮坡,也不知道幾時能回。
事情的發(fā)展遠遠超出她的計劃與想像。
春泥春葉她也是培養(yǎng)了好久的,就這樣折了實在是有些可惜,而且最主要的是還沒有把柳云薇給殺了!這死得真真不值。
不過……
如今遇上這種事,倒是也可以做做文章!柳云薇別想能夠干凈脫身。
柳大夫人斜了一眼怏怏地坐在另一邊的三姨娘,說道:“三姨娘,云薇如果攤上這人命官司,是不是證實了前陣子無痕師太給她解的簽文?”
命硬,戾氣重。這般想來還真是!本來要殺她的,沒殺成,春泥反而死了!柳大夫人說這話的時候還沒想到,只是想嗝應(yīng)下三姨娘,待話音落下,自己心中頓時一驚。該不會是真的吧?
三姨娘的肚子已經(jīng)微微顯懷,這算是顯得極早的了,也不知道三姨娘最近吃的都是什么,那肚子簡直是見風長。
她已經(jīng)坐了近一個多時辰了,腰極酸,但是大夫人偏偏不讓她們回院,硬是說中秋佳節(jié),大家要在一起賞月吃月餅才應(yīng)節(jié)呢。她動了動身子,覺得極不舒服,王柳氏一記冷冷的眼刀飛了過來,三姨娘只好繼續(xù)忍著。
聽到大夫人這么問,三姨娘心里第一時間竟然是浮起一陣對饒雪空的怨氣,這個女兒真真沒用,這么久以來只會給她惹麻煩,就從來沒有給過她半點好處!三姨娘已經(jīng)忘了之前的那匹軟香綾了,也忘了這陣時間的好吃好喝好睡,大半原因是因為饒雪空。
“夫人,春泥出了事,哪能怪到三小姐頭上去啊,三小姐那模樣一看就是富貴命呢。”三姨娘心里雖怨著饒雪空,但還是得替她說說好話。
柳大夫人還未說話,王柳氏便“呸”了一聲,指著三姨娘道:“盡胡扯!云薇長得尖嘴猴腮的,哪里看得出富貴?要說富貴,那確實,生為我柳家的女兒,是享了富貴福,可這女兒家的總是要許人的,哪能一輩子留在家中當小姐?”她說著看向柳大夫人,說道:“侄媳婦,你這當母親的,早該替她謀門親事了,等到現(xiàn)在看看,名聲都不好了再來挑,誰要她?一個庶女,也跟著去月亮坡賞月,這事你們就辦得不地道!瞧瞧,連人命官非都攤上了,沒得壞了柳府的名聲!”
“老太太說得是,依老太太所言,這事如何是好?”柳大夫人一臉恭順。
王柳氏哼了哼道:“依我看,有兩個選擇。第一,送她到鄉(xiāng)下去,那邊不是還有咱柳氏的家庵嗎?”
三姨娘倒抽了口氣,送家庵,還是鄉(xiāng)下的?
柳大夫人心里暗笑,“那第二呢?”
王柳氏看了她一眼,道:“第二,我聽進升曾經(jīng)提起過,你似乎有個什么親戚還未娶正室的?我看這倒是云薇撿了便宜了,便許過去得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可猶豫的。”
柳大夫人故作為難道:“不過老爺說此事暫不提了……”
“不提?不提你看看都惹出什么事來了!丫鬟死了,還有一個失了蹤,像蕊兒這些小姐們都早早回來,她卻讓衙衛(wèi)留下了,也不知道留在那里還會出些什么事!你道名節(jié)還在呢?明兒外面就不知道能傳成什么樣子!這萬一晚上回不來,抓她去沉塘都行了!”王柳氏怒道。
這柳云薇要是回不來,應(yīng)該該她女兒王蕊兒吧,可是王蕊兒讓柳府的馬車回來的,但王柳氏根本就忽略了這一點。